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夜晚,獸營進入了今年里最熱鬧的一天。
從下午開始,陸陸續續不少前后帶著士兵護衛的車隊駛入了訓練營區。
整個營區的大操場上停滿了各式在厄立特里亞少見的豪車。
各種留著大胡子罩著白頭巾和頭環的酋長,或者西裝革履頭發梳得整整齊齊,光亮滑溜得就連螞蟻都站不住腳的歐美成功人士,腳踩著鱷魚皮鞋,手上戴滿了各式暫時和寶石鑲嵌的大戒指,在厄立特里亞軍方和政府高層的陪同下走向賽場。
數百名厄立特里亞特種部隊成員和一百多名獸營守衛負責營區的警戒。
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如臨大敵。
所有燈光都被通電點亮,營區里恍如白晝。
整個獸營一共有四座室內搏擊訓練場,而今晚的地獄格斗大賽則將賽場設置在最大的1號館內,場中央早已經清理過,原本四個擂臺被撤掉,換上來的是一個直徑15米的大鐵籠子,籠子兩側分別有兩扇鐵網門,可以讓兩名對手分別從不同方向進入。
一旦籠子關閉,里面那就是絕境,只能有一人站著走出來。
場館速日然簡陋,甚至沒有空調,但是這里的地不值錢,所以蓋的場館也就特別大,能同時容納下五千人觀看比賽。
東面的ViP貴賓區外,其余的三面都是獸營里的雇傭兵和一些不夠資格進入ViP區就坐的厄立特里亞政府人員或者軍人。
為了增加氣氛,在場館的正上方天花板上吊著一個大方塊,四面都是大液晶,能夠同時播放場中央的比賽情形,讓坐的太遠的觀眾不至于跳腳罵娘。
從白天開始,勞勃的獸營管理處負責的盤口開始收到了源源不斷的賭注匯入。
有人甚至自己來不來,還托在場人下注的。
這種陣仗,完全不亞于遠在北美的拉斯維加斯任何一場世界級格斗或者拳擊大賽的盛況。
入場是需要入場券的,每人100美元,雖然不算多,不過五千人計算下來也是一筆不小的賺頭。
一個專業的博彩人員小組早早就進駐了搏擊館中的辦公室里,在那里,四十臺點鈔機和一百名點鈔工不斷地同時開動,爭分奪秒點取現鈔,還有一排三十多臺手提電腦,可以接受電子轉賬下注。
從早上八點開始接受最后一天的投注,整個大盤的彩金池已經水漲船高,一次次打破了歷年來的記錄,創下了新高。
五千萬……
八千萬……
一億……
勞勃的臉上笑開了花,他自己也覺得自己實在太聰明了,弄不好以外根本就不用搞什么雇傭兵公司,就厄立特里亞這個營地一年就能為自己帶來驚人的回報。
今晚一共安排了五場比賽,不過只有一場是所有人翹首以盼的。
今晚百分之六十的將近都注入了這場比賽,根據規則,比賽開始前十分鐘收盤關閘,不再接受投注。
秦飛和ZeRo的對陣被放在了最晚,被當做壓軸,時間為夜晚10點。
在六點鐘開始第一場比賽之后,秦飛還沒進入休息室準備,而是坐在了場外和自己的隊友們一起觀看比賽。
這里的比賽規則果然與眾不同。
和普通的格斗賽事相比,沒有任何的拳套,沒有任何規定服飾,完全就是平時雇傭兵的打扮——戰術褲、沙漠靴外加速干t恤。
絕對的赤手空拳,絕對的原始狀態。
這讓秦飛想起了腦子里的一句話,仗怎么打,就怎么練。
這個死亡格斗賽事同理,平時怎么拼命,現在就怎么打,進了籠子,對手就是你戰場上的敵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短短的五分鐘不到,籠中的雙方已經慘不忍睹,一人的眼角迸裂,一人耳朵被咬掉半只。
倆人兀自不肯罷休,依舊牛喘吁吁,四拳相向,很快又如同發瘋的野牛一樣撞在一起。
血從倆人的身上滴落,嗒嗒地落在地上,很快將籠子里的木制地板染得觸目驚心。
觀眾更是激情如火,雖然已經11月,厄立特里亞的天氣仍然炎熱,數千名雇傭兵脫掉上衣,露出渾身棱角分明的肌肉,還有皮膚上一條條蜈蚣一樣的傷疤,那是被稱作男人勛章的玩意,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猙獰無比。
嘶吼聲幾乎掀掉了整個搏擊館的屋頂,置身其中,仿佛踏入了煉獄之中,萬鬼齊鳴,所幸的是入場規定不需攜帶武器和槍支,否則支持不同選手的雇傭兵肯定毫不猶豫拔槍相向。
即便如此,還是有人打了起來。
秦飛右邊,西面的看臺上,兩幫人如同兩群原野上碰面又敵對的餓狼一樣,扭打成一團,廝殺在一起。
雙方赤膊上陣,也許是來自不同選手所屬的傭兵團,沒誰愿意看到自己的戰友被人在場上捶得血花亂飛,人人都恨不得親自上陣。
負責守衛的政府軍和獸營守衛沖上去,警棍、槍托雨點一樣落下。
打倒一個,就像拖死狗一樣拖出去。
打倒一雙,就像屠宰場里扔殺好的肉豬一樣往看臺下的車廂里扔,扔完了一腳油門開車直接帶出場館外。
場內生死相搏,場外也同樣血肉橫飛。
酒味、汗味、煙味、血腥味、腳臭味,還有熱帶地區悶熱天氣帶來的空氣中腐敗氣息統統混淆在一起,如同一劑高濃度的興奮劑,刺激著每一個人的腎上腺激素。
這時候,秦飛才明白,這個獸營的無規則格斗大賽為什么叫做地獄格斗,為什么又叫做死亡格斗。
在這里,每一張面孔此時都在扭曲,上面充斥著對死亡的恐懼,對嗜血的瘋狂,還有對殺戮的崇拜!
秦飛可以在圍觀的每一個人,當然包括那些在場外曾經西裝革履文質彬彬,或者不茍言笑肅穆威嚴的酋長和富豪臉上找到一些平時不容易見到但又在此刻共有的東西──那冷酷而可怖的一面。
那些隱約在騰騰煙霧中的面孔,被殘酷激發起的恐懼,被鮮血撩撥出的興奮,交雜在嘶啞的喉叫聲中。
激烈的場面刺激了人的某些天性,酋長扔掉了自己的頭巾,富豪脫掉了外套,每一個人都撕掉了自己平日里的偽裝,讓沉淀在血液中積聚了千百年的殺戮沖動沉渣泛起。
這,也是一種最原始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