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翰,今日本爵不想聽到一個字的假話,太倉王氏,是生是死,就在你的一念之間了。”葉華說完,就翹著二郎腿,微微瞇著眼睛,一語不發,也沒有主動瞧王翰。
至于王翰,他直豎豎跪在了地上。
“啟奏侯爺,罪人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敢有半個字的隱瞞。”他用力吸口氣,一開口就石破天驚,讓人嚇了好一跳!
“侯爺,罪人已經查明,那個尚書令原名叫李繼潼,他,他是后唐莊宗李存勖的次子!”
“啊!”
此話一出,葉華雖然表面沒有反應,但是心里卻撲通撲通的亂跳,乖乖,還是個皇子,尤其是李存勖的兒子,這事情太有趣了!
就聽王翰繼續介紹……當年李存勖繼承李克用遺志,驅兵攻滅朱梁,在洛陽登基稱帝,當時李存勖威勢之強,甚至超過了郭威許多,就連契丹都敗在了他的手里,其他各國,包括岐國、吳越、楚國、閩國、南平,全都納貢稱臣,甘心充當大唐藩屬。
以當時的情況來看,李存勖一統天下,只是遲早的事情。
而且李存勖還有一個習慣,他用人看重門第,不重才學,手下的宰相,全都是高門子弟,一時間,讓許多世家躍躍欲試。
當時瑯琊王氏已經衰敗,太倉王氏作為分支,試圖取代瑯琊王氏,另外太原王氏也在黃巢之亂中,算是慘重。
想來想去,太倉王氏就派出了幾個最杰出的子弟,北上洛陽,參加考試,成為了李存勖眼前的紅人。
李存勖有心一統天下,就不能不重用漢官,王氏的下注十分及時。
但是接下來的事情,卻超出了王家的預估,李存勖得罪了沙陀舊將,死于兵變,李嗣源繼承了皇位。
雖然在李嗣源治下,輕徭薄賦,民生有所恢復,但是后唐已經失去了并吞天下的氣魄……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在李嗣源死后,沒有幾年,后唐就煙消云散。
李存勖其興也勃,其亡也忽。
仿佛一夜之間,就兵敗如山倒。
王家的幾個子弟當中,有一人叫王元山,他文采出眾,品行操守過人,被任命為起居郎,跟在李存勖的身邊。
不管任何朝代,離著領導越近,升官就越快,哪怕是一條狗,在皇帝身邊,那也是哮天犬!
王元山成為天子近臣,深受寵幸,令人意外的是他不貪財,不好色,除了老實干活之外,就勸諫李存勖,要勵精圖治,一統天下。
王元山是個有抱負的人,他希望輔佐明主,干出一番堪比管仲樂毅的功績……可惜的是,還沒等他施展抱負,李存勖就兵敗身亡。
在那一場興教門之變中,李存勖的五個兒子,長子被殺,其余四子,全都不知所蹤。王元山感激李存勖的恩德,拼死救了皇次子。
為了保住天子的血脈,王元山不敢繼續做官,他索性化裝成乞丐,試圖尋找還忠于李存勖的力量,給殿下找一個存身之處。
可惜的是,老練的李嗣源做事滴水不漏,很快掌控了天下,李存勖的余孽全都被消滅干凈,就連失蹤的另外三個皇子都被找到,悄悄弄死。
那一段時間,是王元山和李繼潼最艱難的日子,他們流離失所,朝不保夕,生怕什么時候,就被李嗣源的人抓到了。
而就在那段時間,他們遇到了無憂洞的搗子。
前面提到過,無憂洞聚集了許多前朝余孽,有大唐的,有朱梁的,自然也有后唐。無憂洞最初是打著恢復大唐江山的旗號,后來就純粹成了地下的朝廷,無所不為。
王元山仗著自己的才學,很快成為一個壇主,他依靠身份的便利,重新跟王家溝通起來,太倉王氏,在東南勢力龐大,一拍即合。
王元山掌握了東南的走私商路,靠著大把撒錢,在無憂洞中,地位迅速提升,成為實力派。
王元山很想靠著無憂洞的力量,輔佐幼主,拿回屬于他的皇位。但是很不幸,王元山常年操勞,加之久在地下,染上了惡疾,渾身潰爛,在痛苦中死去。
在他病重的日子里,李繼潼晝夜侍奉,把他當成了親爹一般孝敬。
那么多沙陀的舊臣,竟然不如一個漢臣忠心,年幼的李繼潼,備受打擊,心性大變,在王元山死后,他以王元山兒子自居,繼承了王元山的地位。
別看他年紀小,但是手段狠辣,又極為聰明,手上還有錢,就這樣,他越爬越高,掌握了整個無憂洞,成為了讓人聞風喪膽的尚書令!
聽著王翰的介紹,葉華終于開始明白,尚書令那樣草菅人命,那樣肆無忌憚的緣由……一個堂堂皇子,流落無憂洞,境遇堪比從天堂掉落地獄,不扭曲發瘋才怪!
更何況,他唯一的指望,忠心耿耿的王元山又死了,一切都要靠他自己了。
表面上,他是王元山的兒子,是太倉王氏的后人,是無憂洞的尚書令,可實際上,他又是李存勖之子,志在恢復李家江山……復雜的身份,沉重的壓力,晝夜折磨著李繼潼。
他曾經試圖在開封舉事,很不幸,他遇到了葉華,無憂洞完蛋了。
李繼潼只能逃回江南,所謂狡兔三窟,他這些年,除了經營無憂洞之外,還染指摩尼教,同樣,也被葉華重創,李繼潼憎恨葉華入骨,恨不得能生吞了他,簡直不共戴天。
等回到了江南之后,李繼潼發現,江南的環境,實在是太有利于摩尼教發展了,到處都是流民,到處都是混亂。
只需要付出一點點的心血,就能聚集起一股強大的力量。
李繼潼以殘存的搗子和摩尼教徒為班底兒,迅速聚集起龐大的實力。
凡是想做生意,想經營好作坊,商行,都要跟李繼潼合作……有了籌碼之后,李繼潼找到了王家,他什么都沒有講,只是認祖歸宗,然后利用他的力量,全力輔佐王家。
這幾年的功夫,王家在各地的紡織作坊,多達十家!織機超過了七千架,一躍成為東南最大的絲綢大戶之一。
就這樣,李繼潼和王家牢牢綁在了一起,他們彼此借助勢力,一個在明,一個在暗,配合默契,才有了今天的勢力。
葉華微微頷首,“照這么說,那個謝家,那個五斗米教,是胡編的了?”
“也不全是空穴來風。”王翰解釋道:“謝家的確還有人在,但已經衰敗不堪,五斗米教也有人存在,只不過人數很少,讓李繼潼給吞并了而已。”
“哈哈哈!”葉華笑起來,“那現在就剩下一個問題,你怎么確定,那個李繼潼是假冒的,這些事情,你又是從哪里知道的?莫不是為了把你們摘出來,才故意編故事,欺騙本爵?”
葉華聲色俱厲,大聲叱問。
王翰慌忙跪倒,痛哭道:“啟奏侯爺,王元山雖然早死,但是他的發妻尚在,前些時候,我們找到了老太太,她親自辨認過,李繼潼并非王家子孫,他才不得不承認,并且講述了所有過程!”
“哦!”葉華笑道:“這么說,李繼潼在你們手上了?”
“沒錯,侯爺,小人已經把他帶來了,準備交給侯爺,若是侯爺有什么不解之處,只管找他對質就是,小人絕不敢撒謊!”
葉華冷笑,“你不敢撒謊,卻敢配合李繼潼謀反,還敢打江陰水師的主意,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啊!”
王翰一聽,一頭杵地,痛哭道:“侯爺,小人是王家三房,以前有很多事,小人也不清楚,家中做主的另有其人。”
“巧言令色!”葉華切齒道:“我會查得一清二楚的!”
正在這時候,突然有人跑進來,“不好了,有一伙人搶走了要犯,消失不見了!”
“啊!”王翰眼前一黑,直接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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