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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摩訶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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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瓜州東南兩百里,四五十人的馬隊,早已人困馬乏,這四五十人追殺著三個人,從大華境內一直追到拓跋境內,直追了一千五六百里。

  三個被追殺之人,也跑了一千多里。大漠戈壁,對待人類實在不太友善。

  連篝火的燃料都稀缺,導致這篝火剛剛熱了點食物之后,就慢慢熄滅了下去,唯有灰燼里還有一些紅色。

  遠處一個光禿禿的山崗上,兩雙眼睛一直盯著這一隊人馬,還時不時拿著珍貴的涼水就幾口干硬的面餅。

  月牙彎彎,慢慢東去。

  兩個人影也從山崗上下來了,山崗背面,還留有一人看守馬匹。

  其實四五十人的追兵,早已失去了目標,因為被追之人的馬匹腳力明顯要快上一些,即便登上山頂遠望,也再也看不見那幾匹馬的塵土。

  但是這些追兵知道往瓜州去,因為到得這里,不去瓜州,也就沒有地方去了。瓜州再往西邊,就是古之玉門關,也就是詩詞里所說的“春風不度玉門關”的玉門關,以往這里也是漢地,而今卻成了拓跋的中心,古之玉門關,而今也風化成了一道矮矮的土墻。

  追兵自然是摩訶教眾,被追的也就是徐杰三人。此時被追之人沒有倉惶而逃,反而折回來了。

  摩少陽并未入眠,他心中擔憂太多,到得瓜州之地,也就是拓跋王族所在之地,由不得摩少陽不擔憂,因為拓跋與大華對待摩訶的態度是一樣的,那就是趕盡殺絕。

  沒有那個國家能輕易容忍教派傳教,百十年前的摩訶作亂,既亂了華朝西北,也亂了拓跋百姓,那時候拓跋與華朝雖然正在開戰,但是剿起摩訶來,那是一致的,甚至雙方邊軍還有過短暫的合作。

  那時候的摩訶,以為兩國開戰,正是摩訶崛起的大好時機,最后落得個悲慘下場。

  所以摩訶到瓜州來,極有可能再一次受到拓跋王的剿殺。

  一方面有拓跋王的壓力,一方面又有教派之內捉拿徐杰的壓力,摩少陽此時當真有些焦頭爛額。雖然已經疲憊不堪,但是躺在床上的他,輾轉反側,如何也睡不熟。

  馬匹不時打個響鼻,風吹得黃沙塵土呼呼作響,還是四處而起的鼾聲如雷。

  潛入的徐杰,慢慢把手放在一個熟睡漢子的喉嚨之上,輕輕捏下,發出一點點脆響。

  隨后轉頭,又把手放在另外一人的喉嚨處,不遠還有種師道,也是這般的動作。

  并未熟睡的摩少陽,好似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抬起頭來,環顧了一下早已熄滅的篝火四周,又好似并未有什么奇怪之處,又把頭放了下去,閉上眼睛想入眠。摩少陽有摩少陽的自信,即便是睡著了,也不相信有人能近得一個先天高手的身前。

  摩少陽的自信是有道理的,因為徐杰此時也不去靠近摩少陽,而是沿著匍匐在地,沿著外圍慢慢左右來回。

  遠處還有一個放哨之人的尸首,軟軟的倒在軟沙之上。

  徐杰與種師道兩人的動作極慢,待得許久,也不過殺了十幾個人。

  此時的徐杰,忽然不再藏著掖著了,大概也是知道再往前,也藏不住了,所以索性忽然站起,拔刀而出,腳步極快往前,就是一通左劈右砍。

  摩少陽猛的坐起,聽得響動,雙眼一張,映入眼簾的就是兩個身影正在飛快移動,兩柄刀揮得只有殘影。

  “都快起來!”摩少陽大喊一語,猛的躍起,連劍鞘都來不及拔,就往徐杰撲去。

  不想徐杰見得摩少陽奔來,竟然轉身就走,口中還有一句似笑非笑的話語:“師道,走咯!”

  種師道也不猶豫,轉頭就走。

  隨著摩少陽呼喊之聲,起身的人卻不多了,追出去的人依舊只有三個。摩少陽還回頭看得一眼,除了隨他追出去的另外兩人,還能站起來的,稀稀疏疏,不過幾個。

  摩少陽面目猙獰,一邊急速而追,一邊大喊:“徐杰,我要將你挫骨揚灰!”

  徐杰回頭答得一語:“追上了老子再說!”

  “護法,我等隨你追,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手刃這廝。”

  “少陽,今日便是死在大漠,也要殺得徐杰。”

  左右同追的兩人,一個青龍門門主摩少龍,一個摩訶右護法摩少武。摩是教姓,并不是他們原本的真姓氏,就如佛門和尚姓釋是一個道理。

  摩少陽帶出來的這些人,都是摩訶里面的中堅信徒,武藝也都不差,培養起來不知花費了多少力氣,甚至也可以說這些人是護法與門主的徒弟,今天一夜,卻被徐杰無聲無息殺了三十多個,可見這三人心中是何等憤怒。

  徐杰沒有絲毫要與摩少陽三人拼命的意思,只顧著飛快遠走,秦伍早已備好馬匹等候,甚至秦伍已經早一步打馬而走,直往瓜州。

  這也是徐杰頭前就吩咐的事情,讓秦伍先走,如此免得秦伍拖了后腿。

  徐杰與種師道兩人跑得五六里,翻過光禿禿的山崗,上馬就奔。

  三個先天,似乎又陷入了一種尷尬,但是這回這三人絲毫也沒有多想,即便徐杰上馬了,三人依舊用雙腿去追。

  這江湖上,先天高人,大概也沒有徐杰這么耍無賴的。大概也是這些先天高人沒有機會這么耍無賴。

  認真想想,在徐杰出江湖之前,這江湖上似乎至少有七八年沒有先天高手死于非命了,這些先天高手都各自一方,要么賺了一份產業,要么潛心武道。即便是有先天高手死,那也是比武之類的事情,至少有一個表面上的心甘情愿。

  徐杰的出現,好似打破了一種江湖和諧,倒也不是說江湖有多和諧,廝殺死人依舊是江湖的常態,但是先天高手之間,往往是比較和諧的。

  從王維開始,死于非命的先天高手,陡然就多了起來。徐杰興許就是這江湖上的攪屎棍,大概也有人用“攪屎棍”形容過徐杰。河北有,邊鎮有,江南也有。

  天色漸明,徐杰在馬匹之上,身后三個追殺之人,還奮力追在遠處,依稀看得見幾個身影。

  瓜州城卻已經就在眼前,徐杰不緊不慢勒馬,下馬入城。還回頭去看那三個追來之人。

  交了一些銅板,徐杰問了一語:“師道,你說這些摩訶之人,敢不敢在瓜州與人拼斗?”

  種師道想了想,答道:“這有何不敢?”

  種師道還真不覺得江湖練武的漢子有什么不敢的,因為他自己就曾經闖進拓跋王宮,還與拓跋王大戰過一場,還活著走出來了。

  徐杰搖搖頭笑道:“我料他們不敢。”

  種師道有些懷疑,問道:“他們這般膽小不成?我連這拓跋王宮都闖過,他們豈能在瓜州城就不敢與人動手了?”

  徐杰又笑道:“那不一樣,你是去尋拓跋王比武的,活下來是你的本事。這些人在拓跋王眼中,那是要禍害他的江山的,唯有趕盡殺絕才能心安。所以你說他們敢不敢在瓜州與人拼斗?”

  種師道會意過來,答道:“照你這么說,他們入了瓜州反倒不敢動手了?”

  徐杰忽然心生一計,說道:“嗯,咱們……咱們去報官,如何?”

  “報官捉拿他們?拓跋王族豈能容得都城里有邪教之人?”徐杰越說,越覺得這個辦法好。

  種師道聞言點頭,答了一語:“文遠,我帶你去找拓跋王報官。”

  徐杰并未多想,只是點點頭。

  便看種師道往大道而去,大步而行。

  徐杰大概是以為種師道與拓跋王有點什么交情,隨著種師道往大道直奔王宮。

  只是徐杰沒有想到,種師道也不走門,不通報,不等傳召,就在王宮之外一躍而起。

  這般動作,嚇得徐杰一愣。徐杰久在東京,對于君王這般的地位,一直有幾分忌憚。種師道這般的動作,就像徐杰要見皇帝,也不等人稟告傳召,直接就躍入皇宮之中,這豈不是殺頭大罪?

  卻還聽得空中的種師道大喊:“拓跋王在何處?”

  徐杰愣了片刻,想了想,也一躍而入。滿眼盡是四處涌來的鐵甲,這些鐵甲見得種師道,卻并未動手。

  王宮遠方,一個身影飛來,身著黃金龍袍,站在了種師道對面,年紀輕輕,一雙虎目左右看了看,威嚴非常。

  徐杰已然知曉這人就是新拓跋王,拓跋野。拓跋野雙手把大袖甩到背后,開口問道:“種師道,你的傷倒是好得快啊!”

  種師道并未答話,而是回頭看來一眼徐杰。

  徐杰上前拱手:“見過拓跋王殿下。”

  拓跋野打量了一番徐杰,問了一語:“你是何人?”

  “在下是個漢人,名喚徐杰,今日此來稟報一事與拓跋王殿下知曉。”徐杰答了一語。

  拓跋野揮開了左右鐵甲,往前幾步,問道:“稟報何事?”

  徐杰抬手往外指了指,說道:“摩訶再起,已入瓜州!”

  拓跋野聽得好似有些疑惑,大概是有些不解,興許他對摩訶之事,也并不十分了解,所以正欲開口再問。

  就在此時,只看得空中忽然再飛出一人,胡須灰白,也有一雙炯炯有神的虎目,紅色龍袍在身,直接越過所有人,落在了宮墻之上。

  拓跋野不再與徐杰多說,而是拱手與那人行禮之后,遠遠問道:“父王,不知您老人家出來所為何事?”

  徐杰轉身抬頭再看,那人是老拓跋王拓跋浩,拓跋浩也看向了徐杰,淡淡問了一語:“你說話可是當真?”

  徐杰知道這句話是問自己的,便答:“千真萬確,摩訶不僅來了瓜州,也去過中原。”

  拓跋浩點頭,轉過視線,抬頭往南方遠眺,卻不知眺望有些什么。

  種師道見得拓跋浩,一躍而起,便到了拓跋浩身邊,這般動作,驚得四周護衛個個如臨大敵,刀劍出鞘,弓弦嗡嗡。

  拓跋浩又看了看種師道,不等種師道先開口,便已說道:“我知你為何而來,昔日那一戰,是我過于爭強好勝,使得老怪他傷重不治,想起此事,我便常常悔之晚矣。如今老怪教出了你,想來他也欣慰,我也欣慰啊!你的事情,過些時日吧。”

  種師道聞言有些發愣,在他心中,拓跋浩就好似仇人一般,如果仇人這個詞不十分貼切,也可以說是他這輩子無論如何也要翻越的山。不論怎么想,拓跋浩都是種師道要去拼一命的人。只為了傷重不治郁郁而終的師傅彭老怪。

  但是今日見得拓跋浩,從拓跋浩口中,種師道聽得出一些事情。那就是拓跋浩與彭老怪,關系匪淺,并非真的就是對手仇敵。

  這個事情,陡然對種師道有不小的沖擊之感。甚至種師道也想到了徐杰之前的話語,想到了摩訶之人入城卻不敢與人拼斗的話語,想到了趕盡殺絕的話語。

  種師道為何能闖入皇城,大戰之后,即便傷重還能安然而走?這王族的臉面,就這么被種師道打了?拓跋王族的威嚴,為何在種師道這里就沒有了?甚至往前想想,彭老怪又為何能在老拓跋王手中傷重而走?

  只因為拓跋王壓根就沒有想要彭老怪的命。拓跋王也沒有想要種師道的命。

  徐杰想通了這個問題,種師道也相通了。相明白了之后的種師道,愣愣無言。

  相通之后的徐杰,心中大喜。大喜的是種師道,興許死不了。

  拓跋野也上得城頭,看了看種師道,問了一句:“此來,你想與我父王比試?當真是不自量力。”

  拓跋浩擺擺手,示意拓跋野不要多說,然后再道:“種師道,我會成全你的,與你一戰。今日卻是不成,且讓我先等一人。”

  種師道問了一句:“不知等的是何人?”

  拓跋浩皺了皺眉頭,視線看向遠方,輕輕一語:“摩訶圣主摩天尊!”

  摩訶圣主到了,徐杰聽得一驚,卻又在老拓跋王的口中聽得出來他與摩訶圣主認識。

  徐杰也躍上了墻頭,插了一語:“不知摩訶圣主武藝如何?”

  拓跋浩轉頭看了看這個隨意插話的年輕人,然后點了點頭,說道:“華朝出人才啊,代代人才輩出,年紀如此,卻已是先天,氣勢銳利不凡,當真叫人羨慕。”

  “晚輩徐杰!”徐杰知道自己略微有些失禮了,便拱手自我介紹一句。

  拓跋浩也不在意,點點頭,答道:“摩天尊,二十年前在瓜州城外曾與我一戰,我敗了。”

  徐杰聞言眉宇一擰,這般的敵人,實在出乎了徐杰的預料。徐杰最早時候對摩訶有許多忌憚,最近這些忌憚又都沒有了,覺得這摩訶不過如此。此時陡然間聽得摩訶圣主這般威勢,心中已起憂慮。

  拓跋浩見得徐杰皺眉模樣,笑道:“怎么了?你把摩天尊得罪了?”

  徐杰點點頭:“殺了他不少教眾,先天也殺了一個。”

  拓跋浩笑了笑,說道:“那真是得罪了,這廝心眼極小,怕是要尋你不死不休。”

  摩少陽已經入城,也看到了王宮墻頭上站著的徐杰,更看得兩個龍袍在上,所以他站在不遠處,依舊焦頭爛額不知如何是好。

  徐杰也看到了摩少陽,眼神卻不停留在摩少陽身上,而是隨著老拓跋王的視線遠眺而去。

  視野盡頭,一匹黑馬急速而來,一道煙塵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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