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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南濟水之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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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槍聲既作,墨家這邊的宣傳聲音也就被蓋住。

  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也就不需要再喊些什么。

  分封制下沒有狹義的民族,也不可能產生,因為經濟基礎決定了沒有民族概念存在的土壤,有些東西不是天生的天然的,齊國沒有,楚國沒有,秦趙韓魏都沒有。

  墨家沒有挑唆什么,只是在陳述一些事實。就像是當年有人問墨子為什么要詆毀儒家一樣,墨子說沒有的說有那才是詆毀,有的我說了有那只是陳述,怎么能說是詆毀呢?

  分封制以及其所伴隨的諸侯有國、大夫有家、士有隸子弟的層層分封制的確有很大的問題,《東方未明》中唱的現實,不是分封制下田園的貴族美好,而是苦難壓迫之后的勃發,那才是庶民眼中的現實。

  這是一首屬于齊人的歌,也是一首屬于天下的歌,唱起這首歌,也就意味著墨家已經準備在這一戰之后做好和天下舊的一切決裂的準備。

  義師軍帳內,適側耳傾聽對面齊人稀稀落落的火槍聲,面帶微笑。

  軍事主官們基本都在各自的陣地附近,現在在軍帳中的都是副官,主要還是統一一下明日決戰的部署。

  現在適的意思,眾人都已經看清楚了,需要完善的就是一些細節。

  “今日交戰,你們也看到了,平陰軍團不可能是我們的對手,獲勝是必然的。”

  “但是,怎么獲勝,怎么以最小的代價獲勝,這是問題的關鍵。”

  面對著一眾軍官,適再一次強調道:“勝了平陰軍團,但我們損失較大,需要修整難以再戰,那么在全局上就不是勝利,而是一場失敗。”

  “平陰軍團被殲,我們還要奪下平陰、梁父,截擊臨淄軍團戰而勝之,臨淄軍團不敗,我們就不算勝利。”

  “魏國這一次已經被我們五面埋伏,一戰之后十年之內都會虛弱,吳起入秦,魏趙翻臉,楚國奪回陳地,魏人便不敢再在泗上用兵。”

  “泗上淮北的事,齊國就是關鍵,一個虛弱五年到十年的齊國,是我們將來獲勝的基礎。”

  “明日一戰,六指那邊佯攻,是為了讓平陰大夫把他手里剩余的預備部隊和精銳都吸引到北面。我帶著第一師和騎兵以及剩余的炮兵,在南面撬開齊軍的防線。”

  “只要他們一調動,我們就有足夠的時間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攻進去。在他們反應過來攻進去,我們的損失最小,否則那些預備隊和精銳還在,我們就要面臨他們重新集結的反擊。”

  “這里面不僅是六指那邊的事,和每個人都有關系。你們攻的不猛,六指那邊的佯攻就不會被平陰大夫認為是主攻從而將精銳調過去。六指那邊攻的不猛,我這邊就要面臨突進去后,齊軍的預備隊和精銳補上來形成爭奪的局面。我這邊不能一舉打開局面,我們的損失就要再大上三五千人,那就不要想著攔截臨淄軍團,只能琢磨著攻下平陰后就和齊國媾和,齊國的主力還在,我們在處理淮北、越北、宋地等事的時候,就要擔心齊國在背后下手。”

  “都明白了嗎?”

  眾人點頭,明白這其中的意義。自己這邊攻的不厲害,平陰大夫就不會有緊迫感,沒有緊迫感,六指那邊的佯攻猛烈就不會讓平陰大夫下決心將預備部隊和身邊精銳私兵都去爭奪山丘,適這邊的主攻就可能面臨齊人添油以至于焦灼不能快速讓齊軍崩潰的局面。

  今日一戰,已經沒有人懷疑勝利屬于自己這邊,所要考慮的只是傷亡。

  見到眾人都點頭,適又道:“今日宣義部宣講的那些事,明日也要注意。舉手的不殺,一個都不殺,哪怕是殺紅了眼,各個連隊的墨者代表也一定要注意規矩和原則。”

  “心懷天下,便要有懷天下的氣度。齊侯可以車裂我們的人、坑殺投降的俘虜,我們卻不行。”

  “我們既說天下部分齊楚燕韓,皆是天下人,那么我們也是天下人。哪有自己人殺自己人的事?”

  “罪不在于那些被迫的士卒,在于那些發動不義之戰的君侯大夫。這一點一定要注意。”

  再三叮囑后,見也沒有什么可以再叮囑的了,適又看了看地圖,便讓眾人散去,回去后傳達給軍事主官,一定要把決心統一一下,明日的決戰一定要打的再勇猛一些。

  次日清晨,無風無霧,仍舊是個好天氣。

  戰場北側,伴隨著傳令兵的號令,昨日一樣的套路又一次開始了進攻。

  昨天下午的混戰中,工兵已經在指定的位置挖掘好了炮兵陣地,十二門長管的銅炮一旦展開,就可以把山頭上齊國的那九門炮趕走或是壓制。

  只是現在那一處陣地尚且還在兩軍陣線之間,需要步兵吸引山頭的炮火為炮兵的展開做準備。

  六指已經將作戰意圖明明白白地告訴了十三旅的旅帥,不需要隱藏什么,明確地告訴他們就是要用精銳換炮兵展開的時間。

  這一次要比昨天攻的更猛,要直接沖破齊人昨日已經搖搖欲墜的營壘,直接威脅到山丘,才能讓山丘上的炮顧此失彼:攻擊展開的炮兵,第十三旅則有可能直接沖到山丘;攻擊第十三旅,義師的長管銅炮一旦展開,那九門炮就要被迫撤走。

  要讓齊人感覺到壓力,就要讓第十三旅打出氣勢,否則軟綿綿的哪里會有讓齊軍顧此失彼的機會。

  號角聲中,六指面色鄭重地沖著十三旅的旅帥道:“這一次,整個師都會配合你們。十五門旅屬的銅炮也全部支援你們。要一下子把第一道營壘后的齊人打崩潰,然后做出攻山丘的態勢。至于是否全力進攻,等命令。”

  “你們旅傷亡會大,但是你們傷亡大,全師的傷亡就小,整個軍團的傷亡更小。打仗就是這么殘酷。”

  十三旅的旅帥點頭道:“一定會做好的。但是我們的兩翼的旅,也要跟上。”

  六指點頭道:“這你放心。你們拿下營壘,那邊就會分出連隊跟在你們兩翼,剩余的和齊軍的方陣對抗,加強你們的力量。如果你們拿下了山坡,那么兩翼的齊人自然會退,兩翼也就沒有什么威脅,不管真假攻山坡,你們這邊都是關鍵。”

  說話間,傳令兵從南邊跑來,說道:“適帥命令,炮兵先轟擊,各部隅中開始發動攻擊。適帥說,隅中一到,你們師就要在兩刻鐘之內突破齊人的第一道營壘,讓平陰大夫確信我們主攻山坡。”

  “如果一切順利,最遲隅中五刻,適帥那邊就要總攻了。”

  隅中初始,便是九點鐘。

  此時用漏壺計時,將一天分為一百份,每一份便是一刻鐘,算起來并不是后世的十五分鐘,但是很接近,大約是十四分鐘二十秒左右。

  軍中自有各種計時的手段,漏壺和日晷都要攜帶,以確定時間。

  六指看了看太陽,此時距離總攻的時間還剩下大約一小時,炮兵們還在熱身。

  戰場上不能確定的因素太多,但是整體的計劃還是要有。規定了時間,也就意味著時間一到,不管齊人是否調動,南線都要發動總攻了,實際上也是在告訴六指:時間一到,你們這邊也要全部投入,假使齊人沒有被騙,那么你們這邊就要打成主攻。

  他計算了一下時間,在傳令兵的手令那里簽下了名字示意自己接到了命令,便讓十三旅的旅帥先去準備,他再調整一下部署。

  將左右兩翼的兩個旅保持不動,十五門旅屬銅炮全部部署給十三旅的進攻方向,他也沒有再留預備隊,而是將師里面剩余的兩個旅也全部放在了十三旅的后面。一旦出現問題,就要全部壓上。

  參謀官們拿出了日晷和水漏,日影伴隨著偶爾響起的炮聲在銅底座上緩慢地移動著,除了炮聲六指的周圍鴉雀無聲,軍官們都在盯著水漏和日晷。

  當日影終于走到“隅中”的隅字時,整個義師的陣線就像是被一根繩子操控的傀儡一樣,忽然一下子躁動起來。

  原本慢騰騰怕過熱炸膛的銅炮旁邊,軍官們高聲呼喊著,炮手的動作快了數倍,幾輪急速射之后,齊人結好的陣型已經出現了缺口。

  哨音響動,第十三旅開始快步向前,兩翼的旅緊隨與之平齊,鼓聲愈發地急躁。

  那十二門隱藏的長管銅炮已經就緒,通路平坦。

  前線看上去一如昨天,可卻比昨天的攻勢更猛也更急躁,十三旅這邊火槍輪射之后,矛手開始沖擊。

  兩翼的旅各分出了兩個連隊,從側面支援十三旅的進攻,剩余的和齊人打的焦灼。

  十三旅也沒有再留手,借助火炮和火槍在齊人軍陣中打開的缺口,發動了沖擊。

  六指從望遠鏡中觀察著情況,就在齊軍的軍陣剛剛開始出現全面潰退趨勢的瞬間,揮手沖著旁邊的號手道:“吹號,讓炮兵出發,齊人撐不住了。”

  戰場指揮官需要的是臨機應對,也就是對時機的把握。晚了,齊人會發覺自己的意圖;早了,十三旅并不能吸引齊軍炮兵的注意。

  看上去很簡單的對策,如果時機把握的不好,效果就要大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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