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華的賬單郭威讀懂了,這里面除了有葉華身為臣子的本分之外,還在警告郭威,西北諸軍皆不可信,不可用!
能維持他們不添亂就不錯了,不要指望能派上別的用場。
郭威清楚,可是現在他哪有實力和精力,來整頓諸軍,非但不能大刀闊斧,反而要積極拉攏安撫,只要他們不跟著劉崇添亂,郭老大就燒高香了。
能收買人心的方法無非官職,金錢,美女這些而已,郭威已經讓符彥卿擔任西京留守,王景接下了護國軍節度使。
金錢方面,葉華撒出去大把好處,也暫時夠用了。
那剩下就是在姻親上面動腦筋,郭威只有一個成年的女兒,躲過了劉承祐的毒手,已經嫁給了大將張永德,沒法再嫁,郭幸哥又是個奶娃娃,就只剩下柴榮了。
正巧柴榮的妻兒也慘遭毒手,老大不小,要趕快娶妻生子才行。
想來想去,郭威就決定把符彥卿的長女賜婚給義子柴榮,靠著這個辦法,進一步拉攏符彥卿。
“這是拿柴榮和親啊!”
葉華感嘆著,身在皇家,就是這點不好,連自己的親事都沒法決定,不過葉華見過符大小姐,那是個很不錯的女子。
不管是按照五代的審美,還是放在后世,都是標準的女神,形象好,氣質佳,又知書達理,絕對配得上柴榮。
唯一的問題就是符大小姐曾經嫁過人,一個二婚的女人,能和皇儲結婚嗎?
還真別說,在五代一點問題都沒有。
事實上只有在南宋以后,理學大興,整個社會風氣才越來越嚴格,可即便那樣,在明代,民間的二婚再嫁也是可以的。
至于漢唐,一直到北宋年間,再婚的女人進入皇宮,甚至成為皇后,都所在多有,不論是達官顯貴,還是普通人,都非常開放,稀松平常。
所以,就祝福美好的姻緣吧!
葉華拍了拍屁股去吃飯,他特意準備了一只烤全羊,已經烤了兩個時辰,外表金黃酥脆,內里鮮嫩多汁,咬一口,肉香彌漫,脂膏充盈,簡直美到了天上。
葉華等了差不多一刻鐘,才看到魏仁浦姍姍來遲,他滿臉的沮喪,面對著美味的羊肉,全然沒有興趣,只是唉聲嘆氣。
“我說魏學士,誰給你氣受了?”
魏仁浦搖了搖頭,“唉,葉長史,老夫費盡了口舌,奈何符彥卿就是不答應,真不知道他想什么,圣人賜婚,他也敢拒絕?”
“拒絕?”
葉華嚇了一跳,“符彥卿腦子沒壞掉吧,這可是好事啊!”
“誰說不是,可他就是不點頭。”魏仁浦沉默了一陣子,然后緩緩道:“其實我也能猜出一點他的心思,幾年前,平定李守貞叛亂的時候,李崇訓就是被郭使君逼死的,算起來是有些仇恨,可戰亂的年頭,怎么能在乎這些呢!”
魏仁浦早就和柴榮站在一起,他當然樂見柴榮娶符彥卿之女。
畢竟以符彥卿的地位和資歷,足以和王峻抗衡,他都籌劃好了,結親之后,就運作符彥卿進京,分了王峻的權力,解除柴榮最大的威脅。
多好的計劃,可剛開始就面臨挫敗,讓魏仁浦頗為無奈。
葉華想了想,問道:“魏學士,符彥卿說了什么原因嗎?”
“他說了,女兒蒲柳之姿,嬌生慣養,任性刁蠻,配不上使君。”魏仁浦氣呼呼道:“這算什么理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有圣人賜婚,他們就是夫妻,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
葉華想起老符疼愛女兒的模樣,突然笑了,“魏學士,依我說,符彥卿未必撒謊。”
“我不信!”魏仁浦怒道:“他一定是托詞!”
葉華笑得更開心了,“那這樣好不,咱們先吃,羊肉涼了就不好吃了,回頭我去想辦法。”
魏仁浦看了看葉華,“好,葉長史,你要是真能辦成了,郭相公一定感念你的恩德。”
又是惠而不費,這種話老子都聽膩了!
雖然不愿意聽,但是葉華也愿意跑,畢竟柴榮和符彥卿貌似跟他都不錯,他們結盟更緊密,自己靠著大樹好乘涼,有百利而無一害。
葉華真的去跑了,魏仁浦只能等著。
說起來,老魏機智過人,算無遺策,可偏偏沒當過月老,他的媳婦還是15歲那年,他爹硬塞給他的,成親之后,魏仁浦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讀書做官上面,根本無暇琢磨女人心思,到目前為止,還是一房老妻,兩個人相敬如賓,他的家中,是半點趣味都沒有,比和尚好不了多少。
魏仁浦覺得他攬了一個很糟糕的活兒,沒法子,只能干等著葉華的消息了。
熬了三天,符彥卿居然主動邀請魏仁浦過去,這次談話就比之前和緩許多,雙方約談越高興,到了最后,直接把親事確定下來。
魏仁浦春風得意,比自己娶媳婦還高興呢!
回到住處,就直接找到了葉華,他喜得眉飛色舞,把經過說了一遍,然后就問道:“我說葉長史,你到底是用了什么妙計,能不能跟老夫說說?”
葉華呵呵一笑,“沒什么神秘的,我不過是給人講了一個故事。”
“給誰?”
“符三姑娘。”
小丫頭被葉華的一個故事嚇昏過去,好不容易才擺脫了噩夢,到了花園玩耍,很不幸又碰上了葉華這個混蛋。小妮子撒腿要跑,葉華趕快幾步跑到她的前面,攔下來了。
“別跑,我還有故事要講呢!”
小妮子臉都白了,她見去路被擋住,就捂著耳朵,拼命大叫,“不聽,不聽,就是不聽!”
葉華這個尷尬啊,弄得他好像是欺負小孩子的壞叔叔似的,雖然他也僅僅比小妮子大三四歲而已。
“我的小姑奶奶,這次可不是鬼故事,是個很好聽的故事,別怕,真的不用怕!”
好不容易安撫住了小妮子,葉華就給她講了起來。
還真別說,葉華講故事的本事比起那些說書唱戲的強多了,小妮子漸漸聽進去了,還好奇道:“那后來呢?那位將軍和他的妻子呢?”
“他們生活在了一起,還有了兩個兒子,只是很不幸,朝中奸臣當道,慫恿昏君,殺了將軍的夫人和兒子,將軍一怒之下,帶兵殺入京城,替一家人報仇雪恨。鏟除了仇人之后,他每天都會去夫人的房間,把桌上茶杯里的水換成新的,然后默默放在桌邊,每天如是,風雨無阻。”
小妮子不解,“那是為什么?”
“因為將軍出征的時候,夫人就給他倒了一杯水,將軍走得匆忙,沒來得及喝,隨手放在桌邊,誰知這一走,竟是永別,將軍再也喝不到夫人替他倒的水了……”
小妮子把拳頭攥緊了,眼圈泛紅,怒沖沖道:“大騙子,你說講個好故事,為什么還這么悲傷,為什么不讓他們夫妻攜手,白頭到老?”小妮子十分激動,眼圈有淚光滾動。
葉華聳了聳肩,無奈道:“如果是故事,當然可以說成大團圓,可這不是故事,是真事,那位將軍就是郭相公,就是圣人給你姐姐挑選的夫婿。”
“啊!”
小妮子張大了嘴巴,驚得說不出話來,那個殺了前姐夫和外甥的劊子手,竟然是個有情有義的好丈夫?未免太有些顛覆了吧?
小妮子還想問幾句,葉華卻離開了,只剩下她一個人,遲疑了半晌,向大姐的房間跑了過去。
符大小姐拒絕柴榮,不是因為恨,而是因為怕!
她已經嫁給一個兇殘之人,李崇訓連妻兒都能下得了手的,她怕再重蹈覆轍,假如柴榮也是那樣殘忍暴戾,她這輩子就完了。
“唉,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針。”魏仁浦笑得很猥瑣,“想不到葉長史小小年紀,竟是個心思機巧的風流人物,以后不知道多少姑娘要為你傾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