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易中田老師可真敢說。
不情愿站在這,是嫌棄我大芒果臺嗎?
但也有學生開始沉靜的思考,為什么不愿意站在這。
易中田老師這會用低沉的嗓音道:“因為我很怕來到這里,又被添上一個標簽叫青年導師。”
“我身上的標簽夠多了的。”
“用的最多的叫做學術超男。”
“學術超男?”
“我真的不想再貼上一個標簽,叫青年導師。”
“我今天來,只是想和我們的青年朋友們,探討,交流,分享。”
“如果說有導師的話,我希望你們,同樣也是我的導師。”
易中田老師很真誠,他的手下一秒從胸前交叉后打開,說道:“我們互為導師。”
原來,易中田老師是不希望他以一個大牌的身份,導師的身份站在臺上,他是謙遜的。
這會,臺下響起了掌聲。
“請問十八歲的時候,你在想什么,干什么?”易中田老師問。
“高考。”臺下的學生異口同聲地說。
“都在高考?”
“那么我十八歲的時候在干什么呢。”
“我做了一個勇敢的決定。”
“參加新絳生產建設兵團。”
易中田老師頭一扭,似乎是開始回顧過去的時光。
“那么,我為什么會做這么一個勇敢的決定呢。”
“是因為我讀了這本書。”抄起在小桌子上的一本書,易中田老師呈獻給觀眾看。
“這本書是蘇聯作家,威拉.凱特林斯.卡婭寫的,它的名字叫做勇敢。”
“他描述的是莫斯科,和列寧格勒的一批共青團員。到蘇聯的遠東,西伯利亞。去建設一座共青城。”
“我讀了這一本書后熱血沸騰!”
“我說,我也去,我也寫一本中國的勇敢。”
“我要成為中國的威拉.凱特林斯.卡婭!”
易中田老師加重了語氣,他揚起手臂,振臂高呼的氣勢,就讓同學們看到了一個雄心壯志的年輕時代的易中田。
“堅決去了,而且還非常幸運的是,我到了烏璐木齊以后分單位。就把我分到了農八師共青團農場。”
“我馬上就想起了一首歌,而且我就是唱著這首歌去的。”
易中田老師看向觀眾席:“這首歌叫做共青團員之歌,有會唱的嗎?”
然而,臺下鮮少有人舉手。
一時間,誰都想不起來這首歌到底怎么唱了。
一個聲音響起。
“我會。”是洛一明舉起了手。
“啊,你會?”易中田老師都很意外。
這首歌,洛一明所以會唱,其實是,他和老易交流過的。
洛一明唱道:“聽吧,戰斗的號角發出警報…穿好軍裝拿起武器…共青團員們集合起來踏上征途…萬眾一心保衛國家…您接啊。”
易中田老師聽歌去了,別說,洛一明唱的還真的蠻好聽,他這會忙接上:“我們…告別…啊,不,不,高了。”
易中田老師被洛一明的調子起高了,一下就撇了音,破了嗓。
“一明,我被你害的,全給你害了。”
“噗。”
“我的錯,老師。您來,起低一點!”洛一明笑呵呵道。
易中田老師重新來過,深吸一口氣,唱道:“我們告別了親愛的媽媽,請你吻別你的兒子吧,再見了…媽媽。”
這時候,配樂老師將這首歌的伴奏也彈了出來,易中田老師唱的很真誠,“別難過,莫悲傷,祝福我們一路平安吧。”
“再見吧,媽媽,吻別你的兒子吧,走了。”
“根本沒有想到媽媽的感受。”
易中田老師的神情突然黯然:“后來我爸爸才告訴我。”
“我媽每天晚上哭。”
“兒行千里母擔憂,母行千里兒不愁啊。”
“任性,就是要去。”
“就要實現自己的目標。”
“就要實現自己的理想。”
易中田講到這,很多學生都有些相同的感觸。
不禁間,想到了自己曾和媽媽因為目標和理想發生的爭執。
“但是去了以后,才發現。那個被詩意里描述過的地方,證明了生活不是詩。”
“夢想照進了現實啊,生活不是詩。”易中田老師搖搖頭。
嘆了口氣:“等待我們的是,無法形容的寂寞!單調!勞累!糾結!”
“我就住進了牛棚,跟牛住在一塊。”
“第一天干活干什么?”
“擠牛奶。”
音響老師配上了一段傷感凄涼的音樂,這也是洛一明要導演去安排的。
一時間,易中田老師就成了悲慘的人物。
“我就上去擠啊,根本擠不出來。”易中田老師做著擠奶的動作。
“老職工過來跟我說,不是這樣擠的,你得先讓小牛吃一口。把那奶先脹出來。”
“我說這小牛怎么弄啊。”易中田一臉茫然。
“你把它放了讓他吃啊。”
“小牛栓在旁邊。我把小牛解開,小牛一下就沖了過去,狂吃奶。”
我在旁邊看著。
老職工說,你在旁邊看著干嘛,你擠奶啊,都吃完了你擠什么。
“那怎么弄啊,拽過來啊。”
“好吧,我就拽那牛,根本拽不動。”
“好不容易拽過來了吧,重新把它拴住。”
“才擠了一點點奶,奶牛就發現了,憤怒的一腳把奶桶踢翻了。”
“順便,也給了我一腳。”
“我摔在那里,我很痛,但不是我身體的,是我的心!”
這就是我的理想嗎?
我想不是吧?
易中田老師輕松地說著,后來還笑了。但觀眾的表情已經不是那么輕松了。
“老職工這會啊,還在旁邊奚落我,說你怎么這么笨啊。”
“擠奶還給牛踢了。”
“班長過來說,要不你放牛去吧。”
“班長給了我一根棍子,這么長。”易中田老師比劃出四五十公分的樣子。
“很結實,我說拿棍干嘛,打狼嗎?”
“他說狼倒是沒有的,打牛,牛不聽話。你就打它。”
“我沒管它,我就帶了本書啊。裝在口袋里,趕著牛出去了。”
“出去之后,牛在那里吃草,我就看書。”
“看了一會,一看,牛沒了。”
“還有一頭牛在跟前,它正準備往前沖,我趕快拎著棍子過去。”
“我說你站住。”
觀眾們還在之前那傷感,凄涼,同情,憐憫一個“才華橫溢”的擠奶的易中田老師身上。
這畫風突變,大家就笑了。
“你上哪去?”
“牛看了我一眼,然后……走了。”
“最后我的跟前一頭牛都沒有了,我只好拎著棍子一個個去趕牛。”
“然后很快就把我從畜牧班調出來。到了大田班。”
“然后在兵團干完了所有,幾乎所有的臟活,累活,苦活。”
“比方說,有一種活叫脫褲腿。”
“就是棉花苗長到小腿這么高的時候。”
“要把棉花苗下邊的兩片葉子把它打掉。”
“因為苗只有這么高啊,你這樣是夠不著的。”易中田老師這會彎下腰,比劃著。
“你得跪下來。”易中田老師往下蹲。
“跪下來以后兩只手去弄。”
“然后就膝行。”
“一爬就是一天。”
“兵團的田叫條田。”
“那個條田叫作一望無際。”
“根本看不到頭。”
“你每天必須從這一頭,爬到那一頭。”
“然后把另外兩行的葉子打完了,再爬回來,這一天的活就算……干完了。”
“要是速度不夠,你回不了家,…根本回不來。”易中田老師想到那時的歲月,仍然覺得沒有希望。
“那時候,我看著那一望無際的條田,我在想,我的希望在哪里?”
“我看不到希望。”
“現在很多年輕人說我看不到希望,我看不到希望。”
“那你去條田看看。”
易中田老師的聲音加重了些,實際上,現在的年輕人,他們所謂看不到的希望,還不至于到達這種困境。
至少,很多人沒有到達這種困境。
這樣的遭遇讓同學們覺得易中田老師的年輕時光不容易。
“后悔嗎?”
“不后悔。”
易中田老師一個手用力向下按著,大聲道:“因為那是我自己下的決定。”
“我不后悔!”
“到我現在我都認為,當我服從自己內心最強烈的沖動的時候…不管他的結局是怎么樣的,不管將來我會吃多少的苦,我無怨無悔。”
“選擇即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