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上大夫樓昌是帶著一副要吃人的神情回到自己的府邸之中的。
剛剛回到自己的書房,樓昌就忍不住大發雷霆,將面前一切所能夠砸的東西統統的扔到了地上,狠狠的發泄著心中的怒火。
“趙勝、趙豹,爾等安敢如此欺吾!”
樓昌的牙咬得緊緊的,滿臉的憤恨,滿心的不甘。
對于虞信這個政敵,樓昌其實并沒有太多的意見,畢竟大家都是不同派別,有機會就肯定會打壓一下對方,這也算是比較正常的。
但是趙勝和趙豹,原本可是和樓昌一派的,卻在這種關鍵的時候背后狠狠的捅了樓昌一刀,讓樓昌丟盡了臉!
經過了這一件事情之后,樓昌可以說是顏面大失,對樓昌的聲望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還好是趙丹要求對今天的事情保密,否則這事情要是傳出去的話,樓昌以后還怎么在趙國政壇混?
樓昌端坐在書案之后,咬牙切齒神色猙獰,雙眼之中不時閃過道道寒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門突然被敲響了,門外傳來的是樓昌管家的聲音。
“家主,老主人使者到了。”
樓昌一聽這句話,下意識的就皺了一下眉頭。
老主人,說的當然就是樓昌的父親,如今在秦國為官的樓緩。
樓緩的使者來干什么,樓昌的心里可是非常清楚的,無非就是希望替秦國打探一些關于趙國的情報。
樓昌的臉色變幻不定,足足過了片刻才開口道:“讓他進來吧。”
幾分鐘之后,一名年紀看上去比樓昌大約要小幾歲,面目相貌和樓昌頗為相似的中年人走進了已經被重新收拾過的書房,朝著樓昌恭敬行禮:“見過伯兄。”
樓昌看清了來人的面貌,臉上也露出了驚訝的神情:“仲弟?竟然是汝來了。”
伯仲叔季,伯為長,伯兄即是長兄,仲弟則為二弟,所以這個使者便是樓昌的二弟,樓盛。
樓盛在樓昌的面前坐了下來,小心的從懷中拿出了一封密信,恭敬的放到了樓昌的面前:“弟此次攜父親之信而來,還請伯兄過目。”
正所謂長兄如父,再加上樓昌又是如今趙國樓氏的家主,因此樓盛對于自己的這位伯兄自然是不敢怠慢,禮數十分到位。
樓昌也沒有多說什么,接過了信,仔細的閱讀了起來。
讀著讀著,樓昌的眉頭漸漸的皺了起來。
上面的內容其實非常簡單,無非就是秦國因為即將發兵伐楚的緣故,希望查探一下趙國高層對于這件事情的態度。
畢竟這年頭打仗都是幾十幾十萬的調動兵力,這么大規模的秦軍調動想要瞞過趙國的眼線其實是很不現實的,從樓昌這里探探口風,看看趙國決策層的動向就是必須的了。
樓昌看完之后,眼睛微微的瞇了起來,半晌不語。
趙國的態度,樓昌當然是相當清楚的。
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想幫秦國說說話而因此夸大了匈奴的威脅,樓昌今天說不定還不會在廷議上遭受這一番羞辱呢。
一想到這里,樓昌的心里又變得十分不爽了。
作為一名臣子來說,樓昌的心中當然是傾向于趙國的。
但是偏偏樓昌的父親樓緩在被趙武靈王搞沒了秦國相邦之位后對趙國恨之入骨,巴不得讓趙國早點晚點。
這樣一來的話樓昌夾在君主和父親之間,處境就是比較尷尬的了。
樓昌看完了這封密信之后,不動聲色的將信收了起來,對著面前的樓盛說道:“父親可有何言?”
樓盛顯然對這個問題早有準備,答道:“父親命吾伯兄,若趙國滅亡,則伯兄可封邯鄲君。”
“邯鄲君!”樓昌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不得不說,秦國人開出來的這個封賞,的確是非常具有誘惑力的。
邯鄲可是如今的趙國首都,更是整個華夏大地數一數二的大城市,如果真的能夠以邯鄲為封地,這獎勵的確是沒的說了。
要知道如今的秦國相邦范睢,他的封地也不過就是應城這么一個普通的小地方而已。
考慮到樓昌現在只不過是趙國的上大夫,距離趙國封君還有下卿、中卿和上卿三級爵位的事實,這個秦國的封君就更顯得珍貴無比。
樓昌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自從長平之戰后,趙丹就已經失去了對樓昌的信任,不但許多本該由樓昌經手的事務被移到了繆賢和虞信手中,而且樓昌想要升任中尉的提議也被趙丹駁回。
再加上今天剛剛在龍臺大殿之中所發生的事情,一切的一切都讓樓昌有一種預感,自己在趙國政壇繼續風光的日子恐怕是不多了。
想著想著,樓昌的臉色漸漸的陰沉,心中的想法也慢慢的堅定了起來。
罷了罷了,既然趙王丹不喜吾,那吾便投了秦國,又如何!
秦國雖然兩次敗給了趙國,但是樓昌覺得只要有自己做內應,那么秦國的翻盤也是遲早的事情!
事實上在長平之戰的時候,樓昌就已經暗中指使樓氏族人樓兵做過一次內應了,只可惜那一次內應顯然并沒有成功···
更讓樓昌憂心的是,最近似乎隱約有一些風聲,說是趙丹正在命監察衛調查長平關莫名失陷一事。
如果真的被查出來是樓氏一族干的,那樓昌可就真的是完蛋了!
樓昌計議已定,當下不再猶豫,拿過紙筆刷刷刷的寫了一封密信,心中將今天趙國君臣們在會上所商議的“圍秦救楚”之事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然后將這份信用火漆封好,鄭重的交給了樓盛。
“汝立刻動身回咸陽,將此信當面交給父親,明白了嗎?”
樓盛見樓昌這般鄭重其事,哪里不明白事關重大?立刻接過了信,小心翼翼的在懷中藏好,然后朝著樓昌作出了保證:“伯兄放心,弟必不辱命!”
樓昌長出了一口氣,道:“很好,既然如此,那便去罷。”
片刻之后,一輛看上去普普通通、平平無奇的馬車從樓昌府邸的后門悄悄駛出,匯入了邯鄲城的大街之中。
但是馬車之中的樓盛并不知道的是,兩名看上去似乎是某個家族出來辦事,走累了停下來乘涼的家仆一邊在路邊隨意說著話,一邊卻將目光緊緊的盯在了樓盛所在的這一輛馬車上。
“快去告訴大人,馬車已經離開了,那人應當就在馬車之上!”
一名家仆快步消失在了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