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昭信不想說話,他很想扔一條大黑狗,砸死葉華算了。
不帶這么玩人的,我們符家的家將部曲啊,放出去就是指揮使,都虞侯,在哪都橫著走。他們是舍不得離開符家這棵大樹,才屈身為奴。
你倒好,凈給一些副職,也太瞧不起我們了!
“姓葉的,我不干!”
“那你自便!”葉華無所謂地攤了攤手,反正符大少爺也沒有什么地位可言,就把他當成空氣算了。
符昭信真的是氣壞了,還沒當上符家的女婿,就敢不把大舅哥放在眼里,以后你小子還不定怎么猖狂呢!
他氣呼呼離開,葉華悶著頭喝茶,恍若未聞。
等了差不多一刻鐘,符昭信又悻悻地回來了,這回他沒臉鬧了,老老實實,坐在了葉華對面,探頭縮腦,欲言又止。
“有屁快放,別耽誤正事!”
符昭信氣哼哼的,“我們家的部曲說了,他們愿意從副手當起,也不知道你給他們灌了什么湯!”
葉華冷笑了兩聲,“不是我給他們灌,是他們比你有腦子!”
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能給符家當部曲,可是比宰相的奴仆更風光,但是呢,奴仆終究是奴仆,當久了,誰都想換身皮,過體面的日子。
符昭信想的沒錯,符家部曲,出去的確能當上不小的官,可問題是符家太顯赫了,放出去的人起點太高,周圍的人排斥他們,甚至有人會設計陷害。
君不見有些御史,就專門找大官家丁親戚的麻煩,靠著收拾他們,給自己刷聲望,符家的人出去,也是有風險的,而且還不小。
當然了,也有辦法避免,那就是去符家直接控制的人馬,上上下下都是符家人,那就沒問題了。
可是進這樣的軍營,跟在符家當部曲有什么區別?
而且誰都清楚,天子收武夫職權,哪怕以符家的顯貴,也沒法在軍中大肆發展勢力,安插親信。
所以,這幫人去了,未來的升遷之路也不會多順利。
總而言之,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給人當部曲,酸甜苦辣,只有腸子知道。
可眼前這次機會與眾不同。
首先,是朝廷有求于符家,他們進入和符家關系不大的昭義軍,是幫著朝廷解決叛亂,而且從副手干起,起點低,誰也沒法說他們什么。
相反,過去符家部曲是個包袱,現在符家部曲就成了進身之階……我們不是沒去處,而是為了朝廷分憂,才屈尊降貴,不嫌棄官小。
如此一來,就不敢有人為難他們。
再有,直接當老大固然爽,但問題是一個陌生的環境,你了解情況嗎?你能擺平地頭蛇,驕兵悍將嗎?
如果不能,還不如從副手干起呢!
他們名義上是副手,其實就是監軍。
別忘了,昭義軍剛剛反叛,想處置他們,易如反掌。因此所謂正職也要捧著卵子過河,不敢托大。
只要能穩住大局,就算沒有功勞,等風波過去,也能撈到不少好處。
從此之后,天高海闊,全憑自己的本事了。
這里面有著非常多的門道,符昭信一時想不清楚,他只是氣那些家丁不要臉!
居然拍著胸脯說,愿意替姑爺排憂解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奶奶的,你們眼睛里只有姑爺,就沒有我這個少爺!
都是一幫沒心肝的東西,就和葉華一個德行!
“別以為什么都拿最好的,就是對你真的好!門戶越大,門檻越高,就越是要居安思危,要知道分寸……文官喜歡說思危,思退,思變,就是這個道理!”葉華語重心長道,既然都賜婚了,反正是一家人,也該提點兩句。
符昭信氣得不輕,怒道:“別拿我爹喜歡說的話教訓我,你還是想想,要怎么解決眼前的麻煩吧!”
符昭信斜著眼睛,發現了潘美渾身是血趕了回來,在他的身上還插著兩支箭,臉頰也被劈開了一道口子,血已經不流了,但是皮肉翻開,很是嚇人。
潘美幾步到了葉華面前,單膝點地。
“末將無能,沒有追上摩尼教的人,請侯爺責罰。”
葉華沒有生氣,“勝負不必太在乎,你是不是遇上麻煩了?”
“嗯!”
潘美點頭,符昭信擊殺了劉繼沖,他的殘兵敗將立刻做樹倒猢猻散,許多人直接跪地投降。
唯獨寶巖和尚帶著幾百人,全都是摩尼教的,他們可不會投降,紛紛奪路而逃。這次叛亂,摩尼教可是罪魁禍首,豈能放過他們,潘美帶著人去追。
這一路上,雙方戰斗不斷。
坦白講,摩尼教的這幫人,不要命,不惜命,全都跟瘋子似的,非常棘手。
但是斗了幾次,潘美也發現了他們的弱點,這幫人全靠著血氣之勇,沒有什么韜略,光會沖鋒拼命,稍微用點戰術計謀,就能殺死一大片。
潘美來了精神,他發誓要活捉寶巖,徹底弄清楚摩尼教的實力。
可就在寶巖身邊的人不足一百,即將束手就擒的時候,沖出了一隊北漢的人馬……這是一群非常精干的騎兵,他們弓馬嫻熟,先是一陣攢射,殺死了不少潘美的部下,接著一陣沖鋒,潘美拼死力戰,卻寡不敵眾,身上多處受傷,狼狽敗回。
潘美現在最懊惱的就是神弩怕是拿不到了,真是氣死人!
“北漢的人馬出動了!”
葉華關心的東西肯定要比潘美高著許多層次。
根據種種跡象,劉承鈞帶的人馬是河東騎兵的精銳。
作為李克用一手帶出來,橫行幾十年而不倒的強兵,他們的戰斗力甚至要比契丹的鐵林軍還要厲害。
潘美兵力不占優勢,敗了沒什么奇怪。
問題是眼下的漳水大營,這個情況,能不能扛得住劉承鈞的攻擊,還有……他們會不會賊心不死,繼續打黃河大堤的主意?
葉華沒有跟符昭信費吐沫了,他重新來到了高臺之上,面對著下面的士兵。
“弟兄們可有了人選?”
葉華問了三遍,陸續有人站出來。
能當軍官的,也都是以前就是軍官,普通的大頭兵,根本沒有上位的機會……但是在這一群被推選出來的人中間,還真有個年輕的士兵。
他身上沒有鎧甲,只是拿著一條尋常的長矛,看起來還有些木訥。
葉華掃了一圈,就把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弟兄們為什么要推舉你?”
年輕人抬起頭,瞧了眼葉華,又急忙低下。
“屬下,叫,叫慕容德業,這,這次,保護了,糧倉!”
他的聲音不大,說話的時候還有點臉紅,完全是個靦腆的大男孩……其他人紛紛開口,才把事情說清楚。
原來劉繼沖要逃跑的時候,派遣心腹,要去把軍中的糧倉給燒了。
慕容德業和一群人守衛糧倉,劉繼沖的人來了,別人都不敢攔著,唯獨他連著挑了兩個,保護住了糧倉,也就保護住了大家的飯碗,不然,整個漳水大營就徹底垮了。
慕容德業是立了大功的!
人們這時候才驚覺,這個老實孩子還是個殺人的高手,功夫是真的了得!
軍中也不乏好奇之人,他們旁敲側擊,這才知道,慕容德業還出身將門呢!
“令尊是何人?”
“家父慕容延釗,曾經擔任過西頭供奉官,鐵騎都虞侯……只不過,已經,解,解甲歸田了。”
慕容延釗?
葉華倒是知道有個慕容彥超,這家伙拿假銀子糊弄人,結果死在了亂軍之中,反而成就了葉華跟楊業的大名。
他再三確認,這個慕容延釗可不是慕容彥超。
“令尊眼下在做什么?”
“回侯爺,家父在鄉下養花為業,現居住的村子被稱為花園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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