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行宮出來,范質突然緊走了兩步,到了葉華的面前。
“冠軍侯!陛下把案子交給韓德讓了,你就沒有什么想說的?”
葉華聳了聳肩,“范相公,你讓我說什么,難不成讓我去搶了韓德讓的活兒!”
范質道:“侯爺愿意,那太好了!”
“做夢!”
葉華不屑道:“圣心燭照,讓韓德讓去做這事挺合適的,我這些日子足疾犯了,要回去養病,范相公沒事就不要找我了……對了,我奉勸范相公一句。”葉華壓低了聲音,“韓德讓是個什么東西,你比我清楚,小心晚節不保!”
范質咧著嘴,跟吃了二斤苦瓜似的,姓葉的,你知道怎么還不管!那家伙無君無父,棄國棄家,把這么大的事情交給他,怕是要血流千里,伏尸過萬!
范質一手訂立了大周的刑統,他主張不管什么案子,都要經過朝廷的程序,堂堂正正處理,偏偏繡衣使者就是個怪胎,讓他們包辦案子,只怕老夫一生的心血就要付諸東流了!
誠如是,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范質很想再勸葉華兩句,讓他千萬阻止韓德讓,奈何葉華已經快步離開了。
鄴城沒有葉華的住處,他索性去了魏王府,住在符家。
未來的姑爺登門,符家上下歡迎不得了。
把整個東跨院,連同后面的花園都讓給了葉華。而且為了出入方便,還把東邊的角門留給了葉華。
他有什么需要,直接從這個門出入,方便省事。
老王爺這一次比以往親切多了,直接稱呼葉華為“賢婿”。
“你看這次陛下派出繡衣使者,到底是要干什么,韓德讓有本事清查好案子嗎?”
葉華笑了,“岳父大人,陛下把案子交給韓德讓,就沒有打算查清楚。別說韓德讓了,就算是神仙,也沒法在五天之內,把這么復雜的事情弄清楚。”
“那,那他怎么交差啊?”
“哈哈哈!”葉華笑得更開心了,“他自然有辦法交差,岳父大人,我倒是覺得,咱們該想一想,一旦血流成河,地方的官吏被清洗之后,我們該怎么辦!”
符彥卿老臉變色,不服氣道:“韓德讓沒有根基,身份尷尬,他真的敢大開殺戒嗎?”
“他要是不敢,陛下自然會換一個人,我手上也有合適的人選,要不然就讓李煜去試試!”葉華輕描淡寫說著,他甚至盼望著韓德讓做的不好,就讓李煜去做,看看這位大詞人,能不能下得去手?
不過葉華的盼望,注定要暫時落空了。
韓德讓就像是一條饑餓許久的惡犬,放出來那就是要見血,要吃人的!
到了第三天,趙普就登門拜訪,他臉色凝重,神情緊張。能讓他如此,足見韓德讓的可怕之處!
“侯爺,你知道韓德讓是怎么辦案子嗎?”
葉華拿起茶杯,給趙普倒了一杯茶,笑道:“邊喝邊說吧!”
趙普盯著茶杯,突然抓起來,用了灌下去,而后長長出口氣,“侯爺,我先喝了,不然我怕不敢喝!”
趙普甩了甩頭,開始講述起來……鄴城地方的官吏,清查田莊,最后把罪名算在了幾個商人的頭上。
誰都知道這幾個商人不過是替罪羔羊,他們背后還有真正的黑手,只不過幾個商人都存了死志,撬不開他們的嘴巴,就根本別想把火燒向背后的世家。
韓德讓接手之后,下令準備了幾口大油鍋,他把幾個商人吊在油鍋上面。
繡衣使者的人逐漸放下繩索,讓上面的人一點點接近油鍋。
面對噼里啪啦,翻滾沸騰的油鍋,誰不害怕。
商人嚇得蜷縮雙腿,縮成一團,不去接觸熱油。韓德讓也不在乎,他只是讓人默默往下放繩子,他在一旁瞧著。
終于會有一刻,商人的體力到了極限,或者因為抽筋,失去控制,雙腿下落,插進油鍋里!
在一瞬間,熱油將皮膚全部燙熟,炸出一個個水泡。
商人受到刺激,會拼命抬起下肢,可剛抬起來,就因為疼痛難忍,再次掉落油鍋,反復兩三次,雙腿也炸熟,人也沒有力氣了。
繡衣使者就把他們全都放進油鍋,給活活炸死了!
下油鍋啊!
這是地獄才有的手段!
居然活活出現在了人間!
而且還只是韓德讓的第一道菜,真不知道這家伙還會干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雖然趙普跟葉華站在一起,但他畢竟是文官出身。
對于繡衣使者本能地厭惡,聽說韓德讓的手段之后,更是不寒而栗。
“光是下油鍋?沒有別的花樣了?”葉華喝著茶,還有那么一絲失望,“到底是胡人,做事不精細。應該先刷蛋液,裹上團粉,再加點面包糠,炸至金黃,然后撈出來,隔壁的獄卒都饞哭了!”
趙普的老臉瞬間就垮下來了,他對天發誓,再也不吃油炸的東西了。
貌似繡衣使者的祖師爺就是眼前這一位,而不是韓德讓!
沒準這下油鍋的手段就是葉華留下來的呢!
想到這里,趙普越發覺得整個人都好了,他蜷縮起來,盯著空落落的茶杯默默不語。
葉華把臉一沉,“行了,你是宰執重臣,一道命令,就有成千上萬的人要家破人亡,一個油鍋炸人就能把你嚇成這樣,也太沒用了!”
趙普苦笑道:“侯爺,你以為這就完了嗎?”
“還有更好玩的?”葉華好奇道。
趙普想罵娘了,不是好玩,而是惡心!
“侯爺,韓德讓把幾個商人給炸了,結果都沒有問出什么來。他下令將所有參與清查案子的官吏都給抓了過去。”
葉華笑道:“這個思路是對的,接下來呢?也把官吏吊起來,不說實話的就下油鍋?”
“那倒沒有,韓德讓請他們吃了一頓飯。”
“吃什么了?”
“一碟醬,一碟腌制的韭菜花,還有一大盤酥肉!”說到這里,趙普急忙扭過頭,嗓子里發出咕咕的聲音,幸好只是喝下了一點茶水,沒有吐出什么來。
葉華臉上的肉抽搐了兩下,聲音有些沙啞,“那,那可真是一道大菜啊!”
趙普臉色蒼白,“侯爺,現在那幫官吏全都招了,他們說,是受了上官的指使,故意替人隱瞞,韓德讓已經拿到了口供。”
“他接下來就要去抓那些當官的了?”
“還沒有,涉及到朝廷命官,他必須請示陛下!”趙普搖頭苦笑,“那些世家大族,固然可惡,但是要讓韓德讓之流得勢,只怕天下人都要戰戰兢兢,惶惶不可終日了。”
葉華瞇縫著眼睛,沉吟半晌,“我去行宮一趟。”
匆匆出了東門,葉華直接往行宮而來。
他到了宮門口,正好看到韓德讓從里面出來,這家伙剛見了柴榮,手里拿著明晃晃的圣旨。
他抬頭看見了葉華,連忙將圣旨交給了身后的人,單膝點地,叩首道:“屬下拜見侯爺!”
葉華俯視他一眼,輕輕一笑,“本爵早就不管繡衣使者的事情了,你現在擔著皇命,要把大案子,怎么能隨便給別人行禮?”
韓德讓聽完,身體更低,幾乎趴在地上。
“卑職出身低賤,如蒿草一般,全賴侯爺提攜栽培,才能進入繡衣使者。如今天子垂青,委以重任。卑職不敢忘故主大恩,侯爺的提攜,卑職銘刻五內!”
葉華輕輕一笑,這孫子在心里銘刻的是恩是仇,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越是謙恭,就越應該提防。
葉華也是十足的演技派,他突然微微一笑,伸手把韓德讓拉起來。
“這個案子跟我也有關系,你把案子辦好了,就是給我漲臉!無論到什么時候,繡衣使者做得好,我臉上都有光彩,做不好,讓天子失望,我可不答應!”
韓德讓連忙道:“請侯爺放心,卑職就是天子的一條狗,一定會盡職盡責,替陛下咬那些有不臣之心的佞黨奸賊!”
韓德讓說完,躬身退出三步,才重新拿起圣旨,大步流星離開。
葉華瞧著他的背影,微微哼了一聲,扭頭往宮里走。伺候的太監笑嘻嘻道:“侯爺,這個姓韓的還算有自知之明,他算是什么東西,就是一條狗!”
葉華輕輕一笑,“他現在受寵,不要惡了他,行宮的日子艱難,天子又儉樸,想必你們也不容易啊!”
葉華說著,從袖子里掏出一張飛錢,以肉眼幾乎不可見的速度,塞進了小太監的手里。
小太監那叫一個受寵若驚,激動地渾身顫抖。
他偷眼看了看,是一千貫的!
比韓德讓塞得那一張一百貫,足足多了十倍!
要不怎么說,侯爺就是侯爺,狗就是狗!這氣度手筆,真是沒法比!以后出了什么事,該向著誰,真是一目了然!
小太監彎著腰,像是一只大蝦米,將葉華領到了柴榮的寢宮前面,遞了牌子,順利面君。
柴榮正在翻著手里的案卷,頭也不抬道:“一共有十幾位官員,都包庇莊園的主人,委實可惡!朕已經下旨把他們都拿下了,從這些人著手,順藤摸瓜,或許就能找出那些跟世家有勾結的人了。”
柴榮的語氣透著輕松愉快,他心里清楚,韓德讓交上來的案卷,沒有幾分可信度,但身為天子,他需要的就是這個!
“朕給了他五天時間,結果三天就有了結果,朕很欣慰!”
葉華微微一笑,“陛下,繡衣使者的確很有能力,臣提議,是不是讓趙匡義也從幽州回來,一起參與辦案?他們雙劍合璧,必定所向睥睨!”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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