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高行周幾年前就纏綿病榻,身體越來越糟糕。不過老頭武功底子好,怎么病也病不死,哪怕大夫都搖頭了,隔幾天這位又爬了起來,甚至能拄著棍子來回溜達,大家伙都說閻王爺害怕白馬銀槍將,不敢把他接走。
只是再頑強的人,也扛不住歲月的侵蝕,尤其是北伐以來,大周傾盡所有,就連高行周都不能怠慢,每天要到樞密院坐班,處理人馬調度,軍需糧草的事宜。
就在數日之前,開封下了一場雪,高行周早早去樞密院,結果轎夫不幸摔倒,把老王爺從轎子里摔出去,頭破血流,一條胳膊都斷了,當晚,齊王高行周在府中病逝……
得知高行周去世,葉華和柴榮都臉色狂變,暗叫不好。
高行周地位尊崇,哪怕郭威都要敬他三分。
而且高行周早就到了人臣的巔峰,他又沒有當皇帝的野心。
一個無所求,無所懼,誰也收買不了的人,幾乎是無敵的。
他坐鎮樞密院,郭威和柴榮一起北上,都沒有太多的擔心。偏偏高行周敗給了老天爺,事情一下子就糟糕了。
現在誰能接替樞密使呢?
在京的文武當中,首推就是宣徽使鄭仁誨,此人早年跟郭威很有交情,郭老大登基之后,任命他檢校司空,客省使,此人長期在襄州一代鎮守,不久之前,他被調回京城,加檢校太保,同平章事,與高行周一起,同為樞密使。
鄭仁誨很有才干魄力,而且相對年富力強,他跟高行周搭檔,那是強強合作,相得益彰。
只是高行周突然去世,樞密院落到他的手里,鄭仁誨心思深沉,誰也不知道他想些什么,到底是站在哪一邊……豈能不讓人擔憂。
柴榮的心情也很糟糕。
好不容易葉華把軍前諸將給鎮住了,后院又起火了,真是不讓人省心!
“不管如何,應該盡快回京,免得橫生枝節!”
他們兩個面見郭威,聽說高行周死了,郭威落淚了。
“真是想不到,他走到了朕的前面,老人凋零殆盡啊!”郭威嘆道:“馮太師年過古稀,政事堂的擔子還在他肩上,趕快回京吧,別把老太師也累壞了!”
郭威有些后悔了,他為了能安心北伐,所以用了許多老人,以為他們老成持重,沒有野心妄想,自己能順利北伐,不用擔心后方出事。
想法是對的,從燕云之戰的結果來看,也沒有錯誤。
唯獨忽略了一點,老人的身體不行,這是最大的后患!
郭威無可奈何,只能祈求蒼天站在自己這一邊,保佑大周江山……葉華帶著驃騎衛,護送郭威回京,考慮到皇帝的身體,一天最多只能走四十里,別管多著急,都沒有辦法。
這一天正在休息的時候,葉華的帳篷來了三個人,葉忠,葉孝,還有一個戴著大帽子,遮住半邊臉的家伙。
“別裝了,我早就知道了!”
符三吐了吐舌頭,忙把帽子摘了,沖著葉華眨巴了兩下眼睛。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葉華哼了一聲,“我的軍營,進來一只蒼蠅我都能查出是公是母,進來這么大個活人,我豈能不知!”
符三白了葉華一眼,“粗鄙之語,人家給你送了那么多次吃的,都不知道謝謝我!”
“謝謝,謝謝!”葉華連連抱拳,“不會又送吃的吧,我可是沒有胃口。”
符金定把鼻子一皺,嗔怒道:“你當我什么都不懂啊,這時候誰有心思吃,如果不是大事,我才不來呢!”
說著,符三把一封信扔給了葉華。
“你自己看吧!”
葉華不明所以,他接在手里,展開一看,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娟秀的小字,看起來就賞心悅目。
寫信的人正是馮道的孫女。
馮姑娘在信中提到了一件事,在不久之前,曾經發生了一件軍糧大案。
當時葉華主動壓下去,王殷還向郭威告狀,后來又牽連到了柴守禮等人,事關重大,郭威也給放在了一邊。
雖然過去了一段時間,當事情不會無緣無故消失。
馮道坐鎮京城,他查到了這個軍糧的案子,和樞密院,還有戶部的人都有關系,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沒有這兩個衙門的人當內鬼,就憑著柴守禮,有什么本事做成這么大的事情!
一言以蔽之,柴守禮被人利用了!當然了,這也是他自己找的。
馮道為了保護柴守禮,防止牽連到晉王,并沒有繼續追查,只是處置了幾個小官,算是給了各方一個交代。
不過從這幾個人身上,馮道也嗅出了一絲味道,事情很不單純!
范質、王溥、李谷三個,沒心思插手皇家的事情,他們只想老老實實,當好宰相,倒是樞密使鄭仁誨,是個有手段,也有實力的人,連馮道都看不清他的深淺。
而且據說鄭仁誨和王殷曾經交情很深,但是近十幾年,兩個人都沒有什么往來,他們之間,到底是怎么回事,誰也不清楚。
馮道很懷疑鄭仁誨搞鬼,可問題是沒有證據,他又不能胡亂彈劾大臣……但是呢,隨著郭威病重,各種神怪都出來了,馮道憂心忡忡,生怕出什么意外,所以他通過孫女,寫了一封信,交給符二小姐,由符二小姐送給符三,再由符三交給葉華……轉了這么一大圈,避開了所有人的耳目。
只有一句話……小心鄭仁誨!
馮道啊,你可真是個老狐貍,連這樣的招數都能想到,佩服,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鄭仁誨!
他為什么要牽連柴守禮,是什么用心?莫非他想動柴榮?這個案子是王殷捅出來的,那個老東西又是什么算盤?
葉華突然有些氣惱,如果知道王殷和朝中還有勾結,當天就該把他和郭崇一起殺了,剪除后患!
真是一念之仁!
葉華也是膽子夠大的,殺郭崇就夠嚇人的,如果沒有真憑實據,隨便殺了王殷,那還不弄得一地雞毛啊!
總而言之,先回京城要緊。
從這一天開始,符三就成了葉華的情報員,幾乎每天都有消息送來。
她得到消息的途徑跟葉華完全不一樣,都是走女眷這條線,但是還真別說,看似家長里短,中間可藏著不小的學問。
比如前不久,郭幸哥通過了考試,要正式進入學堂上學。
小家伙還挺爭氣,考了一個優等。
葉氏在家中擺宴祝賀,一個誰也想不到的客人來了。
郭威的姐姐福慶長公主來到葉府,她曾經因為李重進的事情,跟葉華鬧翻了,兩家沒有一點來往。
這一次她不但來了,還送了重禮。
她把郭幸哥抱在懷里,好一頓夸獎,還向葉氏道歉,說她身為大姑,身為長輩,意氣用事,很是不該。
郭家現在就剩下一條根了,從今往后,她要好好照顧侄子,有什么事情,只管找她,能幫上忙,絕不含糊。
她還跟葉氏道謝,說葉氏是郭家的恩人,以前有什么不對的地方,請老太太能原諒。往后她絕對會盡心盡力云云……
從此之后,福慶長公主倒是天天往葉家跑,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奇珍異寶,綾羅綢緞,什么都往葉家送,看架勢,仿佛要搬空倉庫似的!
福慶長公主突然大獻殷勤,不止是她,在京中,還有不少傳言,都說皇子郭幸哥雖然年幼,但是聰明機敏,仁厚寬宏,和陛下簡直一模一樣。
就連張永德的夫人,壽安公主,郭幸哥的四姐,也破天荒跑到了葉家……壽安公主因為家中不幸,這幾年間,十天有八天住在廟里,給死去的親人念經祈福,她甚至連丈夫都不怎么搭理。
她還給張永德挑了兩個小妾,讓她們陪著丈夫,替張家傳宗接代,管理府中大小事情……壽安公主完全就是個超然物外的菩薩。
誰知道這位居然也從云端下來了,抱著幸哥,一頓大哭。
幾乎一夜之間,郭幸哥成了所有人眼睛里的寶貝疙瘩兒。
符三還挺高興的,她很喜歡郭幸哥,還送給小家伙果下馬,帶著小家伙放煙火,郭幸哥圍著符三,三姐三姐地叫著……小家伙那么不幸,有這么多人照顧他,或許能彌補一二吧!
“唉,這幫人要真是為了幸哥好,我也就不擔心了!”
再有一天,就到京城了。
葉華想了又想,他去了駙馬張永德的帳篷。
“你們都退到三十丈以外,沒有我的話,不許靠近半步。”
葉華把人趕走,邁步進了帳篷,他二話不說,揮拳照著張永德就來了一下子,張永德功夫當然比葉華厲害多了,可他沒想到,葉華突然下手,被打了個正著,一拳打出個熊貓眼!
“你,你瘋了!”
張永德想還手,葉華惡狠狠道:“你想以下犯上?”
“我,我!”張永德怒道:“你總要有個理由吧!”
“沒有理由,我就想打人,還不許你還手!”
葉華掄起拳頭,給了張永德十幾下子,拳拳到肉,那叫一個很!
張永德沒敢還手,只能抱著腦袋,保護住要害,心說老子銅皮鐵骨,也不怕你打!你小子要是沒有足夠的理由,我非把你打成豬頭不可!
終于,葉華收了拳頭,他活動了一下手腕子,“還挺疼的!”
張駙馬翻了白眼,“挨打的人是我,是我!”
“行了!”葉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也不白打你,提醒你一句,管好你家的婆娘,別讓她胡亂打主意,要是摻和到不該摻和的事情里,小心你的腦袋!”
張永德懵了,“什么婆娘,我的兩房小妾都老實本分,怎么會惹到你?”
“你腦子有病啊,她們也值得我過問!”
葉華甩下這么一句話,轉身就走。
張永德追了出來,卻發現葉華已經上馬離開,外面那些親軍見葉華走了,這才敢過來,一見張永德臉上好幾塊紅腫青紫,都嚇壞了。
“駙馬爺,怎么回事,誰敢打你啊?”
張永德不耐煩了,“今天的事情不許傳出去一個字,否則打死!”
重新回到了帳篷,張永德唉聲嘆氣,公主啊,你背著我干了什么?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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