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上陳喬山,回程十幾號人,就陳衛國新買的那輛五菱之光,硬塞肯定能坐下,但是老的老小的小,實在不成樣子。
好在是在火車站,趴活的面的有的是,陳喬山找了輛車,談妥了價錢,把兩家人的行李都塞了進去,又生拉硬拽地把小五扯了過來,跟著陳夕陳婉上了車。
小五很是不滿意,上了車還不滿地嘀咕道:“二哥,又不是坐不下,伊一姐聽不懂咱們這的話,我還能幫著奶奶當翻譯呢。”
“就你,當初讓你接個電話都磕磕巴巴的,如今倒能耐了。”陳喬山可不慣她那毛病。
老奶雖然對張伊一心疼得緊,但是看張家老兩口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要是有可能,陳喬山都想把張伊一喊過來,好讓老一輩之間的矛盾在路上先說開,免得回頭尷尬。
“哎呀,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我現在都上初中了。”小五也是要面子的,很是不滿二哥舊事重提。
陳喬山回頭看了小五一眼,一個多月不見,還是那副模樣,跟個長不大的孩子似的,他有點發愁,這丫頭性子太活泛,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長大,他又看了看后座的老三老四,問道:“你倆怎么也跟來了?”
陳夕說道:“一高早上剛放假,昨天跟家里打電話,媽讓我們在學校等著,說爸會過來接我們。”
“二哥,我英語考了95分。”車還沒出城,小五倒是給了一個驚喜。
“你不會忽悠我吧?”想了想,陳喬山問道:“滿分是一百五還是一百二來著?”
“你小瞧人,是一百分的卷子。”被人小看了,小五那是相當的不滿。
“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說實話,陳喬山也很是意外,別說九十八,就小五以前的水平,能考個七十八都得燒香拜佛了。
陳夕笑道:“二哥,你也太小瞧人了,小五比你聰敏多了。”
“就是。”陳婉也替妹妹抱不平,從小到大,只有姐妹仨合起伙欺負二哥的,配合起來自是默契非常。
陳喬山瞅了三人一眼,沒好氣地說道:“邀功請賞找咱媽去,跟我說不著吧?”
“二哥。”小五急了。
陳媽什么脾性兄妹四個都清楚,考得好沒獎勵,考得不好得挨嘮叨,絲毫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她還指著陳老二要點好處呢,“你當初答應過我,要是英語學得好,要給獎勵的。”
有進步總是好事,適當地鼓勵下也是可以的,陳喬山笑道:“沒點老實氣兒,說吧,你又要干什么?”
小五笑呵呵地說道:“二哥,要不你跟媽說說,再給我買輛自行車?”
“你不是有一輛嗎,又買車干嘛?”陳喬山心里有點不快,他有錢不假,卻也不希望小五養成攀比的性子。
“讓媽給賣了。”小五有些喪氣,“小燕不是在鎮上念初中嗎,周末沒人接,每次都是走著回來,讓媽看到了,說是家里的自行車我用不著,讓小燕拿去騎,小燕她媽塞了一百塊錢,結果媽就收了五十,說是二手車,不值錢。”
小五很是心疼,那輛車是二哥送她的生日禮物,去年剛買的,她可愛惜了,可小燕又是她好朋友,還真是作難,想來想去,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陳老二再買一輛。
陳喬山心下了然,當初家里條件有限,他和陳夕陳婉去鎮上上學,單程十多里地,都是這么一路走過來的。
但凡有條件,沒有哪個父母愿意子女吃這份苦,陶秀英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她這樣做也就不奇怪了。
“二哥,就買上次在燕京騎的那樣的,騎著不費勁。”小五倒是識貨,小算盤撥得也不差。
陳喬山沒有當場答應,小五的要求雖然不過分,卻也不能讓她養成習慣,學習是她自己的事,還是得靠自覺,物質獎勵也不是長久之計。
城里的房子還在裝修,眾人直接回到了前王村。
到了院門口,果然一群人等著,很是熱鬧。
見到這陣勢,張老爺子夫婦有些恍神,他們在這生活了小十年,人群中一些人依稀還有些眼熟。
“張學究,你到底還是回來了。”一個滿頭白發的老頭,四方臉上滿是老人斑,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中山裝的褂子,上衣兜鼓鼓囊囊的,不用看就知道是老煙槍。
張老爺子仔細看了兩眼,不是很確定地問道:“陳會計?”
他在村里待了多年,鄧州話雖然不會說,聽卻是沒問題的,過了幾十年,交流起來也沒什么障礙。
見對方還記得自己,老頭子很是高興,“果然是教書先兒出身,這么多年了還記得老漢。”
說罷,他又對著一同下車的陳老爺子說道:“老叔,我當年說的不錯吧,咱老陳家的閨女,走不丟,哪怕被人拐帶到天邊,遲早還是要回來的。”
張老爺子鬧了個沒臉,就這么不尷不尬地被堵在院門口,面上很是不好看。
說話這位陳喬山認得,叫陳寶用,跟陳家老爺子歲數差不多,但差著輩分,以前是大隊的會計,這一片沒 人不認識。
陳喬山看得好笑,張家老爺子今天算是秀才遇到兵了,農村人說話可不會拽詞,也學不來文縐縐的勁,懟起來,能把人杵天上下不來臺。
“爸,今天是衛國叔家的喜事,你別給攪和了。”陳老七插了一句,他子承父業,如今是前王村的村主任,可是常年讀書看報的,張家老爺子是清華的老教授,那是有身份的人,就是市里領導見了,也得和顏悅色的。
“你懂個球?怎的,當個村主任就了不起了,這里沒你說話的份。”陳寶用一點不給兒子好臉,當年要是沒有陳家人照應,張家五口人能不能活到現在還是兩說,他都替陳衛國委屈,要不是看在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以他的暴脾氣,都恨不得當面日噘張家人。
總堵在門前也不是事,張家老爺子出面說道:“行了,寶用,還是進屋說吧。”
“不中。”陳寶用不松口,他曉得這個本家叔叔的脾性,父子都是本分人,但也不能總是叫老實人吃虧啊。
“叔,你別管了,咱們陳家不是老鱉一,張老學究是學問人,咱們也不欺負人,今天不給個說法,不球中!”
場面僵住了,在場都是陳家的人,張家老爺子就是滿肚子學問,也應付不來,面對這種情況,他還能說什么?
張伊一一句都聽不懂,卻也看得清形勢,她很是擔心,生怕外公跟人起沖突,可又無法可想,見陳喬山站在一邊,沒事人似的看熱鬧,她先是一愣,忙走到他身邊,小聲說道:“你上去跟人說說,別鬧出事情。”
陳喬山笑道:“放心吧,肯定鬧不起來,陳伯不是不講理的人,最多說兩句難聽的,不至于動手。”
張伊一急了,“外公有高血壓,你快想想辦法,別真出問題。”
陳喬山無奈地說道:“這里數我輩分低,根本沒我說話的份,爺爺出面都不管用,我就更不行了。”
見張伊一有幾分惶急之色,他又安慰道:“放心,老奶也有血壓偏高的毛病,隨身帶著降壓藥,出不了大問題。”
張伊一越聽越是心焦,見她真急眼了,陳喬山說道:“行了,我是真沒辦法,你記住一點,在陳家老奶說話最是管用,你去求求她老人家,問題一準就能解決。”
說完,陳喬山又小聲叮囑道:“你去就行了,可千萬別說是我告訴你的。”
陳喬山出了個餿主意,老奶從回到到現在一直不吭聲,明顯是作壁上觀,要是讓她知道孫子又瞎攪和,一準落不下好。
張伊一不由氣 結,這都什么時候了,還有心思開玩笑,她不由剜了陳喬山一眼。
陳喬山搖了搖頭,總覺得張伊一的這個表情很是眼熟,不像是小五,倒像陳夕多一點。
兩人正說著,陶秀英從院子里走了出來,在家門口鬧起來,作為女主人,出來看看也是應當。
她先掃了一眼場中的情況,一眼就看見兒子正跟著一個很是出挑的女孩站在一起,再一瞅樣貌,陶秀英也愣住了,還真是不假,跟小五那丫頭太像了。
聽著陳寶用還在那拿話擠兌張家老爺子,陶秀英皺了皺眉,前妻也是妻,她對陳衛國的前妻自然不待見,但對張伊一,還是要盡可能照顧周到,畢竟是陳家的女兒,識大體顧大局是起碼的要求,家里還有三個閨女,將來都是要找婆家的,她可不想落個刻薄的名聲,讓旁人挑揀陳家的門風。
“哎,這就是伊一吧,到底是親姐妹,跟小五也太像了,快,別杵在門口了,跟嬸進屋。”也不理會陳寶用,干仗那是男匠們的事,陶秀英沒準備插手,也插不上手,但是她也是有辦法的,今天的重點在張伊一身上,只要把她請進門,門口這場鬧劇也就該結束了。
“別說,還真是,跟小五那丫頭一樣一樣的。”
果不其然,陶秀英一開口,場中的氣氛為之一變,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張伊一身上。
“陳喬山,你還杵著干啥,快把行李搬進去,家里還有位貴客等著你呢,怎的,自個兒家門口還要人請?”拉著張伊一,陶秀英卻盯著自家兒子,話里話外很是不客氣。
陳喬山心里涼颼颼的,一般情況下,陳媽都是喊他大山,要是連名帶姓,一般都是心里堆著火的時候,而且大多數是處于爆發的邊緣,雖然早就做好了心里建設,但是事到臨頭,他還是有些不自在,明知道有座火山要爆,卻又沒個準點,提心吊膽的滋味不好受。
至于貴客究竟是誰,陳喬山也無心去問,都到門口了,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張學究,今天看在秀英的面上,我不跟你計較,你睜開眼好好瞅瞅,衛國如今有兒有女,喬山更是考了個省狀元,陳家,已經不是二十年前的陳家了。”見陶秀英已經拉著張伊一進了院子,陳寶用也就沒再繼續為難人。
張家老爺子臉色很是不好,雖然來之前早就做好了挨罵的準備,但真正面對的時候,心里終究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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