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汗,終于可以休息休息了!”一名阿史那家族的年輕子弟腦袋里不時的回想著尸骨如麻的戰場,一陣膽寒。好在他們終于可以離開那個地獄之地了。
“休息?現在是休息的時候嗎?”統葉護沒好氣的道:“只要我們敢稍稍松懈一點,,陳應麾下的幾萬兵馬馬上像雪崩海嘯一樣壓上來,都不會蘸醬油,一口就能將我們活生生給吞了你們信不信?”
那名阿史那家族的子弟扁了扁嘴,一副要哭了的樣子:“可汗你說怎么辦?”
“咱們的輜重丟棄殆盡,馬也快跑廢了,這個樣子是回不到千山的,恐怕連北庭也回不到!”統葉護可汗指著前面一萬泉的土垣子道:“我們前來的時候,記得前面是一個栗特人的商隊,看樣子,他們還沒有走,這個商隊是一只大肥羊,我們把他們搶了,依靠他們的物資,跑回北庭應該不成問題!”
這邊統葉護準備搶“商人”的物資,準備利用這些物資,返回北庭。可是蘇定方也是拿這些物資當作誘餌,準備將統葉護他們一網打盡。
副校尉望著五百余名狼狽如叫花子一般的軍隊,疑惑的道:“會不會弄錯了,他們這怎么看也不像是西突厥可汗啊!”
“你來作首領,看我眼色行事!”蘇定方指著一旁溫順如兔子一般的西域商人溫宿武道:“你要是敢露出馬腳,你們有一個算一個,全部留下在這里肥地!”
溫宿武并不是姓溫名宿武,而是復姓溫宿,名武。溫宿,在突厥語的意思是多水之地,其實他們算是西域三十六國之一。
溫宿武連連點頭。
蘇定方裝成隨從的樣子,提著一把橫刀,跟著溫宿武身后。只要溫宿武敢異動,蘇定方保證可以在第一時間劈了他。
統葉護可汗盡管落魄,他還是非常霸氣的問道:“我乃大突厥姑墨特勒,你的商隊都還有什么東西?”
溫宿武低頭哈腰的道:“回稟貴人,商隊里有香料三百袋、瑪瑙五百塊,還有一些藥材,不知貴人需要什么?”
“沒有馬嗎?”統葉護問道。
溫宿武一聽這話,感覺隱隱不對,他小心翼翼的問道:“前面打了勝仗?”
統葉護微微一愣,他們現在這副樣子,怎么可能像打了勝仗?不過他還是順著溫宿武的話道:“不錯打了勝了,不過也不太順利,涼州城太難啃了,傷了好多人,不過我們大突厥的勇士,豈是懦夫的唐人可比,涼州已經拿下來了,關中也快了!”
原本溫宿武非常不樂意被蘇定方當成奴隸,搶光了他們的財物。他仗著蘇定方不懂突厥語,一邊向統葉護說著話,一邊打著手勢,這是西域各族各部的通用手語,表示有敵人。
統葉護看到這一幕,心中已經明白了。他悄悄向身邊的武士下達了準備戰斗的手語,雖然蘇定方不懂突厥語,可是他也不是傻子,看著原本散慢的突厥人,悄悄將弓箭挽起,他再看不明白就是傻了。
蘇定方快速出刀,拔出橫刀一刀劈向溫宿武的腦袋。
溫宿武看到一道寒光飛來,再想避開已經晚了,蘇定方這一刀快如閃電,轉眼之間,刀鋒切割肉體的聲音響起。
“噗嗤……”
溫宿武斗大的腦袋像皮球一樣滾落在地上,他的眼睛瞪得渾圓,致死都沒有明白蘇定方為什么會突然出手。
“唐人!”
“突厥人”!
弓箭的破空聲頓時大作,刀箭的劈砍聲也頓時響起。血雨橫飛,慘叫嘶喊的聲音響成一片。
突厥人咬牙發起沖鋒,可是在唐軍的箭雨下倒下了一片。稍稍一停頓,對面的蘇定方部也開始上馬還擊。
可是蘇定方所部剛剛發動,對面的突厥人頓時慘叫起來:“是他們,是他們那支魔鬼騎兵!”
整齊如一的跨上戰馬,整齊如一的策馬奔馳。每一名騎兵與另外一名騎兵之間,仿佛如尺子測量過一樣,步調一致,戰馬也同時抬腿,同時落蹄。
數十名被驍騎軍鉤鐮槍騎兵嚇破了膽的突厥騎兵,看到這一幕調頭就跑。統葉護可汗憤怒的吼道:“你們看你清楚,他們沒有那支怪槍,不是唐人的魔鬼騎兵!”
眾突厥人一看,果然如此。
漸漸的他們恢復了些許勇氣。
不過,僅僅是恢復而已。
那名阿史那家族的子弟道:“可汗,這支唐軍處處透著古怪,依卑下之見,還是應該慎重!”
統葉護可汗冷哼一聲:“慎重?唐軍可沒有半點慎重的意思,他們都準備沖殺過來了!都給我上,將唐軍的陣勢給我射亂!”
蘇定方抽出馬刀,策馬飛馳而下,來到突厥騎兵方陣前高舉著馬刀,放聲怒吼:“大唐的勇士們,挺直你們的腰桿,握緊你們的兵器!自從跟隨我們陳大將軍以來,我們一次次打垮了五倍,十倍,甚至二十倍于我們的敵人,東突厥、西突厥……一支支突厥軍的精銳被我們的鐵蹄無情地粉碎,始畢、處羅、頡利、統葉護……無數突厥猛將名帥都成了我們的手下拜將,我們擊敗了無數強大的對手,我們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今天也不會例外!”
越騎軍將士大聲嘶聲狂叫:“大唐萬勝!陳大將軍威武!”
“大唐的勇士們,騎上你們的駿馬,拉開你們的強弓,揮動你們的馬刀,擊潰他們,粉碎他們,讓他們的尸體鋪滿戰場,讓他們知道誰才是戰場上的王!騎兵進攻!”蘇定方則一馬當先,朝著統葉護可汗沖去。
越騎軍將士也齊齊發出震天動地的怒吼:“萬勝!萬勝!”
一踢馬腹,戰馬疾風般飛馳而出,朝著突厥軍陣沖了過去,每沖出十步就狂呼一聲“萬勝”,那野獸般的狂嗥聲幾乎震散了天邊的云彩,三百余名騎兵,上千只馬蹄同時揚起又同時落下,地面轟隆隆的震動,跟地震似的讓人站不住腳!
陳應采取后世之法訓練的騎兵,不愧是大唐第一強軍,三百輕騎漫野而來,勢如雪崩,突厥人不禁駭然色變,臉上那興奮的神色轉眼之間便凝固了!
統葉護可汗的神色凝重起來,喃喃說:“勢如奔雷,銳不可擋啊……好強,真的好強!”
他心中真正后悔,不應該招惹大唐這么一個強敵。可惜,現在已經晚了。
蘇定方仿佛如同一名刺客一樣,一直卯足了勁。馬刀勢若萬鈞的朝著統葉護可汗飛來,兩名突厥騎兵上前一左一右夾擊蘇定方,妄圖阻擋他前進。
可是,蘇定方的手腕一抖。根本就沒有用力,人借馬勢,馬借風威,隨著兩道寒光閃爍而來,那兩名擋在蘇定方面前的突厥騎兵只感覺眼前一花,就像氣球一樣泄氣了,身上的力氣被迅速抽空。
三百越騎軍騎兵忽然一分,分成兩路,如同一對巨大的牛角,以雷霆萬鈞之勢朝突厥軍陣猛撞過來,馬背上的越騎軍騎士挺直了腰,舉起了手中的騎弓。他們的騎弓射程普遍是一百二十米到一百五十米,如果用重箭,五十米內中者立斃。
越騎軍他們才不會像鉤鐮槍騎兵那樣直愣愣的撞入突厥軍方陣中,這種打法傷亡是驚人的。
事實上,這樣的打法才是突厥騎兵正確的打法。人丁稀少的游牧民族和漁獵民族打不起這種殺敵一萬,自損七千的仗。自古以來,他們對上中原王朝,一直是先以輕騎兵線著那龐大的步兵方陣放箭,用一輪輪箭雨持續地殺傷對手,給對手放血,制造恐慌和混亂,當對手被這沒完沒了的襲擊打亂了陣腳之后,重騎兵突然殺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對手一舉擊潰,接著,無非就是一場屠殺而已,這種打法戰果大,傷亡小,歷來是北方狼族的拿手好戲————注意,從戰國開始,北方游牧民族就是這樣打仗了,兩千多年來一直是換湯不換藥,靠著機動性上的優勢將以步兵為主的中原王朝克得死死的。很多人把“曼古歹”戰術吹上天了,大言不慚的認為這是蒙古人獨創的,真的是讓人笑掉大牙。
唯有蘇定方率領十數騎從中間突破,十數名騎兵護著蘇定方的左右兩翼,而蘇定方認清的目標只有統葉護可汗一人。
突厥騎兵自然也會放箭還擊,越騎軍不斷有人中箭倒地,然而他們卻咬著牙關,一聲不吭。旁邊的人對中箭倒下者視而不見,有條不絮的瞄準,發射。由于距離拉近,強弩和弓箭的殺傷效率倍增,箭雨掃過,突厥輕騎兵幾乎是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層層的倒下,尸體橫臥一地,轉眼之間便被踩成了肉泥。
值得高興的是,不管統葉護看著勢不可擋的蘇定方,主動撤退了。將他的后背留給了蘇定方,機會來了!
蘇定方快速抽起他的鐵胎弓,連續抽出三支箭,三箭連珠,即使是突厥勇士,能在馬背上使出這一招的也不多見。
“咻咻咻……”
三箭射出,帶著尖嘯的利箭,毫無拖泥帶水的朝著統葉護可汗的后背飛去。
“噗嗤、噗嗤……”
三箭無一例外,全部命中統葉護可汗。統葉護可汗直感覺自己仿佛如同犀牛撞中一般,身子不由自主的朝著前面飛去。
“砰!”統葉護倒在了地上,他還沒有來得及爬起來,他吃力的張了張嘴,嘴里就涌出大股大股的鮮血。
蘇定方跳了下去,拔出橫刀,快步走到統葉護面前,只見他正大口大口的吐著鮮血,死死的盯著他,毫無半點乞憐之色,盡是怨毒與倔強。蘇定方毫不客氣的扯掉他的頭盔,揪住他的頭發將他拽起來,再一腳踩在他內膝蓋迫使他跪下,厲聲說:“奉鎮軍大將軍之命,爾犯我大唐,今判處你死刑!”
說完雙手握刀,猛劈下去,刀光閃過,統葉護可汗的頭顱汽球似的飛了起來,一腔污血噴起六七尺高。
統葉護可汗號稱有控弦之士數十萬,武功超過歷代可汗。統葉護為了鞏固突厥人在中亞的霸權,將西域諸國王納入軍事行政體制之內,授予“頡利茇”官號,另派吐屯一名駐扎監視,督征賦稅。此外,又將汗國政治重心西移,置新牙于石國的千泉(托克馬克附近),直接控制戰略要地碎葉川和絲綢之路的熱海道。統葉護可汗在位期間,西突厥汗國處于最為興旺發達階段。
然而,這一切都成為了歷史。
武德三年九月,西突厥統葉護可汗在一萬泉被越騎校尉蘇定方伏擊,是所部五百六十余人,全部被殲滅。
統葉護可汗的死亡,最大的好處還是讓蘇定方官升三級,從越騎校尉,直接升任為正四品忠武將軍。同時,他也給西域各國發掘了一個最稱職的敵人,蘇定方從來不會讓他的敵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