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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上中下三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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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將到來的大戰,諸侯聯軍這邊并沒有墨家那邊那么輕松,懸殊的實力對比、之前廟算的失誤、戰略上的失策,這一切加在一起,使得諸侯上下彌漫著一股絕望的氣氛。

  這三十年的軍事變革的效果多少還是有用的,若沒有這三十年被迫的軍事變革,數萬軍隊此時只能選擇烏龜陣。

  軍事技術和戰術體系的改進,使得諸侯聯軍這邊也可以放棄原本的陣法,采取更長更寬的正面和互相協同的戰術體系。

  原本四五萬人,只能維持一個一兩里的戰線,并且還需要用陣型以配合,因為不用陣的話,根本指揮不暢,也根本難以作戰。

  如今聯軍可以展開一個大約八里寬的正面,已然是極大的進步,若不然就只能結圓陣以固守,只有主將率領一些精銳投放在戰場的關鍵處才能夠作戰。

  秘密派人和墨家接觸的周天子和齊侯韓侯等人都在一處名為三柳社的村社內,這個村社因為村口有三株極大的柳樹,故有此名。

  這個村社處在聯軍的左翼,是一處要路,若是想要撤走,這里是必須要守住的。

  現在在陽夏的韓軍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夠抵達這里會和,那些別處大夫的兵力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夠前來支援,面對墨家的強勢壓迫,諸侯聯軍的主將們都已絕望。

  墨家之前黏住他們之后,便開始聚攏兵力形成合圍。

  本來這一次諸侯聯軍敢于深入泗上,就是因為他們以為墨家的主力在萊蕪方向,諸侯是沒有和墨家野戰的膽魄的,他們已經被嚇破了膽。

  結果墨家卻秉持著存地失人人地皆失的理念,對于臨淄根本沒有太大的欲望,而是一直提防著齊韓這最后一支野戰機動兵力。

  右翼故意露出的空城破綻,導致了中軍主力的冒進,最終又被圍困在這里,動彈不得。

  墨家已經黏住了他們,想跑的話不是那么容易。

  擋在三柳社西南方的,正是墨家當初解戴城、承匡之圍的偏師,一萬余人,并且已經和墨家主力連成一片。

  若想突破,就得在側后擋住墨家主力的進攻,然后突破開這萬余人的阻截,很顯然這不現實,很容易被打成前后夾擊的態勢,一旦陣型潰散,如此平原地形和墨家的騎兵優勢之下那就會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本來諸侯是想擺烏龜陣的,但是幾個知兵的人物紛紛反對,認為擺烏龜陣圓陣就是自尋死路。

  齊相田鞠便道:“如今墨家主力俱在四周,炮百余門,精騎萬五,若擺圓陣,則我軍必敗。”

  “處處倍則處處寡,若行圓陣,墨家佯攻三側,主攻一側,則等于我軍以四分之一的兵力擋住墨家的全部主力。”

  “其炮猛轟之下,圓陣不可堅守。”

  其余人也都是這個意思,擺圓陣的前提,就要舍棄己方最后的野戰能力。

  圓陣的特點是可以讓兵力密集,從而導致墨家一時間難以攻下。

  可是缺點也極多。

  尤其是在墨家有大量銅炮的情況下,舍棄戰線而用圓陣防守,等同于給墨家的炮兵當靶子。

  再者放棄了陣線,收縮成一團,兵力根本無法展開為進攻陣型。

  五萬人擺圓陣,只需要大約兩里的范圍就夠。

  可若是想要還有進攻反擊撤退的能力,至少需要八里見方的戰場正面,這樣才能把部隊的陣型展開,或戰或退或守,都還有選擇的余地。

  若擺圓陣,兩里地的方圓,兵卒就要挨靠在一起,根本不能展開進攻陣型,那樣可真就是在等死了。

  圓陣的唯一希望,就是陽夏方向的韓軍、雍丘方向的齊魏軍接應過來。

  而墨家最擅長的又是野戰機動,圍點打援,各個擊破,到時候圓陣不能戰、援軍被擊破,就只能困在這里餓死了。

  現在聯軍的糧食還夠吃八天,若成圓陣,放棄主動撤走和主動接戰的機會,糧食節省點用,最多也就是十二三天的時間,若是十二三天陽夏、雍丘方向的援軍不能抵達,那就等同于自己餓死了自己。

  到時候就算想要反擊,也只能在有限的戰場正面上集結大約五六千人的精銳,再沒有側翼配合的情況下決死反擊,贏面太小。

  幾個知兵的老將都認可田鞠的說法,有人知道田鞠手中必有善謀之士為他謀劃。

  周天子不動聲色,他秘密和墨家接觸,以認同墨家為條件,只希望繼續保持自己天子的身份就可以。

  齊侯韓侯卻無論可退,墨家這是明擺著要搞死他們,他們連投降的機會都沒有。

  之前幾天,韓、齊兩國的人互相指責。

  韓人認為,就是齊人的冒進,導致了現在被圍。

  齊人認為,就是韓軍在陽夏方向的畏懼,導致了聯軍作出了錯誤的判斷,若是段端沒有畏墨家如虎不敢入空城,最多也就是段端被殲滅,何至于聯軍主力被困于此?

  韓人則反罵齊侯不知恩義,這一次出兵是為了救臨淄,結果事到如今齊人反咬一口竟責怪起來韓軍。

  齊人則冷笑認為臨淄要是沒了,韓國也不能獨存,說什么大義救齊實際上就是救自己。

  兩邊罵的久了,終于在墨家主力追上將他們黏住之后,開始了精誠團結,知道若是再爭斗下去更無活路。

  對于明天的決戰,諸侯還算是尚有“武德”,還沒有想著坐以待斃不做任何的掙扎,或者說他們知道墨家善于守城攻城破陣所以死守必死,不得不想辦法扭轉一下劣勢。

  齊相田鞠說了一下自己謀士給出的構想,他道:“齊之臨淄,公子多好賽馬。馬有上駟、中駟、下駟之別。曾有人賽馬,以下駟對上駟、以上駟對中駟、以中駟對下駟,則無往而不勝。”

  “天下有道,萬物相合。明日之戰,三軍如駟,我軍上駟不如墨家之上駟、中駟不如墨家之中駟、下駟不如墨家之下駟,乃必死之局。”

  “但以臨淄賽馬公子的手段,卻也還有一線生機。”

  眾人很容易就理解了這賽馬的意思,也明白了田鞠所謂的上中下三駟和戰爭相比的意思。

  有人道:“昔年隱陽一戰,楚、墨聯軍便是如此,以右翼之上駟對魏韓左翼之下駟;以左翼之下駟對魏韓之上駟。”

  “昔年墨越一戰,也是如此。左攻右守或左守右攻,如今看來,其中竟大有深意。”

  一些研究過當年戰術的老將很容易理解了田鞠的意思。

  田鞠道:“我之門客觀墨家戰陣之法,頗覺有理,認為兵力在一線平均展開是最為愚蠢的。而左翼拉長而薄弱,右翼加強而厚重,以多擊少,破其一翼,比之兵力平均展開更為有效。”

  “所難者,就在于我們需要知道墨家的上駟于何處?下駟于何處?”

  “然而其時這也不難。”

  他這么一啟發,在場宿將便立刻想到了他們現在所在的三柳社,紛紛點頭。

  “三柳社!”

  有人說出了村社的名字,田鞠道:“正是三柳社。”

  “三柳社為我軍之左翼,又是連接陽夏的必經之路。墨家想要切斷我們的退路,必要猛攻我軍左翼,也就是三柳社。”

  “奪下三柳社,則我軍必要扭轉陣線,收縮防守,錯開道路,從而被堵塞的更加嚴重,絲毫沒有退走的可能。”

  “承匡之偏師,也在三柳社的側后,墨家這兩天就在三柳社的對面挖掘炮壘,必死準備猛攻三柳。”

  “此所謂墨家之上駟也。”

  “我軍若在此死守,集結兵力,則槍不如人、炮不如人、訓練士氣皆不如人,則正中墨家之愿。”

  “既然我之上駟難敵敵之上駟,可以下駟在此守。”

  “我軍則集結兵力于右翼,左翼主動后退,甚至放棄三柳社。”

  “右翼集結兵力,猛攻墨家的下駟,迅速擊潰墨家之左翼,扭轉戰線,以作斜線。”

  “如此,則舍棄了左翼的偏師,卻保留了右翼的主力。”

  “若是不能勝,還可以留存兵力固守;若能勝,則便有一線生機。”

  “若勝,墨家調整戰術,又需三兩日,我軍便可固守,亦或是集結精兵從東北方向撤走。”

  “一則我軍騎兵少,二則我軍軍陣更重移動更慢,唯有以重陣壓其一翼。”

  他的想法或者說他謀士給他出的想法,算是合理的。

  上中下三駟的類比,其實也就是斜線陣,這是此時情況下聯軍唯一有可能以少勝多的戰術辦法。

  即在三柳社一線部署長而薄的兵力,依靠后退來拖住墨家的主攻,棄地理位置極為重要的三柳社不要,將主力部署在右翼。

  在總兵力少于墨家的情況下,在局部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固然左翼墨家也是在以多打少,但是若是聯軍有算而墨家無算,故意放棄三柳社左翼布局,可以給聯軍的右翼爭取更多的時間。

  就算敗了,主力還在,尚且還有固守的資本。若勝了,則有可能死地翻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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