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庫,你殺了無辜的人!”甩開了追擊的敵人,亞爾巴特就對杜庫發起了指責。
“我!”杜庫目瞪口呆,看著亞爾巴特的表情,心中又急又氣,黑武士光劍近在咫尺,他以奇快的反應幫助亞爾巴特躲過了偷襲,卻沒想到這老頭轉頭提到了這個話茬:“他們有黑武士!他們已經拿起了武器,他們不再無辜了!”
“那還是無辜的,他們什么也不懂,而且你不是無法做到不傷人解決此事。”老爺子臉上露出了怒氣:“孩子,還是說你想威懾他們?用毀滅生命的方式來減少麻煩?這是絕地武士之道嗎?”
“大師,我……”杜庫有點委屈,緊急的情況下,他哪里想得到那么許多。
亞爾巴特有些失望,他不是那種不講理的頑固老頭子,自然知道情急之下讓杜庫權衡那么多是不可能的,但是一個人在危急時刻下意識的選擇更加能夠透露某種性情——杜庫在那種情況下表現出的理念不是保護生靈的堅守而是以暴易暴的侵略性,這是絕地武士的大忌。
這個孩子心中果然有著黑暗。
亞爾巴特終于明白尤達大師為什么不止一次在議會中表示出對這個學徒未來的擔憂,現在看來,這個問題比尤達想象的還要嚴重。
他看著杜庫的表情,突然語氣軟了下來,大師德高望重見多識廣,比起常年呆在絕地圣殿的尤達更通人情世故,知道對于性情有問題的熊孩子用訓斥是沒有用的。
哪怕杜庫平時表現出了足夠的成熟和聰慧,看似是能夠接受批評的類型,但是亞爾巴特接觸過很多這種人——這樣的人一旦有了某些定見就會顯得非常頑固,很多絕地大師都是如此。
這樣的人同樣有著另一個特點:一旦他們堅持的某些東西被打破,就會陷入極大的精神困境之中,很少有人能夠從理念崩潰中安然無恙地走出,很多絕地因此陷入黑暗。
亞爾巴特看著杜庫嘆了口氣,這個孩子內心的東西讓他很不安。
他是一個典型的絕地,相信心靈的平和是堅不可摧的力量,一旦某種理念帶上了黑暗就會變得脆弱,這樣的人最危險。
這樣想著,這位絕地大師就改換了柔和的語氣:“杜庫,你還年輕,有些錯誤的傾向必須得到糾正,每個人的性情中都擁有黑暗,沒有哪個絕地天生就是光明無瑕的,我們要時刻和心中的黑暗進行斗爭,不能有絲毫的松懈。”
“這——”亞爾巴特的勸誡讓杜庫無言以對,老絕地的語氣比尤達訓斥他時要好不少,更沒有尤達大師那種理所應當的味道,仿佛老朋友的勸誡。
但是這種態度讓杜庫更加難受——他開始覺得自己確實是犯錯了,而這種‘承認錯誤’令被尤達大師評價為‘驕傲’、而他自認為是‘自信’的他更加地不舒服。
看著杜庫的表情,亞爾巴特頓時感到了壓力,他看著杜庫,驀然覺得尤達大師若是事先知道這次的任務是這樣,絕對不會派杜庫這樣的學徒過來的。
杜庫今年才18歲,剛剛離開絕地圣殿沒有多長的時間,在他過去的幾次任務中,敵人全部都是弱小無比,讓杜庫能夠在兼顧絕地戒律的情況下完成任務。
但是這一回,亞爾巴特感覺到敵人的出奇強大,若對手是隱藏千年的西斯大君,年輕的絕地武士將受到嚴酷的考驗。
“孩子,聽我說。”亞爾巴特抓住杜庫的肩膀,深吸一口氣道:“這一次的任務異常艱難,我們可能會死,可能會失敗,對,這是沒有錯的。”
“大師,你怎么能夠失去自信?”杜庫瞪大了眼睛,這種說法比剛才亞爾巴特批評他更加難以接受,絕地武士是正義的實踐者,怎么能夠有這種認輸的想法呢?
“我沒有失去自信,我們的力量可能應付不了這里的難題,但我對正義有信心,因為它必將勝利。”亞爾巴特道:“黑暗只能取得一時的優勢,正義和光明是永恒的,我們被西斯打敗過許多次,但我們始終戰勝了他們;孩子,不要放棄對正義的信心,這才是真正的自信;我們可能會在這里失敗,可能會死亡,但更多的人會繼承我們的遺志打敗他們。”
“大師,我是說。”杜庫深呼吸了兩下,亞爾巴特有條理的說法的確讓他平靜了下來,但他萬萬不能接受的是亞爾巴特的悲觀:“我們只是被偷襲了一次而已,那些黑暗武士原力水平稀松平常,這個星球的文明水平也對我們構不成威脅。”
“稀松平常?或許劍術是。”亞爾巴特苦笑:“你別忘了,他們的原力很可能是注射藥劑的結果,孩子。”
亞爾巴特突然轉頭看著杜庫:“我們猜測不出這個藥劑的產量和限制,但現在我們應該做出最壞的預期,你覺得這顆星球上有多少這樣的武士?”
杜庫的臉色也陰沉了下去。
“……我們接下來怎么辦?”沉默之中兩人穿過小巷,杜庫問道。
“他們有了防范,短時間內估計是沒法潛入那個公司總部,我們想要的東西也未必在那里。”亞爾巴特咳了一聲:“先撤退吧,隱匿起來觀望一下形勢,再向議會求援。”
“等等,大師。”走過一條街道,杜庫驀地一把拽住亞爾巴特:“不對勁,這里沒人。”
“他們來了。”亞爾巴特抬起頭,看著天上圍過來的戰艦抽出了光劍。
杜庫凝神以待,突然一陣頭暈,不知什么時候,街頭巷尾突然出現了大量的黑衣人,在各種武器的掩護之下,他們對杜庫發起了精神攻擊——他們卻是很會選目標,知道老頭子惹不起,柿子挑軟的捏。
“卑鄙!”杜庫頭暈目眩,天上的飛船已經開火,亞爾巴特看著飛船的型號眉頭大皺——這些飛船明明是賈巴的,怎么會和這里的黑武士攪在一起。
轟隆!
爆能重重地轟擊在亞爾巴特的原力防護罩上,掀起一片巨浪,亞爾巴特目光凝重地看著在彈幕空隙中撲擊過來的十幾名黑武士和覆蓋住所有方向的高能光束轟擊,猛地一把拽住杜庫:“突圍!走!”
轟隆隆隆!
杜庫雙足剛剛站穩,一束爆能掀開了地面,高大的建筑轟然倒塌,杜庫倉惶一跳,卻和亞爾巴特失散了開來。
“快走!”亞爾巴特擋住飛來的光束:“去集合點等我!”
轟轟轟轟!
天上的飛船對地面展開了地毯式的轟擊,情勢逼迫絕地二人組選擇分頭突圍,杜庫跌跌撞撞地沖出包圍圈,出奇地沒有遇到太強的阻力,他丟開絕地長袍——現在這東西只剩下招蒼蠅的功用了。
用原力修飾了一下臉孔,他弄來了一套這顆星球上的平民服飾,躲到了有人的地方,終于稍稍放下了心來。
他不擔心亞爾巴特如何突圍的事情——他相信那些蹩腳的四流速成武士和落后的武器不是亞爾巴特的對手,加上賈巴的軍艦也不算什么,賈巴團伙的水平也就能在銀河邊緣囂張一下而已。
他走進了預定的集合點——在地圖上約定的一間陌生的酒吧,老頭子就喜歡這種地方,但是現在明顯不是個好時候。
酒吧里空空如也,只留下一兩個醉漢趴在零散的臺子上,這是凌晨和清晨的交界點,哪怕這個星球的文化秩序再敗壞,這個點的醉漢還是少數的。
門口的筐子里放著幾十個各種模樣的面具,昏倒的酒客也大多戴著這東西,似乎是一間這樣的主題酒吧,杜庫想了想,用一張半覆面具遮住了上半張臉,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他心情有些微微地不安,落地就遭到了烈度頗高的追殺,雖然是亞爾巴特大師料敵不慎的緣故,但是對方的力量顯然也超乎絕地二人組的預期。
他對前途有著濃濃的不安,和亞爾巴特大師對正義的信心不同,杜庫一點也不希望自己因為這個任務死在這里。
這個念頭的出現讓杜庫有點慚愧,他深刻地感到自己對絕地信條的覺悟并不高,但是審慎地挖掘內心,他又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沒有為了某種理念犧牲的覺悟。
“你永遠不可能成為一名偉大的絕地大師。”
他雙眼發紅地回想起了那句的詛咒——詛咒來自洛里安,他兒時的同伴,背叛了他友情的仇人。
不,我是正確的,杜庫默默想道:絕地武士應該英勇地抗擊黑暗,但是我的志向不在這里。
他想起了自己的出身和家族,在他的家鄉,他的家族是為數不多在數以萬年計的文明史中殘存下來的有據可查的貴族;也一直是本土政府的領袖。
出身于這樣的家庭,杜庫堅信自己對家鄉、對自己的人民有著某種不可推卸的責任,從小到大他耳濡目染的共和國的腐敗與混亂讓他產生了深深的憂慮,自己的家鄉加入共和國之后,也受到了這種腐敗混亂的影響。
為此他做過很多計劃,最終成為一名絕地武士,絕地武士在共和國中地位超然,有著很強的監管權力,隨著他的天賦受到師長的普遍夸贊,他堅信自己能夠履行好這種職責,掃清共和國的腐敗,通過這種方式保護自己的家鄉。
對,我是為了家鄉和子民成為絕地武士的。
杜庫目光恍惚,心中忍不住地有一種負罪感。
作為一個絕地武士,這樣想是不對的。
我真的適合成為一名絕地嗎?
“你永遠不可能成為一名偉大的絕地大師……你永遠不可能成為一名偉大的絕地大師……你永遠……”他腦海里仿佛回想起了那個討厭的背叛者的譏嘲:“杜庫,你這個冷酷無情的家伙,您心中只有自己……你心中只有自己……”
“閉嘴!”杜庫低吼,驅散腦中的回響與幻象,他臉色變得蒼白,嘴唇顫抖著抬起了頭,微微閉上了眼睛。
他忽然明白了,這是和心中的黑暗戰斗的時候。
但是在他沒有做出決定之前,他無法取得這場勝利,他甚至連該做出什么決定都不知道。
但正義的決定還是容易下的:
“我應該相信絕地的信條。”杜庫喃喃道:“絕地是正義的,對抗腐敗是正義,對抗黑暗也是,他們無分高低,我不能做一個逃避正義的貪生怕死的懦夫。我不能……我不能……”
他滿頭冷汗,粗重地呼吸著。驀地一聲輕響,打斷了他的沉思。
一個杯子放在了他的面前,他抬起腦袋,看到酒吧的服務員。
“嘿,抱歉我睡著了,沒想到這個時候還有新客人,怠慢了,是我的失職,這杯酒我請你。”
杜庫皺了皺眉,這個服務員帶著一張特別的面具——面具被中間的豎線平均分成了黑白兩色,左半邊的臉齜牙笑著,笑眼瞇瞇著透露出欣喜,右半邊臉則是嘴角向下的悲戚和流淚緊閉的眼睛。偏偏這四個部分混亂地排在面具的不同位置;此外,兩個鼻孔一個在腦門左側一個在右眼的位置,露出一個紅色的瞳孔。
這樣一張充滿了癲狂錯亂味道的面具給了杜庫很深的印象,甚至讓他一時忘記了自己的徘徊與迷茫。下意識抓起酒杯往嘴里灌——半苦半甜的液體進入了喉嚨,他才意識到絕地的規矩是禁酒的。
不過……這就是酒的味道?
他放下酒杯,一時間頭腦有些混亂。
“看客人您的樣子,職業應該與司法部門有關吧。還是新人?”
“你怎么知道?”杜庫想了想,覺得可以認下這個假身份。執法監察是絕地武士在共和國中的日常工作,說是司法部門也不算錯。
“司法部門的人經常喃喃正義,也只有新人糾結這種問題。”面具侍者笑了笑,杜庫聽著這個聲音,覺得面具后的人應該上了年紀了,因為他的聲音有些嘶啞:“難道客人的工作中遭逢了違反正義的事情?”
“并非如此,也可以說是如此。”酒香之中,杜庫突然有一種深談的欲望,他沒有喝醉,只是這一天發生的事情有點多,讓他的情緒有些失控。
“啊,矛盾的說法,不過生活就是如此充滿矛盾,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面具侍者呵呵一笑,杜庫心靈竟然有種獲得安慰的感覺。
“的確,生活的確充滿矛盾……”他突然問:“侍者,你覺得,正義和正義也會相互沖突嗎?”
絕地學徒十分想找個人傾訴一下,就眼前這個吧。
這只是個落后文明的土著,過幾天之后兩人就再無關系,這個土著也聽不懂他究竟在說什么。
只是個土著而已。
杜庫心想。
“呃當然會,比如我當初找這份工作的時候有個競爭者,我家里很窮,大概他也是,不過工作只有一份,當時的我在他眼里估計十惡不赦。”面具侍者嘆了口氣:“但我有錯嗎?”
杜庫深深地看了面具侍者一眼,似乎悟到了什么,卻又說不出來。
“我也不想這樣,但我有什么辦法?我的老婆孩子還要我賺錢照顧,如果我有家財萬貫,我肯定不會剝奪他的希望。我們都只是普通人啊,沒錢,沒權;怎么能夠讓每個人都滿意?”
“沒錢、沒權、力量?”杜庫眉毛深深地擰了起來,突然意識到這個面具怪模怪樣的侍者說到了關鍵的地方,他坐了起來,又發現心中的想法和絕地武士的信條再次產生了矛盾:“有那東西就能夠讓一切都滿意嗎?”
“反正有那東西比沒有強,你說對不對。”面具侍者哈哈一笑:“如果我有錢,當初就不會去搶別人的飯碗了不是么?”
“的確,如果我有更強大的力量,我就可以抗擊一切黑暗同時滿足自己的愿望。”杜庫暗暗想道:“沒有力量,什么都實現不了,這是再正確也不過的道理了。”
我曾經也這么想過,杜庫腦海中泛起了回憶,想起了尤達大師對他的種種批評和警告,當時他的想法是什么來著……哦,尤達大師不一定全都是對的。
等等,我在想什么?
腦海中翻滾起了過去的一些違背絕地武士團教條的叛逆思想,杜庫滿頭冷汗,突然意識到這些東西并沒有被他用堅定的絕地武士信條戰勝,而是一直藏匿在他的心中。
為什么他們全冒出來了?我只是受到了一點點的挫折而已。
杜庫心中狂吼,突然惡虎一般狠狠地盯著面具侍者。
他后悔了,不應該和這個家伙袒露心扉,這種世俗的人未必邪惡,但是殘酷生活壓榨之下,心底殘存的黑暗也讓他們的價值觀不可能貼近一片純白的絕地武士。
但是……我竟然這么容易動搖腐化?我竟然如此脆弱?
杜庫頭上的冷汗更加密集了。
他強忍著不安,看著眼前的侍者,突然懷疑這個家伙會不會是黑暗武士派來的陰謀行使者。
不,不會,他很快打消了這個神經質的想法,這個侍者說的是很俗氣的話,沒有表現出高人一等的見識,糾纏的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是我神經質嗎?
杜庫心中一動,忽然有了想看看侍者面具后面的臉的想法,他開動原力——這樣的透視是很簡單的應用,然而面具后的真容卻是另一張一模一樣的面具。
“客人這樣盯著我做什么?莫非是因為……”面具侍者突然靠近,那張詭奇的臉龐幾乎貼住了杜庫的脖子,聲音似乎在笑:“我煽動起了絕地武士心靈深處的黑暗面?”
杜庫抽出光劍,猛地將吧臺劈成了兩半。
酒水、木屑、杯子、瓶子乒乒乓乓地在地面上摔成一片狼藉,杜庫卻感應到四周的空間扭曲了起來——酒館里的人仍然睡著,一張張臉孔扭曲,只有那張黑白分明卻又五官混亂的面具依舊清晰。
“你究竟是誰!”杜庫喝到:“一切都是你在搞鬼!”
他全都明白了,這個卑鄙的敵人,竟然試圖將他引入黑暗。
危機感又出現在他的心頭,這是敵人的陷阱,他必須戰勝敵人或者再次突圍,最快的速度與絕地圣殿聯系,進而聯絡到亞爾巴特大師。
“我是誰?不想用老名字,新的名字又不方便用,這可怎么辦才好呢?”面具人嘻嘻一笑,面具上的五官赫然快速移動,做出一個扭曲的笑臉,又閃電般恢復成原本混亂的模樣:“喔等等!讓我心血來潮一下,這樣吧,你就叫我這個代號——
瘋囂(MA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