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棟的神情非常專注,他好像在完成一件一藝,他手中的薄如蟬翼般的小刀子,飛快的朱粲的身上削掉一塊肉。
剛剛開始,朱粲還能強忍著痛苦,畢竟為了防止血液流出,周成棟用銀針封堵住了朱粲的血管,飛快地在朱粲胸前拍了一巴掌,等朱粲的血管閉合,周成棟才會快速落刀。慢慢的,看著胸前的肌肉一點一點的剜去,朱粲感覺到了恐懼。
特別是周成棟用了整整一夜的時間,花了一千三百余刀,終于將朱粲胸前的肌肉剔光,此時在朱粲的胸前,只剩下一層薄薄的肉膜,透過這層肉膜,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心臟在跳動。
李世民與陳應也在帳篷里就如何防守竇建德,如何攻破洛陽城商量了一夜。陳應終于看到了房玄齡房謀的謀,因為在短短時間內,房玄齡拿出了十幾套攻打洛陽的方案。
僅用間,攻心這一方面就多達九種之多。有些甚至連陳應都是聞所未聞的方案。敲定了重大決策,只剩下執行,那樣以來,問題就簡單多了。
直到李秀寧端著一鍋熱氣騰騰的小米粥進入帳時,陳應這才發現此時已經天已大亮。李世民道:“就到這里吧,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孤都餓扁了!”
李世民不說,陳應還感覺不到餓,可是當李世民一說,他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來。
“謝謝!”從李秀寧手中接過碗,陳應大口大口的喝起粥來。
邊就著咸菜喝粥,李世民一邊問道:“那個朱粲現在怎么樣了?殺了他,把他的人頭留下,大小也是一個草頭王,可以換一轉軍功呢!”
“現在別說這個,先吃飯!”陳應支支吾吾的道:“希望秦王殿下做好心理準備,那血腥的場面,還是不要看了!”
李世民一聽這話,頓時急了道:“本王也是在尸山上睡過覺,血水里洗過澡的人,會怕血腥?無忌,你告訴他,孤怕不怕?”
雖然陳應沒有去觀看,但是卻可以猜測得到,這個時候,朱粲應該像剝掉皮的免子一般。
長孫無忌道:“陳大將軍所有不知,秦王殿下十五歲從軍,百戰余生……”
長孫無忌很想說李世民百戰百勝,可是武德元年有淺水塬大敗,如今又在龍門大敗,每一次都是損兵折將近十萬人馬的大敗,這種話,哪怕是厚臉皮的長孫無忌也羞于出口。
陳應轉而望著李秀寧道:“公主殿下就不要去看了!”
李秀寧兇巴巴的目光瞪著陳應。
陳應腦袋一縮,趕緊改口道:“好,咱們一起去看!”
李世民吃飯那模樣非常兇殘,就連陳應都感覺燙嘴的小米粥,他就呼嚕呼嚕喝進肚子里,陳應一碗小米粥才動了三分之一,李世民呼嚕進去了足足兩碗。
李世民將碗和筷子放在桌案上道:“本王飽了,走去看看!”
陳應無奈只好吃個半飽,帶著李世民、李秀寧、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還有單雄信一路朝著俘虜營方向走去。
俘虜營與傷兵營相鄰,要走俘虜營,先要經過傷兵營。在這年代的醫療水平實在太差了,受傷是件很要命的事情,往往一道不怎么起眼的傷口就會引起敗血癥,就會要了一名身強體壯的士兵的命,所以受了傷一定要及時救治。
唐朝軍隊有醫官這個職務,不過一軍之中只有一正兩副三名醫官,要知道唐軍一軍是一萬兩千五百。三個人醫官,就是三十個醫官也忙不過來。所以通常的情況下,救治傷兵都是士兵相互救治為主,洗一洗傷口,敷上一點金創藥就算了能不能痊愈,就看這名士兵的運氣了。
當然,陳應麾下的醫護營救治手段則高明得多,,雖然沒有辦法麻醉士兵,不過對于普通士兵來說,用手術刀進行手術,割掉爛肉,清洗傷口,再用蒸餾水配上精鹽,調制的鹽水進行消毒,最后縫合傷口,用繃帶包扎,做得有條不絮。
李世民來到傷兵營第一感覺就是太干凈了,昨夜的大雨,很多營區都有積水,可是唯有傷兵營和輜重營,雨水早已排得干干凈凈。傷兵營的地面,用石灰鋪了薄薄的一層,雖然不像修建馳道那樣,用三合土平整地面,然而這種放眼過去,一片白茫茫的景象,還是讓李世民看得一愣一愣的。
李世民驚訝道:“這里是傷兵營?”
陳應解釋道:“末將曾向秦王殿下解釋過,這傷口容易滋生細菌,引發病變,這細菌喜濕喜熱,所以盡量要保持傷兵營的干燥與通風。”
得到陳應前來傷兵營的消息,陳懷仁與李初七師徒兩個端著一個白瓷瓶子獻寶似的來到陳應面前興奮地道:“大將軍,成了,成了!”
李秀寧好奇的望著陳懷仁手中的那個白瓷瓶,走過去掀開蓋子一看,只見里面都是綠油油的粘稠物,一股惡心的氣味撲面而來,李秀寧差點把早日剛剛吃的飯吐出來,強忍著胃液在胃里翻騰,李秀寧蓋上蓋子問道:“這是什么鬼東西!”
陳懷仁一本正經的道:“這可是好東西啊!”
“這是青蒿素?”陳應興奮的問道:“你們弄出來了,效果試了嗎?”
“我們成功了!”陳懷仁道:“我找了十五個傷口潰爛,無法醫治的士兵做了試驗,三天過去了,十五個人活了九個,死了三個,還有三個昏迷不醒,能不能挺過去,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媽賣批,成功個屁!”陳應在心中暗暗嘀咕,十五個人治死了三個,如果在后世這樣的醫院該被拆了,醫生也會被活活打死。
李世民卻異常欣喜的道:“這么神奇?”
當陳應看到三個不治而亡的尸體,心中多少好受一點,其實一個身上出現重度燒傷,胸前和臉上大都是燒傷,整個上肢差不多百分之四十的皮質已經潰爛,在后世恐怕也難以治愈。第二個尸體則是肩胛骨一處傷兵,胸前一處槍矛的創傷,腸子都捅爛了,死是必然結果。只是第三個尸體,讓陳應多少難以接受,這名士兵只是左腳掌潰爛,居然得敗血癥。
“無忌,記著這個……”
“陳懷仁!”陳應趕緊解釋道。
“記錄在案”李世民朗聲道:“述功三轉!”
陳懷仁原本跟著陳應混了兩轉軍功,再加三轉,已經是五轉軍功,為騎都尉,視為從五品。
要知道唐朝太醫署最高級別的太醫令,事實上才是正七品下,下而還有從八品的醫丞、醫監、從九品醫正等官,所屬醫療人員有醫師、醫工、醫生等。又有醫博士、針博士、按摩博士、咒禁博士,常教授醫療技術之職。
如果放在太醫署,陳懷仁已經無法按置了。
陳懷仁大喜,在陳應的陪同下,帶著李世民等人參加傷兵營,觀看著傷兵的縫合手術,這些士兵也算是硬骨頭了,在沒有麻醉的情況下縫合傷口,居然一聲不吭。
離開傷兵營,穿過戒備森嚴的營壘,終于來到俘虜營。剛剛來到營前,李世民就捂著鼻子道:“這也太臭了吧?”
陳應破口大罵道:“哪個王八蛋隨地大小便,限時一刻鐘清理干凈,否則讓他吃干凈!”
只是這個時候,一名校尉模樣的人期期艾艾的道:“回稟大將軍,這是……”
原來,周成棟將朱粲移到了一個一丈余高的高臺上,繼續施刑,而下面則站著兩千七百余名準備押解到金礦里,準備服勞役的食人魔軍將士們。這惡臭的來源,正是他們這些人的杰作。
陳應掏出手帕,替給李秀寧。
李秀寧倒也沒有遲疑,趕緊接過捂住口鼻,李世民啞然失笑:“什么手段,能讓兩千多人整體嚇得屎尿橫流?”
“呵呵!”陳應淡淡的笑道:“秦王殿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此時,朱粲的胳膊,因為劇烈的疼痛,手掌上的兩根鐵釘已經被磨出一個莫約手指粗的洞,如果是后世的釘子,恐怕朱粲早已掙脫了,然而,這個時候的釘子,像一個大蘑菇,釘冒非常大。
朱粲發出呼嚕呼嚕地奇怪聲音,引得李世民走近了些。他清楚地看見朱粲臉上忍受劇烈痛苦地扭曲表情。
饒是李世民早已經過戰陣,見多了死亡與尸體,可是看著朱粲那層黃黃薄膜之下跳動的心臟,仍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李世民終于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怪不得這兩千余人都被嚇得屎尿橫流,陳應做得更絕的是,這些俘虜,不能回頭,也不能不看,因為這些俘虜的食人魔軍將士,只要敢回頭,或閉眼,抓到以后逮著就是一頓胖揍。
毫無疑問,凌遲的地痛苦是極其強烈地。但是,陳應望著朱粲非常平靜,如果他只是像其他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塵煙一樣,肆意屠殺漢人百姓,陳應很可能會給他一個痛快,可是朱粲使用暴虐的手段,以屠戮為樂,以人肉為食,何曾想到別人地痛苦呢?自作自受。這是陳應對他目前慘狀地評價。
陳應望著周成棟平靜的道:“多少刀了?”
“一千六百八十七刀!”周成棟收起刀,臉上帶著滿足的微笑道:“讓主上見笑了,卑下許久不曾操刀,手藝有些生疏了。”
李世民臉上露出一些不忍之色。
李秀寧原本說得非常大氣,此時也不禁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長孫無忌臉上冷汗嘩嘩直流,在內里他此刻已經下了一個決心,千萬不要惹陳應這個王八蛋,太變太了。
李世民道:“夠了吧,殺人不過頭點地!”
陳應搖搖頭道:“這還不夠,遠遠不夠!”
李世民一愣,他沒有想到陳應會如此直接的拒絕他的要求。
“人的生命,有且只有一次,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陳應臉上浮現一抹久違的猙獰,特別是李秀寧,她發誓自從認識陳應以來,從來沒有見過陳應會有如此神情。
陳應咆哮道:“二百年前,五胡屠戮中原,驅逐我華夏黎庶如羊,殺之為糧,陳某恨不得早生二百年,追隨冉天生扶華夏之將傾,匡復華夏道統。時至今日,陳某癡心不改,愿提鐵騎十萬,追亡大漠,換四海升平。現在,朱粲的行為,與當初五胡何異?當他吃下第一塊人肉的時候,就應該想到,這是他咎由自取。”
李世民并沒有再勸,在他看來,朱粲的死活與他無關。
“嗬嗬”朱粲地眼睛里閃動著希望的光華。
“是有話和我說嗎?”李世民捏著鼻子,走近了幾步。
“李世民,陳應,我們都是英雄,希望你們給我個痛快。”朱粲并沒有求饒,因為他也非常清楚,求饒對于陳應來說肯定無用。
對于他陳應絕對不會心軟,換作自己站在陳應的位置上,也會和他一樣的處置。
“不,你不是英雄,你只是一個屠夫!”陳應忍住朝他臉上吐口水的沖動:“好好享受吧,你還有兩千刀要受。”
陳應長揚而去,李世民也緊隨其后。
長孫無忌恨不得自己可以長翅膀,飛離這個修羅地獄。
陳應看著李世民道:“秦王殿下,末將打算現在就整軍,半個時辰后出發,趕往虎牢關!”
李世民微微驚訝道:“這也太快了吧?竇建德還沒有這么快抵達虎牢關!”
陳應搖搖頭道:“兵貴神速,竇建德也并非不知道這個道理,虎牢也是兵家重地,竇建德既然無法全軍抵達,肯定會遣輕兵突進,一旦讓竇建德搶占了虎牢關,這場仗咱們大唐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李世民點點頭,用手拍拍陳應的肩膀道:“虎牢關、旋門關就拜托陳大將軍了!”
李秀寧沉默了。
陳應深深的望著李秀寧,深吸一口氣道:“等我回來!”
“我不想等!”李秀寧道:“本宮身為大唐的公主,要親自監視你!”
“如此也好!”陳應微微一愣:“打虎親兄弟,上陣夫妻兵,咱們一起共抗竇建德。”
李秀寧微低頭羞紅了臉,陳應望著李秀寧的俏臉,感覺飛就好飛起來了。
涼風陣陣,軍旗獵獵作響,一股黑色的洪流,緩緩沖出北邙大營。當先四面大旗上書 “陜東道行臺尚書右仆射陳!”
“冠軍大將軍陳!”
“河南道經略安撫使陳!”
“大唐梁國公陳”!
盯在北邙大營的鄭軍騎兵斥侯看到這一幕,急忙跳上戰馬道:“是陳應,快回城稟告大將軍,唐營有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