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喬山很清楚,最近這一兩年,沒有比當下更好的投機機會。
不管是做空原油期貨,還是做空中航油的股票,都需要大量的保證金,想進場,彈藥是少不了的,陳喬山湊不出多余的資金,他也別的辦法可想,只能提早交割手里的期權合約。
一旦進場,就必然無暇他顧,趕在國慶節之前,陳喬山得把手頭的事處理完,除了公司的事情,還有一件麻煩事。
從軍訓到開學,陳喬山還沒在班里露過面,上學期掛了幾門,結果連補考都沒趕上,要不是有嚴小沁盯著,他連選課都得錯過。
陳喬山不可能繼續待在學校安心上課,他也不愿就這樣被學校除名。
只是學業警告,網上就鬧得沸反盈天,如果陳喬山真被北大做退學處理,不用想,他絕對會成為狀元中的反面典型。
豫省狀元被開除,這絕對是重磅新聞,這么好的負面教材,是個媒體都會盯住不放,搞不好每年高考都會拉出來宣揚一番,真要是如此,這個污名他得背一輩子。
陳喬山本人肯定無所謂,事分兩面,等他將來功成名就,新聞搞不好就成了創業成功的典型,可問題的關鍵在家里面。
陳家好不容易出個門面擔當,如果陳喬山被北大開除,這臉面算是丟大了,哪怕當初高考落榜,也不至于如此丟人現眼,不說陶秀英,就是陳衛國也饒不了他。
如果是在清華,陳喬山或許只能休學,在北大,他倒是可以想想辦法。
周一,見陳喬山一大早就在電腦前查課表,嚴小沁感覺有些不可思議,她問道:“你今天要去上課?”
“我好歹也是北大的高材生,去上課有什么奇怪的?”陳喬山笑著回了一句,又問道:“頭兩節有課沒,要不我們一起去聽聽?”
嚴小沁可不上當,這都開學好幾周了,他都沒露過面,不用想,去了肯定是被圍觀的對象,她笑道:“算了吧,我就不陪著你去丟人了。”
陳喬山今天也不是心血來潮,之所以想到去上課,主要還是因為跟周勝約好了,李院長想見他,反正時間是耽誤了,他索性去班里看看。
果不其然,陳喬山剛進光華樓,就被人叫住了,“陳喬山?我沒看錯吧,你小子終于出現了。”
說話這人是實驗班的潘磊,還真是巧,剛進教學樓就遇到了,他是金融系的活躍分子,陳喬山自然認識,他笑道:“我這不是來了嗎,這么大驚小怪干什么?”
潘磊很是自來熟地在陳喬山胸前擂了一拳,說道:“你小子有種,網上都鬧翻天了,你倒是沉得住氣,愣是不露面,走,咱們去教室,班里那幫人估計得嚇一跳。”
陳喬山笑了笑,剛進北大的時候,他還擔心成績墊底,如今擔心成真,他反倒不那么在意了,此一時彼一時,事情的發展真的是出乎人的意料。
進到教室,又是一陣鬧騰,不少相熟的同學紛紛湊過來打招呼。
“陳喬山,頭兩節是民商法,你怎么這時候過來了?”一個矮個男生問了一句,陳喬山看著有些面熟,卻始終想不起對方的名字,大一是大課制,除了有限的幾門專業課,平常一個班多的上百人,少的也幾十人,而且他習慣性逃課,在班上也就混了個臉熟。
不等陳喬山回答,另一個男生插話道:“瞧你這話問的,陳喬山現在是青山資本總裁,聽聽,標準的資本家,不懂了吧?我們學法是為了遵紀守法,他來是為了學習鉆法律的空子。”
跟一幫學生站在一起,陳喬山也很是放松,論耍嘴皮子,他自是不輸人,“屁話,別給自己臉上貼金啊,咱們目的一樣,都是為了期末考試。”
大家本還估計陳喬山被學業警告的事,沒人提這茬,這家伙倒好,一點忌諱都沒有。
這話一出,周圍人頓時沒了顧忌,一個個笑得不行,都知道陳喬山嘴貧,開學典禮上都敢講段子,這么長時間不見,果然一點沒變。
潘磊故意抬杠道:“這話就不對了,難道我們就不能考個律師資格證什么的?”
“考證得學法律,我覺得律師這個翻譯不怎么準確,法律法律,先有法才有律,全世界都是法學院,哪有律學院的,我認為叫法師比較好。”
這下子,人群笑得更歡了,只有潘磊是一臉的憋屈,他的職業規劃就是往金融律師方向發展,他頗為無奈地說道:“我就想考個證,律師沒得罪你吧,就這么不招你待見?”
陳喬山笑道:“給你講個笑話,律師除了翻譯成layer,還可以翻譯成soliciter,你想做律師,可以啊,知道solicit什么意思嗎?”
陳喬山的外語成績出色,這在光華不是秘密,他去年就拿到FECT證書,在整個清北都是獨一份。
一個男生不服道:“to、solicit、payment是管賬術語,懇求付款的意思,金融學英語課本上有,solicit是懇求,這跟律師有什么關系?”
Solicit除了用在金融中,還有站街女拉客的意思,可不是什么好詞,陳喬山笑道:“要不你們回頭查查資料,這大廳廣眾的,不合適講。”
一幫人被勾起了好奇心,不過陳喬山賣關子不說,他們除了吐槽兩句,也拿他沒辦法。
潘磊突然朝前排喊道:“李曉·琳,你不是有個PDA嗎,快幫著查查,solicit是什么意思?”
后邊動靜鬧得這么大,坐在前排的幾個女生早就注意到了,對后邊的談話內容,李曉·琳自然聽得一清二楚,聽到潘磊的話,她手一抖,掌上電腦差點摔地上。
見她沒應聲,潘磊又說道:“班長,幫幫忙,陳喬山這小子賣關子,我們手頭也沒詞典,你快幫忙查查。”
還用他說,李曉·琳早就查出來了。
不過答案自是說不出口,偏偏潘磊又是個沒眼色的,一個勁地催,弄得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很是狼狽。
李曉·琳是極不待見陳喬山,這人一看就是個壞種,偏又一點辦法沒有,想到張伊一馬上就要去陳家,李曉·琳的心情不免又郁結了幾分,自從遇到陳喬山,她的生活好像就出現了偏差,沒一次順心的。
民法學陳喬山只聽了一堂課,剛到9點,他就找到周勝,一同進了院長辦公室。
周勝已經徹底放棄了勸學的打算,單以金錢來衡量,陳喬山絕對超過了絕大部分北大畢業生,再把他當學生看待顯然不合適。
進院長室之前,周勝叮囑道:“待會兒收斂點,李院長可不如我這般好說話,不管是創業基金還是你的學業問題,都可以談,但你不能耍性子,李院長在光華說一不二,只要院里不答應,就是有門路,你也轉不出去。”
周勝已經打聽清楚了嚴教授的身份,他這也是意有所指。
陳喬山從沒發現,周勝還有點婆媽的性子,不過人家說的沒錯,對于李股份和嚴教授這些老資格,還真不能輕忽視之。
走到半途,陳喬山突然想到已經離開光華的張教授,好久沒有聽到關于他的消息了,他問道:“老周,咱們院新院長的人選有信了嗎?”
周勝朝周圍看了看,見沒什么人,他才低聲說道:“私下在傳是海聞教授,你要是想知道準信,一會兒去問李院長,他肯定清楚。”
對海聞,陳喬山倒是有所了解。
這位是北大鵬城商學院的首任院長,不過學院如今還在籌備之中,名聲不顯,也就是后來大名鼎鼎的匯豐商學院,未來可是一舉超越光華成為北大最土豪的學院,影響力自是非同一般。
海聞教授還有個很特別的符號,北大自費留學第一人。
自費出國留學在如今看來不值一提,但在八十年代初,卻是非同小可的事。
錢倒是小事,在那個年代申請自費出國,幾乎就是走上了一條絕路。
八十年代都是鐵飯碗,當年辦護照相當嚴格,想申請自費出國,必須辭掉公職。
拿護照,戶口就會被注銷,兩者只能選其一,李彥宏當年就是為此當了多年的黑戶。
八十年代的大學生很金貴,更不用提北大畢業生,一旦申請自費留學,就意味著在國內多年的努力化為烏有,將失去所有的一切。
順利出國還則罷了,如果沒走成,后果絕對是災難性的,即便拿著北大學歷也只能做個社會閑散人員,這在買口糧還得憑票的年代,幾乎就是把自己逼上了絕路。
那年月辦護照難,拿簽證更難,拒簽率極高,海聞作為北大自費留學第一人,自然是一舉成名。
當然,在海聞成功的背后,倒下了多少失敗者,這已經不可計數了,好在那是一個憑本事吃飯的年代,改革開放的大潮終究是不可逆轉的。
光華換屆在即,將來少不得要跟新院長打交道,陳喬山倒是存了心思,至于跟李股份打聽情況,這就是個笑話,兩人誰也沒當真。
見兩人進來,李股份很是仔細地打量了陳喬山幾眼,如果沒記錯,這應該是他們第二次照面,不過陳喬山給他的印象卻愈發深刻。
周勝和陳喬山禮貌地問了聲好,李股份走到會客沙發處,說道:“不用客氣,坐下說。”待兩人坐定,他主動問道:“小陳,知道我今天為什么找你嗎?”
陳喬山有些納罕,這未免太直接了一些,不過他還是說道:“因為創業基金的事吧?”
創業基金進展并不順利,陳喬山也有些惱火。
實話實說,這就是筆變相的,他根本沒指望獲得回報,主要是跟清科別苗頭,順便給青山資本打。
陳喬山另外也存了些小心思,每年幾百萬的投入,換幾年安穩,回頭拿個畢業證,方方面面都交待得過去,算是花錢買個心安。
現在倒好,事情被李股份卡住了,而且理由很正當。
陳喬山心里很清楚,青山資本確實是個黑戶,根本沒拿到批文,短期內也不可能拿到。
事情還真有些棘手,在當下,政府對股權投資的管控很嚴格,做人民幣基金,陳喬山在國內不可能籌到一個億,至于美元基金,那更是一筆天文數字,短期內根本不用指望。
如今還沒有天使投資人的說法,想據此說服李股份,可能性不大。
解決的辦法也不是沒有,比如找經院合作,有嚴教授的面子在,劉偉肯定不會從中作梗。
不過事分兩面,陳喬山也不想把事情鬧僵,他如今還是光華的人,李股份一天不表態,他就一天待不安穩。
陳喬山今天來,就是存了最后一搏的心思。
如果事情真的沒辦法挽回,說不得,他也只能選擇去經院,雖然有可能被人詬病,可總比被強制退學強上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