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安南的土地,解決流民問題。
這個觀點提出來南唐的一眾降臣,尤其是像徐鉉、陳喬,他們都聽得目瞪口呆,不敢置信。這不是開玩笑嗎?
國內一團亂麻,還沒有解決好,就跑去對外開戰。
安南煙瘴之地,蠻夷之鄉,聽說山川河流里面,都有毒氣,里面的人就跟猴子似的,人馬去了,萬一戰敗了怎么辦?
就算僥幸打贏了,誰又愿意去?
背井離鄉,前途渺茫,一旦去了安南,只怕這輩子就要客死異鄉,多殘忍啊!
不行,絕對不行!
他們雖然不說話,但無聲的抗議,誰都能感覺出來。
葉華懶得多話,魏仁浦站了出來。
“諸位,可以不動安南,也不出兵,但是流民不解決,江南就別想安定。所以,那就只有強推均田,你們所有人的家產都要交出來,徹徹底底平分!”
這話一出,可比打安南要驚悚多了,幾乎所有人都打了個冷顫。
最難的還是在身上割肉,相比之下,去攻打安南,也就沒有什么了不起了,反正輸了就輸了,也沒有什么好在乎的。
他們又一次默然,這是打算看熱鬧了。
魏仁浦和葉華互相看了一眼,彼此了然。江南的這幫官員,純粹是牽著不走,打著倒退,踢一腳才能動一步。
真是費勁兒!
曾幾何時,大周的幾位相公也比人家好不了太多,不過這幾年都被葉華磨煉出來了,廢話也不多說,瞧我們的行動就是了。
魏仁浦道:“陛下,可以立刻回復南漢國主,讓他們準備五十萬石軍糧,我大軍不日南下,直取安南,替南漢解除邊患。”
柴榮點頭,“安南本是中原之地,趁著唐末之亂,竟然自立為國,實在是可惡可殺!冠軍侯,該如何進軍,你擬定個方略出來。”
葉華口稱遵旨。
魏仁浦又道:“陛下,教訓了安南,接下來就是組織移民,老臣以為,安南氣候炎熱,人生地不熟,貿然把百姓遷去,只會死傷慘重,得不償失。因此老臣建議,要安排官員,一起跟著遷徙過去,不但要讓百姓去,更要讓官員去,徹底將安南變成大周的疆土。”
在場的眾人,聽著魏仁浦的話,越發心驚肉跳,貌似又要有人倒霉了!
他們很想表示反對,奈何在柴榮的面前,根本沒有說話的權力,老魏這一次的蘇州之行,那是滿朝稱贊。
有種扶搖直上的感覺,甚至有人把他跟葉華并稱,說是文武股肱,左膀右臂。
老魏和葉華站在了一起,一幫降臣,還能翻了天嗎?
柴榮全數準許了建議,退朝之后,老魏就主動找到了葉華,兩個人泡了一壺茶,商量辦法。
“侯爺,你提議對安南動兵,是為了保住江南的作坊工場?”
葉華一拍腦門,“魏相公,真是沒想到,居然是你看透了我的打算,厲害啊!”
魏仁浦哼了一聲,“打了這么多年交道,老夫又不是傻瓜。江南人多地少,無業的流民,全部加起來,至少幾百萬。在這種情況下,繼續大種桑苗,紡織絲綢,只會弄出更多的流民,少有天災人禍,就會不可收拾。”
葉華頷首,接著道:“所以必須執行嚴格的均田,給流民找到生計,讓他們重新回歸鄉土,安定下來。可一旦如此,城中的作坊又失去了原料和勞動力,沒法繼續生長。”
葉華感嘆道:“這是個死結,李弘冀從一開始,失敗就是注定的。而要想打破這個死結,從內部折騰,怎么折騰都沒用,必須放眼外部。移民海外,減輕人地矛盾,開墾海外土地,供應國內糧食需求,解決了糧食問題,城市才能放心發展,人口進城之后,鄉下可以拿出更多的土地,改種桑棉,這是其一。開發海外,擴大市場,作坊就能得到海外的訂單,進而擴大規模,招募更多的工人,這是其二!”
魏仁浦深以為然,“兩條腿的椅子終究是站不穩的,只有多了第三條腿,才能立得住!”老魏笑呵呵道:“侯爺把什么都看得通透,只是安南不容易打啊!”
“哈哈哈!”
葉華大笑:“沒有什么難的,從陸地上過去,崇山峻嶺,而且山中毒蛇毒蟲遍布,氣候潮濕炎熱,人非常容易感染生病,的確是天險。但是若換一條路,從海上進軍,安南腹地平坦開闊,燒燒搶掠,想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
葉華信心十足,“就讓任天行去,他現在配屬了羅盤,又有了火器,不會迷航,蹂躪安南的猴子,綽綽有余!”
老魏笑道:“侯爺好見識,老夫佩服。”
葉華嘆口氣,“魏相公,現在只有一個問題,任天行此人畢竟是海盜出身,且歸附不久,放他去安南,我怕他不服管束,若是肆意妄為,那可就不好了!”
魏仁浦信心十足,“侯爺請放心,此事交給老夫,我有法子,能把他的心給拴住,保證讓他乖乖聽話。”
南唐的舊臣,很快領教了大周的雷厲風行。
雖然定了調子,不會全面推行均田,但是有些新政還是要頒布的。
其中最關鍵的是兩條,田租最高不得超過三成,而且平均田租要在兩成左右。
第二條,是規定百姓的債務要予以免除,凡是年利超過兩成的高利貸,朝廷不但不予承認,還要捉拿放貸之人,進行嚴懲。
兩道新政,全都以圣旨形式下發,立刻生效。
徐鉉負責操刀,等旨意下發之后。他是感慨不已,江南的田租是出了名的高,有些地方,甚至會超過七成,個別年份,遇上了減產,老百姓還要如數上繳,一點也不能減免。
窮苦的百姓只剩下兩條路,要么向地主借貸,渡過難關,要么就直接放棄土地,去城里打工。
而借貸又因為利息太高,無力償還,早晚也要進城。
這種情況,也是加劇流民向城市集中的原因……過去他們都提到過,也都向李弘冀諫言,結果呢,往往是不了了之,根本推不動。
因為朝中上下的高官,就是最大的地主兼放貸人,誰肯少賺一個銅板。
“過去你們不愿意割肉,現在好了,換個新東家,割得更狠!你們誰敢多說一個字?”徐鉉微微冷笑,馮延己因為謀逆叛亂,被夷滅三族,昨天剛砍了,一百多顆人頭,就像燈籠一樣,掛在了城墻上。
城外草廬,宋齊丘孤苦伶仃,連個照顧的人也沒有。
慘不慘?
真慘!
這倆人就是給城里眾人的前車之鑒,你們可以不高興,但是別想反對!
徐鉉覺得下面的人,辦起事情,越發勤快干練,鮮有人敢拖延推諉,無不兢兢業業,任勞任怨……“這不就是賤皮子嗎?”
徐鉉甚至都有點鄙視文人了,哪怕他也是文人,也不得不承認,實在沒有出息!
這一天,徐鉉剛剛批準了三個縣的清丈結果,從值房出來,就見一群官員,圍在一起,正議論呢!
“你們說,這場婚禮,該送點什么好?是送畫,還是送喜聯?”
另一個官員聽完,搖了搖頭,“恐怕不妥吧!男方能喜歡這些東西?”
“可也是!”又有一個人道:“所謂紅粉贈佳人,寶劍送烈士,要是我們手上有些好的刀劍鎧甲,也是可以的。”
這時候第一個開口的人沉吟道:“不妥,我覺得你們不能光想著男方,人家韓相公,可是頂文雅的人了,他的閨女,也是個才女啊!”
“對啊!”
他們悶頭商量著,其中一個人,拿出了一支筆,這支筆可不一般,犀角的筆管,筆毫用的是火紅的黃鼠狼,做得巧奪天工,精美無比。
另一個也不甘示弱,拿出了一張琴,在尾部居然有燒焦的痕跡。
“哎呦,這不是焦尾琴嗎?”
驚嘆過后,大家伙都伸出了大拇指,好東西,韓相公一定會高興的。
這時候有一位一直沒說話,他撇著嘴,冷笑道:“這算什么,你們看看這個!”
他掏出了一份古拙的文本,擺在了大家伙的面前。
“你們瞧瞧這個!”
眾人一起上眼,頓時驚呼一片!
“是《蘭亭序》!”
此人微微一笑,“算你們識貨,這份禮物,可還能入得了韓相公的法眼?”
大家伙立刻道:“足矣,足矣!我等不及!”
“咳咳!”
議論的眾人,突然被咳嗽聲打斷,抬頭看去,見徐鉉面色凝重,盯著他們!
徐鉉走到了近前,看了看滿桌的好東西,冷笑連聲,“你們這是干什么?顯示家里的寶貝嗎?”
那個那焦尾琴的官員立刻慌張道:“不是,是韓相公的女兒要下嫁任天行,我等準備的禮物。”
其他人立刻跟著附和,“沒錯,這是天賜良緣,英雄佳人,世上的絕配。聽說陛下要親臨,冠軍侯和魏相公都要去賀喜,卑職們不敢怠慢。”
“是啊!江南文脈匯集,要是拿不出好東西,會讓人嘲笑的!”
徐鉉瞧了瞧這幫人諂媚的樣子,真是不知道說什么好!
一個海賊,你們都要巴結,還真是夠丟人的!
徐鉉深吸口氣,沖著他們道:“你們光顧著自己準備禮物,可想到了老夫?你們眼里有沒有上官?罷了,你們這些東西,全都歸我了!”
天才一秒: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