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無道,奸佞掌權。[隨_夢]小說w.SuiMеng.lā殘害士人,滅絕道統!
今日之中原,狼犬滿街,遍地腥膻,儼然地獄,朝中諸公,皆鬼魅之徒矣!
郭威雀兒,本沙陀走狗鷹犬,久在胡人治下,與蠻夷無異,最無仁義。背叛故主,奪取江山,是為不忠不義之徒!
彼登基之初,號稱恢復漢家天下,然則所作所為,更甚蠻夷,令人發指!
沙陀,契丹,尚知尊奉圣賢,重用賢良,當下之中原,奸邪高漲,道義之儒,悉處下僚;斗霄之輩,咸居顯職。君昏臣暗,吏酷官貪,水慘山悲以至彗星流隕,天怨于上,山崩土震,地怨于下,官賣鬻爵,仁怨于朝,苛政橫征,民怨于鄉,關稅重征,商怨于涂,徭役頻興,工怨于肆……今日之江南,天子圣明,勵精圖治,民殷國富,據三江之險,擁天下正道,萬民仰望,雖古之賢君,不能比擬,四方之民歸之,若百川就海,衣冠南渡,乃自然之理也!
葉華的面前,擺著一份檄文,只讀了一遍,就讓他扔到了一邊,哂笑道:“光看開頭,我還以為要興兵討伐呢!沒想到只是鼓動士人,衣冠南渡,這格局也太小了點吧!”
李肆坐在葉華的對面,他把文章拿過來,一邊看著,一邊說道:“師弟,你也不能太小覷這幫人,雖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可他們一旦遁逃江南,跟李弘冀勾結在一起,那可就大為不妙了。”
李肆斜靠著椅子上,眉頭皺起,鄭重道:“我們全力經營北方,光復燕云,掃平河東,可李弘冀也沒有閑著,現在整個江南,幾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這話倒不是胡說,李弘冀囚禁老父,奪取皇位之后,的確是展示出強悍的手腕,他首先大力整軍,不惜血本,選拔精銳,如今南唐有十萬精兵。
靠著這支強悍的人馬,李弘冀威逼吳越稱臣,又三入荊湖,還派遣使者,跟后蜀連結,又征討南漢,確立了南方諸國的霸主地位。
李弘冀也清楚,靠著武力跟大周硬拼,是絲毫沒有勝算的,他把經歷放在了水師上面,大造戰船,訓練水兵,據守長江天險。
他定下的戰略是固守江南,徐圖北進,如果真的讓他成功了,還真有可能成為大周的心腹之患。
李肆道:“師弟,我們打幽州,取河東,這些地方本就不富庶,經歷戰火之后,就更加狼藉凋敝,需要投入大量的財富,休養生息,短時間之內,是朝廷的負擔。可南唐不一樣,他們雖然沒有明面上吞并吳越和荊湖,但是這兩地已經被李弘冀捏在手里,人力財賦,供應南唐,再加上長江天險,一時難以逾越。不得不說,他有了和大周爭雄的本錢!”
“在這個關頭,如果北方的世家大族,遷徙到江南,無疑會增強李弘冀的力量和氣勢,讓他更有信心,跟大周較量。”
葉華翹著二郎腿,插著手,沉吟了一下,突然道:“師兄,你這么關心南唐,是不是還在打周娥皇的主意?”
李肆把一口茶水給噴出來,連連咳嗽。
“你可別胡說啊!”他的臉色都變了,連忙探身警告:“我可告訴你,這話要是傳出去,耽誤了你師兄的終身大事,我跟你沒完!”
葉華眼睛眨了眨,好奇道:“怎么,你答應折家的親事了?”
李肆不停晃腦袋,“你說的是什么啊!弄得好像我要入贅折家似的!是折家答應我的求親了,再有兩個月,我就要成親入洞房哩!”李肆伸出大手,拍著葉華的肩頭,“師弟啊,小兄捷足先登,你可要抓緊時間啊!”
提到了親事,李肆是眉飛色舞,手舞足蹈,那叫一個高興啊!
他跟著馮道苦讀十年,雖然當了翰林學士,但時間不長,也沒有什么家產。
可折家不嫌棄,出了錢,在京城購買了一處五進的院子,作為新娘子的婚房,他們還拿出巨資,操持婚禮,又送來了一百名部曲,給李肆當家丁。另外還送了許多好東西,光是上好的駿馬,就是二十匹!
楊業的夫人折氏,親自過來,幫著張羅婚事,那叫一個不惜血本。
李肆什么都不用干,也不用花一個子,只等著當新郎就好,這么美的事情,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李肆很認真告訴葉華,“我以前呢,還是太糊涂了,以為夫妻之間,要琴瑟好合,才能成就連理……可現在我想通了,這娘子家里有權有勢,什么都不用操心,這才是天上掉餡餅,多好的事情!你就說吧,真的娶了周娥皇,不什么都要我出嗎!你也知道,師兄是個窮鬼,哪能風風光光辦婚事,這么有面子啊!”
他說的吐沫星子橫飛,葉華歪著頭,很精準地總結道:“你這就是愛情屈服給現實了唄?”
李肆很不滿,“你說話太難聽了,這叫門當戶對,兩情相悅!”
“我怎么看都是你入贅折家了!白吃白喝,還白娶了媳婦!”
李肆橫著眼睛,不服氣道:“怎么,你羨慕了?有本事你也趕快成親啊。酸言酸語,你這是嫉妒!”
葉華已經聽不進去了,他不想跟這個被婚姻沖昏頭腦的家伙廢話了。
“咱們還是說正事,你估計,會有多少人難逃?”
李肆沉吟道:“這個不好說,但是我估計像五姓七宗,還有許多世家,都會往南跑的。尤其是那些被罷官的,賦閑在家的,總之不受重用的,多半會跑去江南,碰碰運氣。”
“那師兄以為該怎么辦,是不是要下令抓人?”
李肆搖頭,他很為難。
“師弟,所謂世家,也不是一個兩個人。就拿王氏來說,那個王三立,現在就在大周學堂,我聽說他日夜苦讀,十分勤奮,在課堂上,給學生們講授書法,說文解字,盡心盡力,沒有半點抱怨之詞。這樣的人,我們就要用。”李肆道:“如果直接下令,不分青紅皂白就抓人,反而會寒了人心,可一旦察覺,人已經跑了,想要再去抓,那就不容易了。”
“我覺得應該曉瑜各個州縣,關隘,嚴查路引,不準士人隨便走動。還有,我們跟南唐的交界位置,要派遣重兵,把繡衣使者也撒出去,如果發現有士人逃往江南,一定要攔阻,必要時候,就地正法!砍幾顆腦袋下來,他們自然就怕了!”
李肆侃侃而談,顯然,除此之外,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葉華老神在在,滿臉含笑。
“師兄,與其費力氣防堵,不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有人想往江南跑,就沒人愿意來中原效勞嗎?”
李肆吸了口氣,他的眉頭擰成了川字。
眼下大周奉行的國策,對士人可是很不友善!
朝中打擊世家,不遺余力,提拔各種出身的官員,地方上更是對士紳施以重手,清丈田畝,攤丁入畝,士紳一體納糧……這一套措施下來,大周的士紳,已經沒有多少優待了,相反,還要小心朝廷的鐵拳。
在這個情況之下,還有士人愿意投靠大周?
李肆的直覺就是不可能。
葉華淡然一笑,“實現自身利益有兩種方法,一個是總量不變,盡可能多占,一種是總量增加,哪怕拿的比例更少,但絕對值更多!”葉華笑道:“士人之中,也不盡相同,總有些見識過人的。當年秦國變法最徹底,得到了最多的賢才輔佐……師兄,咱們厲行變法,等于是種好了梧桐樹,難道還吸引不來真鳳凰嗎?”
李肆眼前一亮,“師弟所言,的確有理。就拿我來說吧,也算是讀書人,飽學之士。可我就跟那些世家不一樣,我心懷天下,以蒼生為念。我是鼎力支持清丈,支持一體納糧!江南多才俊,說不定也會有一兩個跟我有差不多見識的真正英雄豪杰。如果能把他們吸引過來,有一兩個人,就勝過千人萬人啊,這個生意劃算,太劃算了!”
李肆還在低頭說著,葉華趕快拍屁股走人,聽這個自戀的家伙說多了,容易胃疼!
他從書房出來,望著南方,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要說起挖墻腳,他可是早就做了,李弘冀現在才行動,未免也太晚了!
而且挖一幫眼高手低的世家大族,又有什么用?要挖墻腳就挖大的。葉華嘴角上翹,喃喃道:“李弘冀,假如宰相級別的人物,叛出南唐,你又該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