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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南濟水之戰(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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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四門跟隨步卒縱隊前進的小銅炮也迅速展開,幾乎不需要調整角度,而是直接選擇了正面平射,快速地裝填之后,四門小炮和那些前進到足夠距離的火槍手幾乎同時開火。

  隱藏在火槍手中的精銳警衛扔下火槍,持劍三五人一組,朝著被火槍和銅炮打出了缺口的地方突擊。

  六指直接命令矛手們轉向,緊隨其后,直接發動了沖擊。

  已經收槍換了鐵劍的步騎士們也縱馬從兩側一同突擊。

  這一切行云流水,迅如驚雷。

  幾乎是才一接戰,在側后防備期望等待援軍的齊人便已潰散,正面的第十二旅沒有接到任何的命令,卻也知道加緊了進攻,投入了所有的兵力。

  潰敗只是一瞬間的事,原本就已經搖搖欲墜的齊人棄甲曳兵,向后逃竄,步騎士緊隨其后開始了追擊,許多齊人高舉著雙手,就像是昨夜墨家所說的那樣表示投降,步騎士繞開那些人,追擊了一陣之后朝著還在朝這邊趕來的齊人援軍作出了威脅的態勢,卻不進攻。

  六指收攏部隊,卻沒有作出防御的態勢,而是迅速轉向,竟像是要直接進攻齊人的援軍一樣。

  伴隨著步騎士的靠近,以及六指仿佛瘋了一樣的舉動,已經接近的齊人援軍停在原地片刻,隨后便向后退去。

  這一切,都落入了齊右軍主將的眼中,也一樣落在了遠處的平陰大夫的關注下。

  平陰大夫指著右翼,面露苦澀,說道:“鞔之適用兵,果然還是將主力放在側翼!”

  “義師這一戰的戰術,我聞所未聞。右翼危矣。”

  “如今右側,墨家攻可取丘、進可插右軍與中軍之間,鞔之適果然是要在右翼突破!”

  六指這一系列的舉動,不只讓齊右軍主將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壓力,更是直接讓平陰大夫認為墨家要主攻右翼。

  因為現在的態勢實在太明顯了。

  山丘下關鍵處,墨家在那里至少有兩三個旅,還有將近三十門炮。墨家的起兵一直沒有動,因為騎兵佯攻山丘太難。

  現在墨家又在山丘的左側切入,那里的位置極為關鍵,那是中軍和右軍的交界處,從那里切入,齊的右軍就要被分割在山丘上。

  而且那里適合騎兵突擊,若是墨家集中騎兵從那一處突擊,右軍和中軍的聯系會被切斷。

  如果墨家在那里防守,威脅中軍和右軍之間的聯系,用騎兵威脅,但主力依靠炮兵主攻山丘,那也一樣危險:山丘被攻下,右軍直接崩潰,中軍將會直接面臨著墨家側后的威脅。

  只是平陰大夫不知道,六指這邊其實已經用盡了全力。這就像是一個人搬一塊大石頭一樣,明知道再稍微加一點點的力氣就能抬起來,可這一點點的力氣已經沒有。

  然而,平陰大夫不知道作出如此大動靜的六指到底還有沒有那最后一點力氣,所以他唯一所能做的選擇,就是將所有的兵力都壓向右軍。

  平陰大夫面向著身邊的幾十名貴族道:“今日一戰,已到了奮死之時。右軍被破,全軍危矣。此時只能猛沖右軍,讓墨家不能再進一步!”

  “君侯分封諸位,今日正是效死之時!”

  眾人高喝聽令,齊軍最后的一部分力量,也開始朝著右翼行進。

  北側六指所在的位置,六指看著退去的齊人援軍,長松了一口氣。

  他沒瘋,沒有炮兵的掩護、隊形還不完整,他不可能選擇和齊人交戰。

  剛才只是借助縱隊突擊一舉破陣之后的氣勢,來嚇唬那些齊人,義師膽氣正壯、氣勢正足,他料齊人必不敢與之交戰。

  現在,他賭贏了,也為自己爭取到了時間,于是收攏隊伍,就在原地整隊,準備做出防御的態勢。

  他已經沒有力量再發動進攻,而且就算還有兵力,現在齊軍大軍正朝著北側支援,正面進攻必是一場惡戰,得不償失。

  他知道,接下來迎接他的,將是齊人精銳和數倍力量的反撲。

  反撲的力量越強,證明自己的任務完成的越好,調動的齊軍越多,適那邊的突擊也就更為迅速:只要突破一陣,齊人無力無兵不能組織防御,齊人全軍必潰。

  他也知道,他要做的,就是在適那邊發動突擊成功齊人潰敗之前,保證自己這邊不會潰敗,撐到最后的勝利。

  若不然,他之前所做的一切,縱然有功,可到最后的失利會讓這所有的功勞都大打折扣。

  到了這一步,就算自己這邊崩了,適那邊也會獲勝,可一旦崩潰義師的損失太大,后續的戰略能否實行、能否還能再戰臨淄軍團都是問題。

  現在最北側的第十一旅已經放棄了進攻,撤回到炮兵附近結陣防守,與那邊的十三十四十五旅互相照應,。

  他自己這邊也是關鍵處,這是齊右軍和中軍的軟肋,齊人若是認為墨家的主攻方向在這邊,那這里是必然要奪回的,而且必然不惜代價。

  現在他身邊只有四門炮,一個奮戰許久疲憊的第十二旅,以及剛剛完成了縱隊沖擊獲勝的那大約三分之一個旅。

  危機近在眼前,六指卻面帶笑容,心中生出一股英雄豪氣,心想今日一戰若是守住,第一師如何與我師比肩?

  他想愈是危機之時,愈顯自己本事。

  齊人已經不可能坐視右軍瀕臨崩潰的局面,自己所在的位置極為重要,齊人必定要奪回。

  不但要奪回,而且為了防止山丘下那邊的部隊前往這邊支援,也一定會派出重兵反擊山丘下的陣地。

  那里炮兵也多、步卒數量也夠,火槍手眾多,工兵也在加固營壘,加上十四十五兩個旅算是生力軍,怎么也不會有問題。

  唯獨自己這里,可能會有危險,但他還不能現在就撤。

  現在就撤,無異于告訴齊人:自己已經筋疲力盡,只能從進攻轉入防御,讓開了這一出險要地。

  不能撤,還要盼著更多的齊人來攻,六指深吸一口氣,叫來警衛傳遞命令。

  他不準備再增加步兵,而是只要了五門炮。

  他就要靠著這九門炮和兩千名步卒,將自己的畢生所學施展出來,抵擋住齊人的絕地反撲。

  構想已經在腦海中翻騰,可現在還不是施展的時候,因為現在就轉入防御那會讓齊人心生疑惑。

  所以他命令步卒整隊,分為三隊,梯次配置,作出了繼續進攻的態勢。

  但實際上,一旦齊人靠近,他就會立刻變為防御。

  將三個梯隊的步卒放棄機動優勢和火力優勢更容易發揮的薄陣,而是要結方陣。

  火槍手會藏在方陣的品字之間。

  用矛手做盾,火炮和齊射和火槍手做劍,不動不攻不退,撐到勝利。

  戰線最南側。

  一直沒動的適之前看到了北面升騰起來的狼煙,如今也注意到了齊人旗幟的變動。

  等到第二股狼煙升起的時候,適明白齊人已經被六指調動了,齊人已經認為自己的主攻方向是北側。

  他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估摸了一下現在的時間,笑著對旁邊的軍官說道:“日昳之時,齊人必敗,我看咱們還趕得上和平陰大夫一起吃個午飯。既說,食至日昳,為稷,軍中無稷,卻不知道平陰大夫吃不吃得下。”

  第一師的師長笑道:“真正的貴族,那是要守時而食的。”

  “正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食饐而餲,魚餒而肉敗不食。色惡不食,臭惡不食。失飪不食,不時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醬不食。”

  “日昳食稷。”

  “又言,孟夏之月,食菽與雞。言孟夏行春令,則蝗蟲為災。暴風來格,莠草不實……”

  “可季春之令,食麥與羊。”

  “咱們軍中只有炒麥粉,他若是吃了,可算得上是夏月行春令。他要是真正的貴族,說不準便要絕食以抗……”

  適哈哈大笑道:“蝗蟲為災、暴風來襲、秀草不實,和他媽的夏天吃麥子吃羊有個屁的關系?”

  “待一會若是將平陰大夫俘虜,我倒是覺得,說不得給他麥粉吃,他會怒吼:我作為貴族,今天就算餓死,自刎于羈縻之中,也絕不會在夏天吃麥子,用筷子吃菜羮以外的飯食!”

  “但先餓上他三天,三天后再給他碗炒面,他準得說:真香!筷子真好用!”

  眾人想到這樣的場景,紛紛大笑,無人注意到適臉上一閃而過的一絲仿若回憶的神色轉瞬即逝。

  笑過之后,適擺手道:“好了,各部準備,依昨日所定。”

  “步卒分列兩翼,騎兵夾于中間,騎炮靠近到齊人軍陣百步之內開火。步兵齊射后沖擊,騎兵借勢從中間有進無退地直插齊人之后,一旦突破,分散以連隊,猛攻齊人主帥所在之處。”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騎兵置于兩翼,乃陣之常勢。今日不常,便以步夾騎之勢猛沖,有進無退。”

  “各去準備,一刻鐘后準備突擊。”

  眾將皆去準備,適也取過鐵盔,插上雉羽,披上札甲,翻身上馬,舍去了剛剛一閃而過的那些回憶,心道:“今日一戰之后,齊國必亂。田午啊田午,你沒機會建立稷下學宮了,也沒機會諱疾忌醫嘍!也不知道你堂哥能不能把握住這次機會,政變推翻你爹。要是這樣的機會都把握不住,那可真是爛泥扶不上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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