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陳喬山拿了個省狀元,陳家算是徹底翻了身,街談巷議暫且不提,就那一大筆獎金,就足以羨煞旁人。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整個前王村的風氣為之一變,適齡兒童失學率陡降。
陳家老幺下苦力供四個兒女讀書,眼見已經熬出了頭,旁人還真找不出什么理由不讓家里孩子上學,但凡成績能混個中不溜的,都能繼續念下去。
燕京走了一趟,陳夕有了不少變化。
一高的教學質量算不得好,好一點的苗子都去了南陽、西陜,有能力的干脆把孩子送到省城,去年那一屆提振了不少士氣,不過今年的高考成績出來以后,又讓人大失所望。
陳夕擔心過一陣子,不過現在心態已經平和下來,二哥說的對,擔心是沒有用的,一切還是得看實力。
大閨女上高三,最擔心的還是陶秀英,當初兒子高考家里沒那個條件,女兒可不能馬虎了,生活上一定要盡可能照顧好。
去城里看房,陶秀英最終推辭沒去,只是幫陳夕準備了不少吃食,都是五香兔干這類不容易變質的肉食。
“買房你們爺倆做主就行,家里哪走得開,我去了也看不出個名堂,老二在外邊見得多,多幫你爸拿點主意。”
陳喬山也沒多勸,時間倉促,這次就是買個過渡房,不管未來他還回不回鄧州,都得另外準備一個好一點的住處,不說置辦別墅,起碼這么大一家子人,總得住得開。
父子倆把陳夕送到一高,陳喬山又著意叮囑道:“即便進了高三,也不要有太大的負擔,北大沒有你想的那么重要,即便考不上也沒關系,好學校有很多,人大也是可以的。”
“二哥!”陳夕嗔怪起來,“有你這樣的嗎,不鼓勁也就算了,還在這說風涼話!”
陳夕自己也知道,想考北大難度不小,可她還是想試一試,雖然從來都是一副不服輸的樣子,可心底里她早已認清,二哥是她無法超越的存在。
不經歷過永遠不知道其中的艱難,看著二哥一步步走到今天,陳夕除了佩服,再也生不出別的心思。
陳夕心里很清楚,一個省狀元有多難得,這次去燕京的所見所聞,更是刷新了陳夕的認知。
陳喬山憑一己之力,在燕京白手起家,已經打拼出了一方天地,更是為陳家姐妹三人未來的人生投下了一份保障,這是父母都未能給予的。
陳夕知道,自家姐妹是極其幸運的,但她也是一個有追求的,不親自下場試試,肯定是不甘心的,看著一直送到女生樓門口的父親和二哥,她笑得極為開心,“爸,你們回去吧,放心,我會努力的。”
陳衛國看了看三丫頭,提醒道:“聽你二哥的,不要有負擔,考不考得上北大都沒關系,有我跟你二哥在,不會虧了你的。”
陳夕鼻子有些發酸,她強自忍住,露出一個很是開心的笑模樣,“爸,我知道了。”
頓了頓,她又對著陳喬山捏了下拳頭,“二哥,我不會輸給你的。”
陳喬山笑了笑,只是說道:“加油!”
看著陳夕上了宿舍樓,陳家父子這才往校外走,到了校門口,陳喬山并沒有上車,而是說道:“爸,我們找個地方坐一坐吧。”
陳衛國問道:“怎么了,不抓緊時間去看房嗎?”
猶豫了一下,陳喬山說道:“就前兩天,我在燕京見到大姐了。”
陳家六口人,在家里,父子倆能單獨聊一聊的機會幾乎沒有,今天倒是個不錯的時機。
陳衛國雖然不善言辭,卻是重情義的,俗話說骨肉連心,張伊一畢竟是他親閨女,陳喬山覺得還是先告訴他比較好。
陳衛國滿心的不敢置信,心里也是慌得不行。
這一天,他足足盼了二十四年,可突然聽到大女兒的消息,陳衛國第一不反應不是高興,而是滿心的惶恐,身為人父,這么多年都未盡過半點義務,他也是滿腹的心酸,也不知道那丫頭如今是個什么情形。
見自家老子愣怔在那,也不開口,臉上神色變幻,陳喬山還真有點擔心,“爸,你沒事吧?”
“沒事。”陳衛國稍微平靜了些,該來的總會來,對大女兒是有虧欠,可那也不是他希望的,想起這些年的遭遇,他心里也滿是苦澀。
見陳衛國竟然什么都沒問,這情形可不太對。
陳喬山感覺有些奇怪,“爸,你就不問問大姐的情況?”
陳衛國遲疑了一下,然后才問道:“你姐她結婚了嗎?”
千算萬算,陳喬山怎么也不會想到陳衛國會問這個問題,他有些撓頭,“結婚應該沒有,她研究生在讀,至于有沒有男朋友就不知道了,我們就是一起吃了個飯,也沒聊兩句。”
何止是沒聊兩句,面對陳喬山,張伊一全程沉默以對,要不是張子瑜介紹了幾句,他可這就抓了瞎。
“都一起吃飯了?你們怎么遇到的?”
知道躲不過,陳喬山把遇到張子瑜的事情講了一遍,沒等陳衛國詢問,他直接兜了底,“張子瑜如今是首都經貿大學外語系的院領導,她后來結過一次婚,不過又離了,生了個閨女,姓李。”
陳喬山不知道自家老爹的想法,不過張子瑜過得不好,陳家老奶應該是樂意見到的。
陳衛國一陣默然,那是他曾經的愛人,也是他的初戀,想想兩人當初經歷的那些事,他心里也實在提不起什么恨意。
要說恨,也只能恨當初那個時代,一個商品糧戶口,拆散了多少渴望回城的夫妻。
陳衛國想到一個問題,不由問道:“不對啊,她的事你怎么這么清楚?”
“誰,張子瑜還是我姐?”
陳衛國瞥了兒子一眼,教訓道:“張子瑜也是你喊的?”
陳喬山笑道:“爸,你有意見跟我說不著,要不你回家跟我媽商量一下?”
看著兒子幸災樂禍的樣子,陳衛國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他也有些心煩意亂,這件事肯定不能在家里說,最起碼現在不行。
“爸,張子瑜的二女兒是我大學同學,還是同班同學,這回你明白了吧?”
陳衛國和張子瑜一段孽緣,雙方的子女竟然也遇上了,他也只能感嘆造化弄人,“你見到伊一的外公外婆了?”
“見到了,吃完飯他們私下塞給我張卡,說是里面有五萬塊,讓我給退了。”
“退得對,不能收他們的錢。”陳衛國很是贊同兒子的做法,當年離婚的時候,讓他們抱走閨女,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閨女跟著親媽進城,總好過跟著單身老爹待在農村,這點見識他還是有的。
陳喬山不想把父子間的談話氣氛弄得太僵,便調侃道:“是啊,主要是覺得這錢太少,要是有個百八十萬,我興許就收下了。”
陳衛國有些不滿,想了想,又沒好氣地說道:“看來你真是變了,聽說你給老三老四她們每人好幾十萬,有這回事吧?”
陳喬山很是無奈,陳衛國這話也沒大毛病,不過那是英鎊,折合好幾百萬人民幣。
他這次也是下了血本,到了規定的年限,這筆錢本金和收益都受到受益人支配,等陳夕她們出嫁的時候,本金翻一倍還是沒問題的。
陳家三姐妹簽的這幾份合同還未正式生效,主要是陳喬山目前還拿不出這么大一筆錢,不過等到期權合同交割,繳足了款項,后續手續也就能完成了。
“是有這么回事,沒花多少錢,主要是給老三她們買幾份保險,將來不管怎么樣,起碼能讓她們衣食無憂。”
這本是他的責任,卻都讓兒子做了,陳衛國心里難免失落,不過想想又釋然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自己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不過這五個孩子,才是他最大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