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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科班出身的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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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前往交易,不只是簡單的物物交易。既然貨物可以交易,那么戰爭和政治能不能做交易呢?

  只是沒想到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終于還是被高柳的墨家騎兵發現,被困于此。

  車陣之外。

  庶俘羋安撫著因為即將參加戰斗而略顯興奮的白星,摸著鞍囊里的火藥鐵雷,自然地想起來自己第一次接觸這東西的時候。

  潡水之戰他父親俘獲越王翳的那一年,他已經八歲,已經開始在村社的學堂上學。

  教他們的“先生”其實比他大不了多少,只是學了四五年,學會了認字和數數,就作為先生強制安排到各個鄉村的學堂。

  那時候上午需要學習文字、數數、天志自然常識。

  下午的時候,多半就是列隊,由村社里的老兵教授他們隊列行進,拿著小木棍作為短矛,練習基本的打架技巧。

  那時候家里的馬剛剛生了個小馬駒不久,父親出去打仗,也無人管他,伯父去飲馬放馬的時候,他便爬到馬背上,摔過幾次,卻也不怕。

  那時候要求是要接受四年最基礎的教育,據說除了義師的費用,墨家投在教育上的錢是最多的。

  比他更早一批上過學的人,多半都被強制成為了教師先生。哪怕只認得五六百字,能夠算一千之內的數,都多半強制被分派到鄉村間的學堂。

  墨翟去世的那一年,庶俘羋記得自己正好畢業。那時候制度嚴苛,畢業的孩子若是認字少于四百,家中要被罰錢罰糧的。

  他那時候在村社里成績極好,畢竟自己的叔叔庶輕侯是很早就跟隨適學習的弟子,年節歸家的時候也會講許多他從未聽過的事,有時候也會教他一些東西。

  就這樣上了中學,中學已經不是強制的了,而是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就不去。但是,在村社學堂中學的最好的那批人,依舊是強制去的,墨家會提供錢和住宿以及平日的花銷。

  當時有種說法,說是宋國貴族的糧食、越國貴族的稻米,被墨家的作坊騙走,供養了泗上龐大的賤民學生團體。

  庶俘羋在村社學堂里成績還好,可相較于整個泗上的孩子而言,便沒有那么好。家中倒是足夠讓他上完中學,成績也算可以,又在中學學了三年。

  三年就是一個分野,學的更好一些的,會進入更好的學堂,繼續學那些頗為深奧的學識,那樣的學堂里,適的弟子們會常來教授,有時候適本人也會來教幾次。

  非是頂尖的那批人,則會被安排到不同的學堂去學一些“安身立命、有利于天下”的技術。

  稼穡、木工、鐵匠、冶鐵、石匠、陶匠、醫術、教師……種種不同的分類,都是為了將來能夠有些本事,做的比父輩們更好。大部分都是半工、半讀的形式,早早就開始在農場或是各種作坊中學習技巧。

  而庶俘羋則選擇進入軍校,成了泗上基礎軍官學校的第三期學員,本來他想學炮兵的,但是幾何九數的成績不是太好,所以只能去了騎兵科。

  軍校學堂的生活極為嚴格,出操、隊列、幾何這些東西學完,還要進行一系列的“道義”課。

  也就是在軍校中,他第一次接觸到了可以炸死人的鐵雷,雖然火槍早就摸過。

  這東西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經出現在了天下紛爭的戰場中,商丘是這東西第一次在戰場亮相的地方。

  那時候還會引動楚人驚慌以為天雷。

  可等他出生之后,火藥之類的武器在泗上尤其是沛縣早已經司空見慣,他是在一個“火藥時代”的環境下成長起來的新生一代,從未覺得這里面有什么鬼神之力。

  在他眼中,這就是個殺人的武器。就和父輩們像他那么大的時候,對于弓、弩或是戈矛的認識一樣。

  理所當然,習以為常。包括墨家的平等、兼愛之類的想法,也如這火藥一樣,在年輕一代中不需要講是怎么推出來平等的,他們自然會覺得平等才是自古以來理所當然。

  在高柳,這些火藥也常用。那些修筑的邊堡,時常會和林胡婁煩的部落發生沖突,那些特殊形狀的堡壘配合上大炮、火槍和鐵雷,往往二百多人,就能守住上千人的進攻。

  連隊中的那些壯漢也都見過,而且許多人也用過。

  在這里的鐵雷經過了小小的改良,依舊是圓滾滾的形狀,但是會用皮子做出一個環索,投擲的時候更便于發力。

  幾聲火槍的爆鳴,將庶俘羋從愣神中喚回,他晃了晃因為穿了三層皮甲而有些不舒服的肩膀,跨上馬,將火繩纏繞在腰間。

  身后七人也都上馬,開始緩緩地朝著濃煙遮蔽的車陣的側翼運動,這時候不能騎快了,要先愛惜馬力。

  胯下的白星早已經習慣了沖鋒,感受著主人的動作,優雅地邁著細碎的小步,做全力沖鋒前的熱身。

  庶俘羋看了看煙霧遮擋的車陣,之前細心觀察過一株灌木,那里距離車陣只有十步的距離,那是能夠將鐵雷投擲到車陣內的最佳位置。

  所以這需要極好的騎術,更需要騎術極佳者在前面領隊,一旦沖起來想要折返方向就很難控制。

  若是近了,可能會沖到車陣邊上,被里面的人殺死。若是遠了,又未必可以投擲進去。

  他小心地計算著距離,右手從鞍袋中摸出一個鐵雷,后面的人也都照做,然后雙腿夾住馬腹,屁股像是虛坐在馬鞍上一樣,腳下的青銅馬刺輕扎了一下坐騎。

  一直壓著速度的馬兒等來了戰場上最讓它們興奮的刺痛,展開四蹄朝前狂奔。

  庶俘羋點燃了火藥雷上的引線,早早在距離那株灌木還有二十多步的時候就控制著馬匹準備轉向。

  之前加速的角度決定了馬匹轉向的時候需要一段距離,這是他在軍校騎兵科學的東西,其實那些常年騎馬的人也知道,只不過靠的是自己死里逃生的經驗,而他靠的是總結出來后可以傳授的經驗。

  就像是一段詭異的曲線,那株灌木附近是馬隊距離車陣最近的點,而在那個點之后,馬匹會像是被甩開一樣遠離。

  距離越來越近,庶俘羋左腳勾住馬鐙,身子向右傾斜,將鐵雷的皮索緊握在手里,身體向右彎成一個弓形,借助腰間的力量,猛喝一聲將手中的鐵雷投擲了出去。

  既然已經投出,那就不必再看,借助中心的偏斜,拉著馬的韁繩開始轉向。

  “夠他們受的了。”

  庶俘羋心想,二百多人圍在車陣之內,正合鐵雷的爆炸。

  身后的爆炸聲接連不斷地響起,他也縱馬逃離了弓箭的射程之外。勒住馬,重新整隊,若是敵人不散那就繼續用這種回旋的方式投擲。

  然而等他勒住馬,收攏了身后七人準備再來一次的時候,發現已經有人從煙霧中跑出來,零零散散四處奔逃,少說也有六七十人。

  看看遠處,發現連隊的騎兵已經追上去發動了突擊。

  庶俘羋心想,看來不用扔了,我們用車陣,那是因為我們自己有炮,而林胡沒有火藥,你們只知皮毛就學我們,豈不是削足適履?

  他沖著身后的同袍下了一個追擊的命令,眼睛盯住了前面正在逃走的一個人,抽出了鐵劍,掉轉馬頭朝著那人追去。

  那人聽到了身后的馬蹄聲,奔跑中還回頭看了一眼,眼中滿是驚恐,卻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回過頭去繼續跑。

  “沒有陣型的步兵,在騎兵面前就像是被屠宰的羔羊。”

  這是庶俘羋在軍校學到的一句話,他縱馬向前,悄悄撥轉馬頭,行進到了逃跑那人的右側。

  這是廝殺中的本能,騎兵廝殺,右臂的位置很重要。正常交戰的時候,對沖過來,雙方都是各自的優勢手臂對敵。

  但若是亂戰之中,無法突出馬速的時候,就需要靠各自的騎術,利用阻擋敵方馬頭、用馬擠壓對方的戰馬,搶占優勢手臂位的方式。并排亂戰,武藝相當,誰能搶到左邊誰就獲勝。

  追殺之中,自然不必考慮太多,但是戰斗中磨礪出的本能,還是讓庶俘羋占據了右側的位置。

  馬頭抵達那人身后的瞬間,庶俘羋彎腰以劍劃過那人的脖頸,就像是在家里砍樹枝那樣。

  輕微的反震讓他暗罵了一聲,心道:“別是砍到了骨頭,崩了劍刃,到底還是用的不熟練……”

  念頭一閃而過,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下被砍中的那人,正在地上抽搐,想是活不了了。

  “可憐的人。你為何而死?”

  低語一聲,為那個還在抽搐尚未徹底斷氣的人感到不值。兩個人素未謀面,卻在互相殺戮,幸運的是他知道自己為什么殺人,可那個被殺的人卻不知道為何而死。

  回過頭,沒有去管劍上的血,又去追殺下一個。

  煙霧消散,車陣已毀,留在里面沒有逃走的七十多人選擇了投降,之前跑出去的那些人多半被砍死,剩余的也都投降。

  庶俘羋擦了擦劍,操控著馬匹,從連接車廂之間的繩索連接處縱馬跳了進去。

  連隊的幾個人將那些投降的人綁好,打開了一個車廂,里面露出的一堆堆的鐵制馬鐙,還有一些箭鏃和刀劍。

  這些東西都是胡人急需的貨物,在高柳互市中也根本買不到,單從這數量上,足以判處這些人死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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