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斧矩斤便知道自己問的不妥,有些事自己是沒資格知道的。{隨}{夢}小說щww{suimеng][lā}
即便認得屈將,一邊叫人準備車馬,一邊看了一眼屈將手中的鐵牌和文書,確認了身份后,急忙叫人準備食物和酒水。
曾被五勇之說說服、投身墨家的、楚莫敖后裔庶子屈將,邁步進入屋內,隨手拿了一個饅頭大口地吞咽著,又端起來一壺酒喝下去驅趕了身上的寒氣,看著斧矩斤道:“此事絕密。你不能先于巨子與悟害和各部首知曉。”
斧矩斤點頭道:“如此,我且找人駕車,你在車上休息。”
解下自己的皮袍,披在屈將的身上,又安排了人去尋個可靠的駕車之人。
見屈將紅著眼睛,又見外面累的倒斃的馬匹,再加上那句絕密之言,斧矩斤知道,恐怕楚國出了大事。
墨家的消息自從適掌握了宣義部和書秘吏之后,一直極為靈通,在各個大城巨邑都有據點,消息傳遞的極快。
很多事,各國的君主還未知曉,墨家已經先行知曉。其余大城,即便沒有商丘工匠會這樣的組織,也有許多酒肆食鋪算是墨家的立足之地。
屈將多年不曾回商丘,從上次跟隨孟勝等人入楚之后,一直不曾回來過,只是不斷有前往那里的墨者傳遞一些消息,宣講一些道義,以及傳達墨者高層的一些動態。
他遠在楚都,去也知道商丘城發生的種種變故,亦知曉詢政院等事。
這一次若非事出緊急,原本今年他也要和孟勝一同回沛邑的,只是因為出了大事他先返回報信。
一則是今年是墨者大聚之年,各地墨者都必須前去聚會,商討一些事,傳達墨家的道義,以便上下同義。
二則他與孟勝都屬于墨家內部年輕一代的風云人物,三年時間本來也應該回去一趟,楚地的一些事務由沛縣派去的人主持一段時間。
在出了這件大事之前,他便猜想商丘、沛邑的變化,可惜這一次回來的匆忙,實在沒有心情觀察。
如今忙著吃東西填補餓壞的身體,眼睛卻轉著看著,看看這間工匠會的小屋內有什么他所沒見過的東西。
幾件鐵工具映入眼簾,屈將用力咽下差點噎死自己的饅頭,心想楚地如今也有不少從沛邑運去的鐵器,飽受歡迎,可大多都是些農具。
看起來這幾件鐵工具應該是工匠們用的,如此看來,此地的鐵器普及遠遠高于楚地,他想到適曾說的近水樓臺先得月一句,此言倒是不虛。
除了鐵器之外,斧矩斤脫下皮袍后露出的衣衫,也讓屈將很滿意。
非絲非麻,顯然就是沛邑種植的鬼花棉布,比之絲帛更賤,比之苧麻易紡,雖然數量還不夠多,但是墨家內部看來已經穿上這種布料的衣衫了。
屈將點點頭,又去拿另一個饅頭的時候,才注意到自己是在桌子上拿的,而非矮案幾。
旁邊有幾個簡易木頭所做的凳子,看得出這里也習慣了坐在凳子上而非跪坐在案幾之下。
桌子上放著幾張紙,還有一碟墨,幾支兔毛的筆,還有斧矩斤留在上面的字,應該是工匠會的賬目。
因為屈將認得里面的數字,很簡單也很彎曲的曾經奇怪、現在看來很是熟悉自然的、適弄出來的數字。
斧矩斤留在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并不好看,但是數量很多,而且都是墨家通用的賤體字。
旁邊的小陶器里,泡著一些便宜的植物油,這是用來照明的,這也算是很尋常但很有用的一項改變了。
照明的油燈之下,放著一冊已經被翻閱的有些烏黑的紙張,上面的字屈將也認得,正是新一期的記載著諸子論戰和通告天下大勢的“報”。
看得出平日很多人翻閱或是朗讀,否則不可能如此烏黑如此殘破,屈將心想,也不知適又寫了什么東西,也不知列御寇和楊朱等人又說了什么?
想到自己所背負之事,只好收心,要待回報巨子與其余部首這件大事之后,再緩緩翻閱。
桌子的后面,油燈照耀之處,是一塊巨大的木板,上面被涂成黑色,上面用白色的某種石頭或者礦物,寫了許多字,都很簡單,而且多是切音字。
屈將看了幾眼,目光便轉到別處,上面的字他都認識,而且墨家內部成員也在三年前就早已爛熟這些切音字。
顯然,這是用來教授別人的。
屈將想,看來這里白日也有不少人來學字,也不知道我這一次回去考核,能不能通過上優之測,回去適必然是要考教我們這些文字與九數的。
將目光從這些簡單的文字上挪開后,屈將已經將第二個饅頭咬掉了一半,又灌了半碗烈酒,身上總算是暖和起來了。
嘗了嘗這酒的味道,還是從前的味道。
屈將心想,看來地瓜和土豆之類的東西釀酒,還要等許久啊,畢竟現在還要做種子。
他前往楚地之前,三年前墨家內部曾爆發過一場辯論,辯論的雙方是適和高孫子,當時辯論的問題就是烈酒、璆琳之類的東西,到底是利天下還是害天下,墨家該不該用這些東西募集利天下所需的資金。
辯論的主題屈將記得,而一些額外的東西屈將也沒有忘記,適當時便說日后可以用土豆地瓜之類的釀酒,比起糧食來更為便宜。
想到糧食,便又想到榨油的豆餅,也不知道現在沛邑的馬匹是不是可以偶爾吃上這樣的料,而不是整日只能吃草。
心里面一邊想著這些事,一邊咀嚼著食物,這才想起來自己吃的這東西以前倒是沒吃過:雖然一嘴就吃出來是麥粉做的,但是和以前的餅又不一樣,似乎更甜,也更宣大。
“畢竟適的兄嫂在商丘,有些東西還是他們比別人先知曉。這東西倒是好吃,又軟,只不過想來想不是日日能吃的。”
“哎,利天下、利天下……巨子所想的利天下,適所謂的樂土,又何時才能實現呢?”
這樣想著,不由地嘆了口氣,心想楚國發生的那件事,只怕要天下震動。
莫說什么利天下與樂土,只怕這弭兵會都有可能要失敗,天下戰亂又要起。
想到天下又要起戰亂,屈將暗暗罵了一聲,只是催促斧矩斤快些準備好車馬和御手。
斧矩斤守著規矩,也沒有多問,也知道此事必然極大,心中也自焦急。
好在工匠會本身就是墨家據點,平時準備充足,很快車馬與御手都已準備就緒,一些食物也放在了馬車上。
斧矩斤想要叮囑幾句,轉念一想,御手知曉墨家沿途的聯絡點,不需要自己再說路線,沿途換乘,很快就能抵達沛縣。
屈將見一切準備好,沖著斧矩斤點點頭,便上了馬車,催促御手快行。..
御手也是墨者,知道沿途可以換乘,又知道此事緊急,也就不吝惜馬力,只是催促向前。
城門那里自有墨家的人,夜晚出城雖需要手令,墨家也多備,并無大礙。
在車上終于得到了休息的屈將,摸了摸懷里的書信還在,想著自己即便累死于途中,這書信還在總可以讓巨子知曉。
“巨子睿智,悟害聰慧,適又曉天下大勢。此事到底會如何,他們總會商議出個結果的,我自去照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