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山很賣力地沖著,快速的奔跑,嗓子里像是著了火,他很后悔,若是平常多打熬力氣,苦練武藝,或許就會好很多。
殺更多的人,拿到更多的土地……一想到土地,他的心就熱切起來,一張授田證緊緊貼在他的胸口。
一張薄薄的紙片,就代表了一百畝上好的土地,不只是他,他的家人,親戚,朋友……乃至所有的窮苦百姓,都能平均得到一塊土地。
賞賜再多,也未必能換來一個人的忠心,加官進爵,總有更多的人得不到官職,而心生怨言。
唯有分田!
公平合理地分田!
給予每一個人土地!
這才是千百年來,老百姓孜孜以求的目標。
兩浙土地肥沃,人口稠密,加上吳越太平了幾十年,兼并之嚴重,甚至要超過中原。
葉華吃了一碗家鄉的梅干菜扣肉,又花了整整一夜,和大家談。他們就在海灘上,圍著篝火,葉華用最粗淺的道理更大家伙講。
為什么有人窮,有人富,富者田連阡陌,窮者無立錐之地。
說來說去,就在于土地。
租種別人家的田,一畝地產兩石,要上交一石半,剩下的才能給家里人分,大頭兒都被拿走了,能不挨餓受窮嗎?
這不是命,也不是天意!
而是不公平!
富人家說他們的土地是祖宗繼承的,是勤勞所得,光明正大……當真如此嗎?又有多少土地,是巧取豪奪來的,是仗著官紳特權,兼并所得?
不說別的,就拿那些寺廟來說,他們天天說著眾生平等,可他們幾時免過佃戶的田租?
大周不但有均田,還有官紳一體納糧!
從上到下,誰都沒有了免稅的特權。
為什么均田制很難維持,誠然,各家各戶,有人肯干,有人聰明,久而久之,土地產出不一樣,貧富差距出現,窮的人為了生存,不得不出賣土地。
這樣的情況固然是有,但更大的不公平卻是一些士紳可以通過各種手段,逃過稅賦徭役,將負擔轉嫁給普通百姓,負擔重了,普通百姓就很容易破產……
所以要想維持住均田的大局,平均稅賦和徭役,就顯得尤為重要。
這些事情大周都在做,也只有大周有勇氣做!
“我沒本事讓你們所有人都升官發財,封妻蔭子。但是我有辦法,讓你們所有人的家里,都有一塊土地,都能吃上飽飯,穿得起衣服。你們要還是念著故鄉,想要現在就走,我可以發給你們路費。若是你們想跟著大周,一起殺回老家,拿回屬于自己的一份土地,那就請你們留下了,讓我們并肩戰斗!”
葉華說這話的時候,東方天空已經放亮,他談了整整一夜,談的嗓子都冒煙了。
那些吳越的水手士兵,也聽了一夜,不但沒有困倦,反而更加精神。
留下來,一定要留下來!
為了土地,為了家人,為了子孫后代不挨餓受窮!
拼了!
韓山的腦中不斷閃過各種畫面,坦白講,一些當官的,到處許諾好處,這樣的場景他見的多了,可實際上,卻沒有幾次能落實,韓山都聽膩了。但是他愿意相信葉華,不是因為那一碗梅干菜扣肉,而是葉華身上看不到那些官老爺的做派。
他就像是個朋友兄弟,跟大家在一起,痛罵貪官污吏,暢談如何能過得更好……一句話,葉華是他們的自己人!
沒錯,就是這么奇妙!
吳越的水手徹徹底底接納了葉華,要知道,薛溫統帥水師幾年光景,都做不到這一點,愣是讓葉華一夜就做到了。
水手們嗷嗷叫著,殺到了吳越的大營之外,有個似乎是放哨的小官,他想要迎戰,可又想著跑回去通稟,就在猶豫之時,韓山的一刀就劈了下來!
這個家伙倉促揮刀格擋,卻被韓山的刀劈飛了,失去了武器,他倉皇扭頭,韓山的第二刀劈在了他的肩頭上,足足陷進去三寸多,一條胳膊差點被劈下來。
對方發出凄厲的慘叫,半邊身體都染成了紅色,他渴望著生存,所以用盡全力奔跑,奮力向前。
韓山卻不想給他活命的機會,“殺!”
他猛地一刀,刺入此人的后背,用力轉動刀柄,對方發出凄厲的慘叫,韓山飛起一腳,把他踢倒在地,用右腳踩住他的后背,而后揮刀,一顆人頭滾落,韓山像是寶貝一樣,趕快把人頭抱起,也顧不上血跡。
打開發髻,把凌的頭發系在腰上,在這一刻,韓山長出了口氣。
這不是一顆腦袋,這是一畝田啊!
就在面前,還有許許多多的田地,等著他去搶呢!
韓山發現許多原本在他后面的人,已經沖到了前面,立刻怪叫臉上,甩開腿就追了上去。韓山發誓,這是他這輩子最勇猛的一次。
“乖乖,吳越的兵這么能打,咱們這一戰怕是要夠嗆啊!”符昭信抱著肩膀,怪叫道。
挨著符昭信的是楊業,這位楊無敵橫行北方,所向睥睨。唯獨水性不行,這一次坐船,從靜海道蘇州,橫渡長江,在劉家港下船,他感覺兩條腿就像踩了棉花,一腳高一腳低,臉色煞白,一陣陣作嘔,很不幸……楊無敵暈船了!
這叫什么事,兵貴神速,侯爺有令,要盡快解決吳越的人馬,偏偏他現在一點力氣都沒有。
奶奶的,回頭老子住在船上,就不信克服不了!
楊業也是個倔脾氣,奈何現在卻是有天大本事都不成了。
他只能在碼頭等著恢復,說起來暈車暈船都有個毛病,越是身體強壯的,就越慢恢復。好容易等到楊業能提刀上馬,戰斗已經開始了。
那些水手水兵,嗷嗷怪叫著,殺入了吳越大營,十萬人的大營,那是多大的一片,幾乎就是一座小鎮。
被幾千人沖進去,給沖得七零八落,成了一團。
是吳越的水兵太厲害?
不對勁啊,對面也是吳越的兵,同樣的一群人,怎么差別這么大?
難道是葉華會什么妖法,一夜的談話,讓這些人脫胎換骨,殺神附體了?要真是有這個本事,可要提醒妹妹,嫁了個妖怪,小心他把你吃了!
“我明白了!”
楊業突然一拍大腿,“這些水手固然士氣旺盛,可關鍵是吳越的軍中,沒有大將,沒有主事之人,群龍無首,自然要挨打了。”
符昭信聚精會神看去,果然如此,打了好半天,愣是沒有看到幾桿將領的旗號,事情非常蹊蹺。
“不管了,沖進去!”楊業提著金刀,告訴下面士兵,要俘虜就不要殺人,告訴他們,跟著大周打回去,朝廷給他們土地,跟大周作對,全家永為奴隸。”
“遵命!”
大周的人馬不多,一共就五千人,楊業和符昭信率領,從兩翼殺入,他們的效率可要比水手高多了,簡直就是業余隊和職業運動員,不可同rì而語。
楊業一馬當先,他的這口金刀,殺了多少契丹人,如今面對吳越的士兵,更是砍瓜切菜相仿,誰也攔不住!
“壞了,壞了!”
姚彥洪的部下倉皇逃到主子面前,聲音都變了。
“鬼,鬼啊!北邊的蠻子都是鬼啊!”
“鬼你個頭!”
姚彥洪氣得踹了他兩腳,哪有什么鬼!分明是一群人。
只不過他們太過勇猛了而已。
其實憑著十萬人,不至于這么慘,主要是剛剛經歷了一場變,姚彥洪將何承宗的親信全給殺光了,他還沒來得及接收這些人馬,周兵就殺來了。
現在的人馬,一半聽從號令,一半不聽命令不說,吞噬tsxsw還到處跑,尋找主將,把軍營弄得一團糟!
姚彥洪手下這十萬人,完全變成了十萬頭任人宰割的豬,他連著砍死了五六個人,把佩劍都砍得卷刃了,也遏制不住排山倒海般的潰散浪潮,姚彥洪發出絕望吶喊!
同樣處境不妙的還有他的難兄難弟何承宗……
這家伙帶著五千人去蘇州,試圖里應外合,拿下魏仁浦請功。
哪知道他剛到了城下,突然從城里送出一百頭肥豬,還有一千壇美酒。來人笑嘻嘻道:“我是奉了魏相公之命,前來犒勞將軍,還有各位兄弟。沒有別的,伙先就地休息,吃肉喝酒。”
何承宗一愣,“不是說要直接進城,幫著打仗嗎?我這口刀,正要飽飲南唐賊子的血呢!”
他說的還真是像模像樣,城里來人笑道:“是這樣的,城中商會的人,還有些忌憚,魏相公正在說服他們。畢竟,將軍曾是錢王手下的臣子,他們又公然背叛錢王,所以難免害怕。”
“哈哈哈!”何承宗大笑道:“怕什么?現在大家伙都是大周的臣子,我又不會吃了他們。”
“將軍英雄豪杰,令人佩服。只是商人膽小,沒法和將軍相提并論!若是將軍能進城,親自和他們說清楚,立下保證,誤會就能澄清了。”
何承宗想了想,突然大笑道:“怎么,你以為我不敢進城?”
來人連忙擺手,“怎么會,魏相公相信將軍,大周相信將軍!”
何承宗豪邁一笑,“大周不疑我,我也不會疑心大周,你在前面帶路,我這就進城,拜見魏相公去!”
何承宗有盤算,即便是孤身一人,可是有謝家和孫家配合,以有心算無心,也必然能成功。
“魏仁浦,老兒束手就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