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的考慮問題的角度不同,他們考慮的往往是誰對他們有沒有威脅,有威脅,盡可能的早早除去。
陳應與李秀寧聯袂走進中軍大帳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長安來使。當然,也沒有辦法不注意。整個大帳內都是武將,只有一個人身裝紫色具服,頭戴軟腳幞頭,腰系羊脂玉帶、佩金魚袋的官員。
只是陳應認識的官員不多,參加的朝會的次數也有限,只是感覺此人有些眼熟,具體是誰,陳應還真就叫不上來名字。
那名官員呆了一剎那,隨即拱身道:“臣封倫拜見平陽公主殿下,見過陳大將軍!”
封倫,封德彝的情況比較復雜。說是李建成的人吧,但他絕對幫了李世民很大的忙,不然不會前后賞賜以萬計,而且還讓李世民一直把他當心腹,說是李世民的人,也不對。《舊唐書》中有一句話,“時高祖將行廢立,猶豫未決,謀之于倫,倫固諫而止”,止的是誰呢我覺得所指當是李世民,這樣無論于語法還是語句上下文的意思都比較連貫。
陳應自然聽地封倫的名字,也知道他是李淵面前的紅人,以圓滑聞名。對于這么一個滑不留手的封倫封德彝陳應并沒有過分示好的行為,只是點點頭,匆匆見禮。
可是陳應雖然不想與封倫產生糾葛,可是封倫卻不打算輕易放過陳應,他笑瞇瞇的捋著頷下胡須道:“陳大將軍扶危定難,力挽狂瀾,真正是安漢的朱虛侯、北朝的蘭陵王。”
陳應有些疑惑,蘭陵王高長恭他倒是聽說過,不過好像下場不怎么好,朱虛侯是誰,他還真沒有印象。
看著陳應疑惑,李秀寧輕輕在陳應耳邊道:“前漢朱虛侯劉章,誅滅呂氏,扶危定傾。”
聽到這里陳應這才恍然大悟。西漢呂后掌權十五年,各皇族貴胄忍氣吞聲十五年,莫不懷誅呂之心,呂后病死,急需有一個人站出來,朱虛侯劉章振臂一呼,迅速引燃了皇族集團壓抑得太久的仇恨之火。
《史記呂太后本紀第九》載:齊王發兵后,劉章率兵入宮誅呂產于吏廁。在廁所內被砍下腦袋,呂產也算死得其所。繼而呂祿也被周勃的軍隊殺死在其封地。
大漢朝又一次籠罩在了血雨腥風之中,顯赫一時的呂氏家族,幾百號人瞬間變作孤魂野鬼。
政治上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拿朱虛侯與高長恭比喻自己,似乎不妥吧?
如果是以前,陳應拿封倫沒有任何辦法。但是現在陳應手中的掌握著侯莫陳氏的猛虎義從,要想封倫應該不難。陳應下定決心,一定要查查封倫此人,到底是姓汪還是姓蔣。
陳應轉身望著李世民道:“不知秦王殿下相召,所為何事?”
李世民沒有說話,臉色卻不看。
“你自己看看吧!”李世民嘆了口氣,將一封密信推到了陳應面前。
陳應疑惑的接過這份密信,展開僅僅掃了幾眼,就感覺呼吸有些凝重:“竇建德攻破了相州?”
李世民點點頭。
相州,大體就是鄴城,既今天的河南安陽一帶。當然距離洛陽也就不遠了,相州距離洛陽大約六百里,按照這個時代步軍行進四十到六十里來計算,少則十日,多則半個月,竇建德的大軍就會兵臨洛陽城下。
陳應接著往下看,發現密信上,李淵語重心長的對李世民說,竇建德率領三十萬大軍西進,雖然說竇建德所部三十萬人馬絕對沒有那么多,但是十數萬大軍肯定是有的,一旦讓竇建德與王世充匯合,大唐肯定會被擠出中原。
現在已經失去了奪取中原的最佳機會,趁著竇建德大軍尚未到來,趕緊撤退。
同時,李淵還給了陳應一信密信,在密信里李淵又是封官又是許愿,以陳應加爵從彭城郡公,升梁國公。經經略安撫使的身份,經略安撫河南道。李淵還向陳應武德三年九月八日,乃良辰吉日,可讓陳應尚書平陽公主,為駙馬都尉。
此時,好不容易才打敗朱粲,唐軍原本崩潰的軍心,也慢慢恢復士氣,只要休整數日,將軍們恢復體力,就可以對洛陽發動攻擊,在這個節骨眼上撤退,陳應還真有點不甘心。不過,陳應并不在乎官大官小,也不在乎什么爵位高低,只在乎能不能與平陽公主長相廝守。
現在聽到李淵的許諾,陳應也陷入了為難之中。
陳應想了想,將密信遞給李世民:“秦王殿下意下如何?”
“不甘心……不甘心啊!”李世民嘆了口氣,憤憤道:“王世充只剩下半條命了,竇建德這個卑鄙小人,居然又來趁火打劫。”
封德彝道:“秦王殿下,陛下的意思,想必秦王殿下已經明白了,趁著竇建德大軍即將到來的消息,還沒有傳開,抓緊時間部署大軍撤退吧!”
李世民臉上帶著遲疑之色,并沒有立即決定。
“轟隆隆……”
震撼天地的一聲巨雷,震得大帳帳篷的帆布都簌簌地一陣發抖,也打斷了大帳中李世民的思考。
“砰!”李世民抬起頭來,一拳狠狠地一捶面前的案幾,拔足走到大帳的門口,推開門簾子向外看去,帳外黑沉沉的,雖然此時不過申時三刻,距離天黑還有一個多時辰,然而天色露卻陰陰沉沉,卻不能視于數十步之外。
一道閃電亮起,只見大營中白茫茫一片,暴雨如注,地面上雨水流瀉,已經看不到一片不曾積水的路面,李世民焦躁地道:“這賊老天,暴雨傾盆,下個沒完。”
陳應松了口氣,看李世民的意思,似乎他也不想退兵。
一旦大唐退兵,就會引發連鎖惡果,首先是王世充可以在中原完全站穩腳跟,到時候,李唐再想攻打中原,難度就會成倍增加。同時,隨著時間的推移,竇建德會占領膠東半島,穩定后方,就會與李唐,王鄭和竇夏,形成三足鼎立之勢,那樣以來,連年戰爭,天知道要死多少人!
就在這時,杜如晦匆匆進入大殿,將此役的戰報交給李世民,李世民接過一看,臉上布滿喜色:“陣斬八千,俘虜一萬三,繳獲甲胄、兵刃萬計??”
杜如晦點點頭。
李世民喃喃的道:“傷者五千余人,實在多了點,把那些俘虜,裁出老弱,總能得到七八千人馬吧?”
房玄齡道:“應該差不多!”
李世民道:“侯君集、段志玄、秦瓊、程知節!”
秦、程、段、侯四將躬身抱拳道:“末將在!”
李世民朗聲道:“你們前往俘虜營和民夫營,擇其青壯,編組成軍……”
不等李世民說完,陳應就打斷了李世民的話道:“且慢!”
李世民臉色一沉:“陳大將軍……”
陳應自然知道在這個時代,將敵人俘虜,稍加甄別,就整編為自己部曲的事情,屢見不鮮。哪怕陳應自己也這么干過,在俘虜梁師都麾下的軍隊中,陳應同樣將他們這些俘虜整編為定遠軍。
陳應卻道:“秦王殿下明鑒,朱粲所部乃縱橫荊襄的食人魔軍,很多士兵都跟著朱粲吃過人,如果就這么放過這些俘虜兵和其將領,未免太便宜他們了!”
“殺俘不祥!”李世民道:“現在他們已經投降,若是再殺掉他們,恐怕對陳大將軍名聲不利。”
陳應搖搖頭道:“陳應不介意。有的人犯下的罪行,必須接受正義的審判,不能因為放下屠刀就裝作好人。”
李世民想了想,還以為陳應是因為麾下的騎兵損失太重慘重,這才對朱粲所部降軍產生了報復心理。
看著陳應遲疑,陳應垂首躬身:“請秦王殿下成全!”
李世民并沒有直接答應陳應,而是將目光望向殿中監封倫。
“封監怎么看”
看見李世民充滿希望的熱切目光,又帶著點惴惴不安的神情,封倫心下就是一軟,想要答應;突然又看著陳應目光中的殺氣,剛剛想要拒絕,又看到李世民熱切的目光。
封倫心中暗暗叫苦,這兩位可是誰都得罪不得的啊。他只得狠狠心把目光挪開,求助地看著門外的雨幕。
李世民只得勉強同意了陳應的請求。
陳應也不怠慢,得到李世民的許可,立即帶著單雄信、周青、郭洛和一眾親衛,朝著俘虜大營走去。
陳應心中的恨意滔天。
在他的認知中,人只所以區別于禽獸,就是因為人有良知。
然而,朱粲此人,卻是一匹披著人皮的畜生、禽獸。
特別是在俘虜營中,朱粲依舊是一副虎死威風不倒的架勢。看著朱粲這一副樣子,陳應心中頓時就來了氣。他先不與朱粲說話,揚起橫刀逮著朱粲就是一頓狠揍。
陳應的橫刀雖然沒有出鞘,然而被陳應著掄起來小當成棍子樣一頓亂砸,朱粲也是傷痕累累,鮮血淋漓。
直到陳應累得不行了,陳應扔下刀,喘著粗氣道:“朱粲你在青州、洛州、荊州作惡。殘殺漢人百姓。拿我漢家子民肆意屠殺、淫辱地時候。可想到會有今天么?”
“哼。你也別得意地太早!”朱粲突然起蠻力掙脫了控制。不過他還沒有來得及撲向陳應,就被單雄信一個側踹腿,打倒在地上,朱粲惡狠狠地對陳應道:“若是有膽讓我多活幾天。好道親眼看看你被塔出打得落花流水地模樣!”
“是嗎?”陳應冷冷的笑道:“只是非常可惜啊,你沒有機會了,今天本大將軍就代表正議審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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