跟嬴帝聊完,秦陽離開,對嬴帝會不會出山,其實真不是太確定。
  因為按照以往的經驗,嬴帝壓根不會鳥他嗶嗶什么。
  秦陽自忖自己這輩子,最大的對手,也只能嬴帝來坐頭把交椅,三天帝里,也就太昊或者太一,能有椅子坐,太微這個弟弟,墻角蹲著吧。
  他唯一一次正兒八經死,就是因為嬴帝。
  要說嬴帝能出來干點事,秦陽壓根不用擔心水不夠渾。
  真把嬴帝放到上古時代,三天帝跟嬴帝之間,誰占上風還真是未知數呢。
  只可惜,生錯了時代。
  秦陽繼續去散布謠言,繼續去找別的人聊聊。
  而嬴帝還在繼續無限重走那一座座歹毒山,只是他前進的速度,卻在越來越慢。
  再次重新走了三次之后,他站在了終點的崖邊,眼神里漸漸有了焦距。
  他開始一點一點的找回自我。
  秦陽點破的話,已經化作夢魘,不斷的縈繞在他的心田。
  秦陽的確沒說錯,雖說理論上,所有生者之界隕落的人,哪怕是神形俱滅,最終也都會在亡者之界出現。
  在亡者之界演化之初,越強者越是能直接出現在最終的那片死去的上古世界里。
  越弱者出現的時間會越慢,就算是出現了,基本上也只有在苦海之中沉淪這一條路可走。
  而若是在亡者之界灰飛煙滅,那就真的死了。
  嬴帝當然擔心,青衿可能永遠都不會出現,擔心他的等待永遠不會有結果。
  當這種恐懼出現,而秦陽卻能在這種情況下,給予幫助的時候,嬴帝的大執念,便開始動搖了。
  他必須要有一條更加穩妥的路。
  在這件事上,哪怕更穩妥的路,也未必真的能發揮作用,他也愿意去做。
  隨著時間流逝,嬴帝站在崖邊,再也沒有繼續無限循環。
  新的大執念開始出現,而新的大執念,所占的比重,也隨之不斷攀升。
  等到攀升到超越原先大執念的那一刻,嬴帝的瞳孔一脹一縮,眼中的自我,被重新找回。
  他幽幽一嘆,一步跨出,走出了歹毒山的范圍。
  新的大執念,便是交易,跟秦陽的交易。
  他幫秦陽,秦陽也幫他,各取所需。
  曾經的種種,早已經是過眼云煙,時過境遷多年,他也不甚在意了,他所追求的,也從來不是力量本身。
  他能去信任秦陽,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他知道,秦陽所追求的,也從來不是力量本身。
  嬴帝出山,開始攪風攪雨。
  而秦陽,找到了酆都大帝,又跟酆都大帝聊聊,大致說了一下謠言的事情。
  “……大概就是這樣,我現在有理由懷疑,太一已經來了。
  但是我不知道,他現在披著什么皮。
  所以,大家的起點一樣,我覺得,未雨綢繆比較好。”
  酆都大帝斟酌了一下,看著秦陽,忽然笑了起來。
  “看來,你是覺得,我也有可能被太一奪舍了。”
  “不錯,現在亡者之界的任何人,我都覺得有可能。”秦陽很實誠的直接承認了。
  “那你準備怎么辦?或者,你準備讓我怎么辦?”
  “不,前輩誤會了,我并沒有打算指揮前輩如何,我只是親自來告訴前輩這件事。
  我所見到的諸多人里,對前輩是最為敬佩,前輩當得起‘鞠躬盡瘁死而后已’這八個字。
  至于要如何未雨綢繆,全看前輩。
  至于我有什么打算,前輩見諒,我現在覺得前輩還被擺脫嫌疑,我不會說的。”
  酆都大帝哈哈大笑,秦陽都把話攤開說了,他還有什么好說的。
  “你還有事嗎?沒事趕緊滾蛋吧。”
  “好的,前輩再會。”
  秦陽放下一顆心,轉身離開。
  若這真的是酆都大帝,那他便不用多說什么,對方自然會懂,若對方是太一,那他最終也會這么做。
  只不過心態不一樣而已。
  太一若想長生久視,一直存在下去,他當然會盯上亡者之界。
  就如同當初的太昊一樣。
  太昊可是最先光明正大的滲透亡者之界的天帝。
  亡者之界如今乃是最強的一片天地,當太昊世界的天帝,哪有亡者之界的天帝厲害。
  在生者之界,天帝還有可能被解決掉,而若是亡者之界的天帝,那恐怕就真的無敵了。
  秦陽沒有在亡者之界多待,他回到了大荒,才敢重新將自己斬出的一部分記憶重新融合。
  有些事,他連亡者之界,都不想讓其知道。
  從十方帝尊還沒死的時候,他不斷的去找十方帝尊聊,讓十方帝尊同意,大家都各退一步,的確是真的。
  但眼看這貨油鹽不進,秦陽便潛移默化的,在中間夾帶了一些私貨。
  他就是告訴十方帝尊,亡者之界才是最強的。
  太微是被亡者之界的天地搞死的。
  太昊是被亡者之界的真理抹殺的。
  就算是你太一,你落敗,也是因為有亡者之界的存在,我才能從那邊借助到力量。
  反正就是告訴他,你們三天帝哏屁,不是因為我強,而是因為我的天地第一號大哥強。
  再順帶當一個話多的反派,告訴他,太昊當年是怎么死的。
  太昊當年寧愿想辦法舍棄太昊權柄,也要去亡者之界。
  哪怕十方帝尊能猜出來,秦陽這是引誘他去亡者之界,那他也不可能無視。
  這是陽謀。
  亡者之界就擺在這,亡者之界的天地,現在的確是最強的,比任何一界都要強。
  為了避免重蹈覆轍,太一莫得選擇。
  他只能來亡者之界。
  而身為天帝,帶著他的權柄,一起融入亡者之界。
  在亡者之界跟生者之界截然不同的世界規則之下,太一想要重回巔峰,成就不朽。
  他也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在亡者之界,重證天帝。
  只要在這里重證天帝之位,成為亡者之界,神祇之中的神祇,他就真的無敵了。
  誰都別想再徹底搞死他。
  這個大宇宙已經沒有比亡者之界更強的大世界了,秦陽之前玩的降維打擊的法子,全部報廢。
  秦陽知道,太一也知道,太一也知道秦陽知道……這個無論怎么套娃,都不會影響到最終結果。
  的確只有這一條路而已。
  這就是秦陽的選擇。
  他不知道太一在那無數年里,留下過多少后手。
  想要徹底解決,那就只能徹底堵死他在生者之界所有的路,再給他唯一一條更強的路。
  而這條路,在秦陽的主場。
  拉到了同一個起點,在太一沒有重證天帝之位前,他若是在亡者之界灰飛煙滅了,那便是真正的游戲結束。
  而現在,秦陽只是在放任發展,讓競爭先一步出現,到時候,無論誰是太一,他都只能加入進去,沒有任何選擇。
  而這些,若是酆都大帝是酆都大帝,那秦陽就不用說,酆都大帝一下子就懂了。
  因為酆都大帝,當年便是想要效仿天帝之路,從自己體內,分化出十個亂七八糟的家伙。
  當年酆都大帝的想法,看起來的確沒什么問題。
  打不過,那就加入。
  只要他逆勢,能效仿天帝,成為第四位天帝,不死不滅,近乎不朽。
  那天帝跟人族之間的矛盾,便會直接變成天帝之間的矛盾。
  大家相互之間,進入到我解決不了你,你也解決不了我的階段,互相妥協,便是唯一選擇。
  尤其是天帝與天帝之間的妥協,毫無懸念。
  只可惜,酆都大帝的想法不錯,但可操作性太低了,隨著一個時代過去,力量降級,不斷出現,他已經沒有封神的希望了。
  而現在,他到了亡者之界,這片還在演化,還沒有穩定,也沒有神祇的世界里。
  他曾經要走的路,到了這邊,忽然間,便柳暗花明了。
  現在走酆都大帝曾經要走的,或者說,已經走了一半的路,沒有任何問題。
  以前可能還沒法封神,但太一來了,權柄融入亡者之界之后,那便等同于開啟了一條神道的新路,一定可以封神了。
  別看現在什么都不確定,只要以后有人能封神,那太一就一定在這邊。
  競爭到了最后,有資格去封神的人里,也一定會有太一。
  太一必須要去爭,他不能讓人族去封神。
  也必須成為唯一的天帝,只有這樣,他才能堵死后來者封為天帝的路。
  同樣,若是人族封神,化作新的天帝,反過來也能徹底堵死太一重證天帝的路。
  這些事,哪怕全部擺在明面上,太一也沒轍,他也只能捏著鼻子忍了,繼續在這條路上走。
  不管這路上有什么坑,他都得忍著。
  秦陽離開了亡者之界,回去逍遙快活。
  而亡者之界這邊,氣氛卻有些不太正常了。
  謠言被散布的很廣,人族的巨佬們,有一個算一個,沒有人把這件事當謠言。
  哪怕什么跡象,什么證據都沒有,大家也都當真了。
  太一變成誰了,沒人知道。
  大家只知道一點,這一次,他們有前所未有的優勢,必須要抓住了。
  酆都大帝更是直接宣布,他要在繼續走完曾經未走完的路。
  在亡者之界證道天帝之位。
  不管謠言是不是真的,他都要堵死這條路。
  同一時間,也有人覺得,酆都大帝不太可信,他在太一手中神形俱滅,才來到了亡者之界,誰知道,他是不是已經變成太一了。
  道門這邊也有人跳出來,準備加入證道天帝的路。
  十二師里的牧師、樂師,也陸續加入進來。
  再加上其他亂七八糟的人,覺得若是有人能證道天帝之位,他們證道神祇,是不是也行了?
  一時之間,群魔亂舞。
  曾經不被人接受的神祇,也只是因為,人族沒法出現神祇而已。
  現在可以了,為什么不要?
  神祇若只是一條修行之路,跟修仙道魔道邪道一樣,那當然要去選了。
  大片的空白,便是風口。
  現在不抓緊機會,以后神位都占了,想要都沒機會了。
  大家都在爭,爭這個風口,看誰先成為那只飛到山巔的豬。
  而秦陽,什么都不管,等到氣氛起來了。
  他悄咪咪的來到亡者之界,將搜刮到的一個小神祇的權柄,而且還適合亡者之界的權柄,直接送給了亡者之界。
  眼看亡者之界來者不拒,秦陽心里便有點譜了。
  這個小神祇的權柄,想來要不了多久,就會有人參透,成為亡者之界第一個封神的家伙。
  投石問路,先等等。
  秦陽回去繼續逍遙。
  讓嫁衣整出來一個帝尊法身,留著處理政務,他帶著嫁衣,滿世界亂跑。
  說要去吃遍天下美食,那就一定要去。
  想吃什么,立刻就去。
  帶著嫁衣,直接瞬移趕路。
  他有這種神通,也不可能瞞得住。
  完全沒必要瞞著。
  所以,在一次午夜休息的時候,秦陽故作深沉,喃喃自語。
  “我經歷了十萬次大推演,每次數千年,在你看來,只是打個盹的時間,對于我,卻已經過去了數億年,幾乎每一次,都要在大推演里看到你死去。
  我簡直心如刀割。
  每每都會想起,我曾經答應過你不止一次,等到一切塵埃落定,我一定要帶你走遍天下,嘗遍天下美食。
  后來不知不覺,思字訣用的多了,便多出來這個瞬移神通。”
  所以,以美食為坐標,就很合理了,非常完全的解釋。
  秦陽覺得非常好,應該沒有更好的解釋了。
  然而……
  嫁衣聽了之后,伸出一只手摟著秦陽,將腦袋放到秦陽的臂彎下,滿臉幸福,笑的很開心。
  “原來,過去了數億年,你依然能一直記得這個承諾啊。”
  秦陽陷入了沉思,這關注點似乎不太對。
  “神通呢?”
  “隨便了。”
  至于什么神通不神通的,誰在意啊。
  頂多是表示了秦陽一直記得,彰顯本心而已。
  秦陽聽了之后,整個人都傻了。
  他心驚膽顫,苦思冥想了好久,才想出來的完美解釋。
  哪想到,女人的思路,壓根跟他不在一個頻道上。
  人家壓根不在乎神通,只在乎你過去了那么久,人都快傻了的情況下,還記得承諾。
  秦陽閉口不言,眼神有些空洞。
  他現在切身感受到了,思維方式的天生不同,會帶來什么結果。
  就像是太一的思維方式,永遠都不可能跟人族站在一條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