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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存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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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皇艦上,庶歸田眺望著已經逐漸靠近的閩中港,身邊的船長走到他身邊,拍了怕他的毛呢軍裝道:”你看,還是軍裝好看吧?”

  言外之意,頗有些對于他退役只能穿沒有領章的軍裝一事有些感慨。

  兩個人是同窗,當年庶歸田在習流水師學校學習的時候的同窗,也一起參加過齊國那次土改的輔助測量工作,算是老相識。

  不過艦長的軍銜要比庶歸田低一級,只是中校,庶歸田算是重新征召之后的特殊服役,之前用命換來的功勛和名望,是故直接給了個上校的暫時軍銜。

  庶歸田卻指了指自己的領章道:“我這個上校,其實就是個參謀。我會航海,打仗卻不行,沒打過仗……這一次也就是讓我組織一下商船航行,打仗還得靠你們。”

  這一次征調的船只不少,南海、閩郡都有將軍坐鎮,但是這些水師的將軍們會打仗,也會組織,但是這種長距離的商船航海就不如庶歸田。

  墨家只有舟師水軍,沒有海軍,因為海外沒有敵人,潛在的敵人都是只能打打內河沿海水戰的。

  反過來也一樣,庶歸田之前雖然是搏命,可都是和大自然相斗,卻不是與人斗。航行所到之處,主要也就是勘探下航路,尋找下地標,根本就沒見過一個可以海戰的敵人,倒是偶爾會在陸地上和當地的原住民發生沖突。

  用他的話說,他這個水師上校,其實可以當個陸軍的下校,真要是進入水師估計也就做個領航員。

  之前他花了三年時間,死了幾十個同袍,總算是找到了一條通往金銀銅島的航路,名聲大振。

  隨后他又自學了天文學和更深一些的九數和幾何學,學會了繪制海圖地圖,這幾年一直在南面到處游蕩,身邊的水手換了一批又一批,他卻一直安然無恙,也堪稱神跡了。

  這一次剛從海上回來,就接到了重新服役征召的命令,這邊正是缺人的時候,直接給了一個上校的軍銜,讓他做這一次商船運送物資、可能還要調運陸軍的船隊特殊的大領航員。

  身邊昔年的同窗便開玩笑道:“打仗你不行,航海我不行。不過我還是希望不要打仗,這些商船上的水打陸戰還行,水戰我還真擔心。”

  庶歸田笑道:“你放心吧,打不起來的。越人只要不傻,肯定是把能用的水師都放在了長江上。長江一敗,無險可守,陸戰他們哪是我們的對手?這一路上,不會看到一艘越人的船的。”

  “越人的舟師和你們一樣,近海大江之中還行,遠海航行……他們既不知道航線,又不會用六分儀指南針,不會遇到的。”

  這番話頗有些高屋建瓴之境,倒也真的應驗。

  集中在閩中的船隊抵達江口的“射雁搏笑城”的時候,當真是毫發無傷,一個越人都看不到。

  這射雁搏笑城隸屬于海陽縣,源于長得非常丑的賈大夫射野雞搏妻子一笑的典故。

  此時崇明島連影子都不曾有,要一直到唐代才會有崇明島的第一縷沙州,后世的南通此時的射雁搏笑城也便是長江北岸最接近大海的地方。

  此時這里已經是千帆百舸的景象。

  因為邗溝的存在,按說墨家的陸軍主力都該集中在廣陵附近,但水師主力卻集中在海陽江口附近,這讓越人很緊張。

  很明顯,墨家這是打算海戰擊敗越國水師之后,利用水師優勢,直撲越國的根基吳和會稽,所以這一場水戰也就成為了似乎關乎到越國生死存亡的一戰。

  這一戰墨家的水師可謂是傾巢而出,除了留下了保證對齊優勢的水軍之外,所有的習流舟師全部集中到了海陽。

  這是墨家占據泗上三十余年后的家底,余皇號那樣的大型改良樓船十七艘,各種小型的帆槳戰艦一百三十余艘,其余更小的縱火船、捕俘船等更多。

  越國則有大型樓船六艘,剩余的都是小船,單從紙面和數字上看,墨家的優勢極大。

  主動權也掌握在墨家手中,因為越國沒有布滿重銅炮的港口,所以越國沒辦法縮在港口內避而不占。

  實際上那種布滿重銅炮或者重鐵炮的港口,也是越國此時的財力無法支撐的。

  內部吳人貴族的殘余勢力日大,從上一任越王就留下的“政變為君”的傳統,被墨家吸了這么多年血之后殘破脆弱的經濟,都使得越國只能保持一支似乎可以自保的水軍,陸軍力量實在是拿不出臺面。

  越國無法避戰,只能拼死一搏。

  之前的幾次小交火,墨家也都獲勝。

  墨家的舟師習流的師傅很多,很雜。

  底子是當年墨子手底下的精銳備城門之士,等到長矛和火槍手成為陸軍制式軍制之后,這些劍盾兵基本上都去了習流舟師,接舷肉搏戰這些人很擅長。

  之后又融合了越國的水軍、楚國的舟師、索盧參西行歸來的希臘水戰法等等,再配合上火炮的使用,使得墨家的水軍走了一條和吳越楚都不同的路。

  只不過因為內河和近海交戰的緣故,帆槳戰艦和樓船就是基于物質基礎的自然情況的標配。

  庶歸田抵達海陽之后,很快就被叫到了指揮部中。

  此番水戰的主帥是個越地出身的墨者,名義上也曾做過庶歸田的先生,庶歸田這幾年名聲日盛,自然認識。

  坐下之后,主帥便道:“這一次征召你卻不能讓你作戰,你沒什么怨言吧?”

  庶歸田趕忙道:“我能有什么怨言?水戰我還真不會,真要讓我指揮一艘船,我還怕導致船毀人亡。有時候權力固然讓人喜歡,卻也可能會害死自己。我雖喜歡搏命,但我知道自己擅長什么,可不會為了功名做自己不擅長的事。”

  元帥聞言,笑道:“有點楊朱學派的味道。不過你既然披上了軍裝,上面也已經下達了征召的命令,那就還是要聽從指揮的。當然,也不能瞎指揮,物盡其用方可利天下嘛。子墨子言,就想筑城一樣,你善于擔土就去擔土,善于夯土就去夯土,這是為帥之道,這點道理我這個元帥還是知道的。”

  如今墨家軍中元帥不多,這人當年也是對齊水戰中搏出名聲的人,悍不畏死的時候庶歸田還是個學生,還在丈量土地呢。在這種人面前,自是收斂了許多。

  本身只要收到征召,就要服從命令,當然可以不服從,只要不被抓到就行,但只要來了就得服從。

  庶歸田急忙問道:“不知道有什么任務?”

  元帥拿出一張地圖,指著會稽之東海上的一座島嶼道:“你知道此地吧?”

  庶歸田這幾年惡補了許多知識,制圖繪圖的水平日增,這種圖一看便知。

  “這是甬東。當年勾踐滅吳之后,準備讓夫差遷徙到甬東,分給他百戶,讓他做臣。夫差拒絕,于是上吊死了的地方。”

  甬東,也便是后世的舟山。

  元帥道:“正是甬東。那里正對著會稽,也有一些越人在那,人數不多。主要是呢……你也知道,一旦開戰,必有走私之人運送各種緊俏貨物入會稽,禁絕極難。”

  “二則就是控制這里,建一座堡壘,駐軍若干,時不時地威脅一下會稽城。”

  “你的任務,不是打仗。主要就是選擇建堡壘的點,調劑一下南來北往的船只運送物資,這一次調撥的船都是商會的,你在里面能壓服那些船長。陸軍的事你不用管。”

  “然后就是注意一下風云變換,可能陸軍的人會找機會上岸襲擾,也或許會有越國僅存的船只阻攔,你就是定下時間,處理一下小規模的交戰。”

  “帆槳戰艦多用槳手,補給消耗太大,不能常駐,所以這一次調派的船只都是帆船。還有兩艘配了火炮的帆船,沒有槳手,在外海海上你經驗豐富,也算是跟著你學一學。”

  庶歸田盯著圖上甬東的位置,明白自己這一次又是一個“參謀”的位置,大約也就是協調一下那個商船帆船,定出航行補給之類的事,再加上甬東基本上是個荒島,他在荒島上的經驗豐富,所以才叫他去。

  只是他覺得略微有些奇怪,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

  如果說墨家真的真被以誅不義的名義徹底搞掉越王,其實只要長江口水戰獲勝,那就等同于越國亡國了。

  會稽城他也去過,吳城他也去過,根本守不住解懸軍的攻擊。

  若是長江口一戰墨家失敗,那么在甬東這點兵力也難有作為,越人奪取了制海權之后可以迅速搞掉甬東,沒有支援和后勤,那里就是片死地。

  隨后他想到一個可怕的可能……墨家痛斥越國不義,將要誅不義,但是長江口水戰結束后,未必會滅亡越國……否則的話,在甬東駐軍騷擾就毫無必要。

  長江口一戰獲勝,水師封鎖長江,陸軍過江,越國根本守不住,何必如此麻煩?

  若是不是為了滅越,那是為了什么?總歸不能花費巨大開啟動員,就是為了練兵吧?

  不過他也知道軍中的規矩,也便沒有多問,接下了命令之后,便被送去了另外的營寨之中。

  他不是軍事主官,也不是政治主官,這種重新征召的人也就是做個高級的參謀,該他負責的事會告訴他,他有否決權資格的事也不會落下。

  待庶歸田走后,舟師元帥便與身邊人道:“廣派斥候,密切關注楚人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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