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天竺,容易的讓人吃驚,仿佛老天爺有意留這么一個奇葩的國度,來充當工業文明的養料。
在葉華看來,“三哥”就像是潤滑油一樣,即便工農業兩大部門能夠勉強交換,但還存在剪刀差的問題,很顯然,在目前的狀態下,只能讓農民吃一些虧。
但是讓印度的局面打開之后,原本尖銳對立的兩派瞬間緩和下來。
“天竺的人口不比大周少太多,哪怕一個人用一塊手帕,也夠工廠卯足勁頭開工了。”郭幸哥很輕松道。
其實早在蒸汽機出現之前,冠軍坊已經出現了水力織機,在江南,更是出現了能同時紡六十四根線的水力織機。
真的不需要懷疑漢人工匠的才智,只不過這些織機始終沒有成為主流。
效率幾倍增加,就意味著婦人手里的織機失去了價值,男耕女織,幾千年來形成的分工,并非沒有道理。
男人耕田,換取一家人生存的糧食,婦人織布,除了給家人穿戴之外,也會去拿到市面上,換成錢財,填補家用。
通常情況下,人們都會在房前屋后,種上桑麻,男人能干值得炫耀,女人心靈手巧,紡出的布,繡出來的圖樣,比別人更受歡迎,能賣上高價,也是值得自豪的事情。
一個強壯的男人,一個手巧的女人,組合在一起,就是個“好”!
只是人力永遠沒法跟機器抗衡,當織機大行其道,布匹價格下跌,老百姓的紡車就會無以為繼,甚至會影響到各地的稅收。而且效率提升,就需要更多的原料,要把土地改種成桑樹、棉花……經濟作物面積擴大,又會引起糧食危機……一環扣著一環,幾乎就是個死結。
很多地方的州府,都會通過各種手段,限制外來的綢緞布匹。
目前江南的紡織作坊,除了供應海外貿易之外,就是軍需,至于鄉村,根本打不進去。
包括葉華在內,他都不好去批評什么,你有你的道理,百姓有百姓的生計,各地有各地的實際困難……
當然了,把海外的大門打開,一切就不一樣了。
“我們可以先用低價,摧毀天竺的手工織機,然后提高價格,從天竺榨取暴利。”
郭幸哥絲毫沒有在做壞事的覺悟,反而顯得興奮異常,在他的心里,追求的首先是實現理想,他從葉華那里繼承來的,要把大周帶入工業時代。
郭幸哥覺得這個比什么都重要,勉強能相提并論的就是大周的子民百姓,他不能去害自己人,不能逼得別人傾家蕩產,妻離子散,更不會毀了他爹留下來的江山,除此之外,他就沒什么顧忌了,至少天竺人的死活不在他的關心內容之列。
“我們利用棉紗布匹,從天竺換取金銀糧食……錢財呢,用來支持圣人對外用兵,糧食用來供應城市需要,我們就能在不損害老百姓的前提下,讓大周疆域越來越廣闊,國力越來越強盛!”
郭幸哥翹著二郎腿,雙手抱著后腦勺,兩顆潔白的門牙露出閃亮的光,像是得意的小狐貍,嘿嘿笑著。
只不過在郭幸哥的對面,太子殿下郭宗訓卻不這么看,他覺得事情還不能這么簡化。
“小叔,從天竺弄糧食,你考慮到大周的糧價嗎?還有,向天竺傾銷棉紗,你考慮過要用多少土地,改種棉花嗎?再有擴大產能了,要不要多雇傭工人,工人的待遇又怎么算?”
郭幸哥不得不承認,太子比自己小了四歲,但這家伙的確想得比自己要全面,他把兩手一攤,“你說要怎么辦才好?”
郭宗訓很得意的笑了,他還真有方案。
“說起來還是師父提示,我才想明白的,請師父一起參詳……”
郭宗訓覺得,首先要劃定出棉田和桑田的范圍,確定改種的數目……這是絕對不能胡來的,快了,會影響糧食安全,慢了也會耽誤賺錢。
在確定好了之后,要針對農民進行補貼,尤其是糧農。
“棉花和生絲需要的勞力都比糧田多,而且獲利比糧食豐厚,人心驅利,我們不能重蹈南唐的覆轍……對糧農的補貼也不是給他們錢,而是鼓勵各個糧農合作社購買蒸汽機,新式的農具……這樣一來,他們就能用更少的農夫,耕種更多的土地,提升糧食產量……至于多出來的人,就可以去棉田和桑田,充當勞力,還可以進入城市,充當工人……這一塊要配合適當的教育。”
郭宗訓很認真道:“小叔,工人的待遇還是要提升,至少不能比農民差。”
這一次郭幸哥沒有猶豫,“只要能保證工廠獲利,我當然樂見其成!”
“那好,利潤就從天竺榨取,他們同意也要同意,不同意就打到同意為止!”郭宗訓惡狠狠道……這小子同樣只需要向大周子民負責,至于天竺人,管他們去死!
葉華沒有過多參與討論,他只是笑呵呵看著。
不管是工業發展,還是對外擴張,都不是一個人能做的,葉華不覺得他能把所有事情都做了,也不認為一代人就能完成一切。
有人承襲他的理想,有下一代愿意按照他的思路去推動,葉華就覺得十分滿足了,至少他教了兩個還算不錯的學生。
“你們談,談好了就去找王相公和李相公,我就不摻和了。”
葉華拍拍屁股不等兩個小家伙反對,就趕快溜了,家里還有事情等著呢!
今天是葉曦和葉沚從小學畢業的日子,兒子承襲了父母的聰明,絕對是超級學霸,即便是老師也會被小家伙弄得張口結舌。
只不過除了學習成績之外,這小子就沒什么讓葉華欣慰的地方了,相反,他還成天給老爹惹禍。
這不,今天過生日,他帶來了一個同學,是妹妹班上的。
小姑娘長得很清秀,略帶一點嬰兒肥,眼睛黑溜溜的,像個小天使,跟葉家兩個娃娃站在一起,半點不怯場,落落大方,讓符三都不免驚訝。
她以為是女兒葉沚帶過來的,就把小姑娘拉到眼前,仔細瞧了瞧,欣然問道:“你是誰家的?來這里干什么?”
“我,我姓王,我爺爺是王樸!”
“哦!”
符三更高興了,“原來是王相公的孫女,怪不得呢!你是來給他們倆過生日?”
小姑娘繃著臉,沒有回答,眼睛卻轉向了葉曦,這讓符三頗為意外,一個小丫頭,不跟閨女親,怎么看自己的兒子啊?
這時候葉曦終于仗著膽子,走到了老娘面前,沉默半晌,鼓足勇氣,一開口就讓符三大驚失色。
“娘!”小家伙很認真道:“我想請娘親成全我們!”
此言一出,符三只覺得一股血液沖到了頭頂,腦袋都大了一圈,她拼命告訴自己,你是女財神,是葉府的主人,要優雅,要鎮定!
可當她看見葉曦抓起小姑娘的手,符三已經炸了。
“小兔崽子,看我不打死你!”
她舉起巴掌,葉曦比她還賊,拉著小姑娘就奔后院去了。在這個家里,能讓老娘忌憚的只剩下老祖了。
葉曦一邊跑,還一邊說呢,“我們家情況不一樣的,我娘沒有你娘那么開明,你偏不聽,瞧見了吧!還不如跟我爹說呢,他保證能點頭!”
小姑娘紅撲撲著小臉,抿著嘴不說話,眼睛里全都是贊同。這倆小東西氣喘吁吁,逃到了葉氏的房中,直接跑進了暖閣,總算安全了!
在另一邊,葉沚站在老娘的面前,“……去年的時候,我考了第二名,哥聽說女學有比我厲害的學生,就嚷嚷著要給我出氣,約她出來見見,好好教訓她一頓。”
“然后你就幫忙了?”
“嗯!”葉沚噘著嘴,“娘,大哥太陰險了,見面之后,他什么都沒說,就是認識了一下……誰知道幾天之后,他就往女學送紙條,還把咱們家的學問拿出去,送給人家。今年期末,我被甩得更遠了!”
葉沚那個委屈就不用說了,“我跟大哥講,不要他向著外人,你猜他說什么?他說很快就不是外人了,只要娘親答應,她,她就是咱家人了!”
葉沚氣得跺腳大罵,“娘,你快管管大哥吧!”
符三臉都黑了,“我管?我管得了嗎?”
這時候正巧葉華回來,符三豁然站起,“你瞧瞧,你生的好兒子,都把兒媳婦帶回家來了!再不管,都成流氓了!”
葉華聽得糊里糊涂,還沒明白怎么回事,就見王樸喜氣洋洋趕來,他一張老臉,都笑成了菊花,“我說侯爺,什么時候下聘啊?”
葉華腦袋比符三還大,“我說王相公,什么下聘?我怎么不知道?”
“哈哈哈!凡事都講究個緣分,現在知道也不晚啊!”王樸說著,摸出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孫女的生辰八字,塞給了葉華。
“你不認識扶搖子嗎?請他給批批婚,看看吉利不?”
葉華翻了個大白眼,問那個老神棍,當然是想吉利就吉利,想不吉利就不吉利了。
一旁的符三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一句話沒說,眼瞧著就要當婆婆了,還有沒有家法了?
“王相公!”符三聲音提高了八度,正要發難,葉氏突然從外面走了進來,一左一右,跟著倆個娃娃,老太太的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縫兒。
“好啊,真是好啊!葉華當初就是不開竅,一直拖著,耽誤了好些年。還是曦兒懂事,知道老太太在乎什么!”
葉氏直接走到了王樸面前,笑著道:“王相公,這個閨女好,老太太看中了,回頭就下聘,等他們再大一點,正式成親拜堂!”
葉氏拉著小姑娘的手,把一塊黃玉塞在了她的手里,“拿著,這是先帝賞給老祖的,從今往后,你就是葉家的人了!”
小姑娘還有些遲疑,王樸笑道:“快接著吧,老封君的禮物,都帶著福壽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