庹小雪一直注意著陳喬山這邊的動靜，見人走了，她便走了過來，“你是招惹了多少仇家啊，怎么走哪都有找麻煩的？”
陳喬山瞪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道：“有點良心啊，早知道就帶你去三樓的奢侈品店了。”
庹小雪大概摸清了陳喬山的脾氣，她揚了揚手里的銀行卡，得意地說道：“不怕，隨便刷，回頭我拿著發票找嚴小沁報銷去。”
陳喬山也懶得計較，他看了看表，時間也差不多，便說道：“走吧，不能再耽擱了。”
漢光百貨的停車場里，李偉到底還是攔住了自家閨女，“琳琳，別著急走啊，咱們先前不是說好了，先陪你買衣服。”
李曉·琳想起剛才受的委屈，氣得眼圈泛紅，“你還好意思問，要不是因為你，我能這樣嗎？”
想著這些年受過的委屈，李曉·琳再也忍不住了，淚珠子直接溢出了眼眶。
李偉嚇了一跳，除了小時候，何曾見過女兒哭得這般傷心，就這么一個寶貝閨女，他心疼壞了，連忙上前安慰道：“好了好了，都是爸爸的錯，快別哭了。”
李曉·琳卻哪里忍得住，不安慰還好，李偉一開口，她哭得更傷心了，一邊哭還一邊翻起了舊賬：“本來就是你的錯，你跟個野女人跑了，拋下我跟媽媽……”
看著周圍逐漸聚攏過來的人群，李偉很是沒面子，他忙勸道：“快別哭了，多大的姑娘了，小心讓別人看笑話。”
李曉·琳也是要強的性子，畢竟是在公共場所，她也逐漸收了聲，對李偉卻還是一臉的厭棄。
李偉眼神閃了閃，他是慈父不假，可也不是慈眉善目的人物，要不是陳喬山，就沒有今天這檔子事，他暗暗記下了這筆賬，回頭找回場子就是·。
天倫王朝飯店距離天安門有兩個街口，就在王府井步行街盡頭，地理位置極佳。
會場被安排在酒店三樓，出示了邀請函，陳喬山帶著庹小雪進到里面，這才發現樓內有個封閉式的廣場，七層樓高的天頂，很是空曠。
兩人來的不算早，進場的時候，會場里已經聚了不少人。
陳喬山只大概看了一眼，就發現好幾個熟悉的面孔，都是財經雜志經常出現的人物，這也很正常，會議全稱中國創業投資及私有股權投資市場中期論壇，看名字就是資本大鱷的聚會。
看著場上的局面，庹小雪總算明白過來，為什么陳喬山堅持讓她換一身行頭，場中的女人個個都妝容精致，或許這就是搞金融的和做IT的區別了。
見她盯著一個時尚的年輕女人挪不開眼，陳喬山小聲說道：“怎么，羨慕了？”
庹小雪撇了撇嘴角，“我有自知之明，不用你提醒，我可不會用一年的工資換兩件衣服。”
“那你可就錯了。”作為校友，陳喬山覺得有必要科普一下金融市場的常態，“做我們這一行的，衣品很重要，職業裝傳達的是一個人職業的形象，而形象就是品牌。”
庹小雪不服氣道：“難道穿一身LV，品牌效應就高很多嗎？”
“那倒不一定，如果本人姓呂，再穿一身LV，在老外面前一定有很多加成。”
庹小雪愣愣地想了半天，也沒明白他話里的意思。
陳喬山好心提醒道：“LV小姐。”
庹小雪這才反應過來，頓時樂得不行，顧忌到周圍的環境，她也只能強自忍住，沒敢笑得太放肆，“你這張嘴啊，太損了，難怪處處被人找麻煩。”
抱怨了一句，庹小雪突然發現剛跟陳喬山起沖突那個女人也進了會場，她連忙提醒道：“哎，看門口。”
陳喬山回頭一瞧，就見李偉和李曉·琳也來了。
庹小雪見他沒有吃驚的神色，不由奇道：“你就不擔心人家是來找你麻煩的？”
“怎么可能，那個男人叫李偉，我們院長的兒子，邊上那個是他閨女，我同班同學，他們家也是做風險投資的，過來很正常。”
庹小雪盯著他問道：“你沒騙我吧，那人真是你們光華的公主？”
陳喬山笑道：“我有必要騙你嗎？”
庹小雪幸災樂禍道：“那你完了，得罪了她，你在學校的日子還安穩得了嗎？”
陳喬山笑笑沒吭聲，見到李偉父女進來，算是徹底坐實了對方的身份，
陳喬山肯定不可能湊上去打招呼，那純粹是找不自在，庹小雪也沒再關注李曉·琳，她又問起了剛才的話題，“你還沒說，為什么做金融的，衣著就代表著品牌？”
碰到個愛較真的，陳喬山只得耐心解釋道：“雖然到處都在鼓吹人人平等，可在經濟學家眼里，人是有等級的。”
庹小雪笑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不用給我講這些。”
“那行吧，我們就說時尚。”
“德國有個社會學家叫奧爾格·希美爾，他的理論是時尚是階級分野的產物。”
“核心觀點就是不同階層的時尚是不同的，當較低階層開始模仿高階層的時尚時，較高階層就會推出新的時尚來重新構建階級壁壘。”
庹小雪若有所思，想了片刻，她找出了陳喬山話中的漏洞，“既然階層的障礙無法跨越，做金融只是一份工作，為什么這么強調時尚的著裝？”
陳喬山這個牛吹不下去了，還得絞盡腦汁給補上，“這個得用經濟學來解釋，有個經濟學概念叫凡勃侖效應，就是說人們對價值更高的商品認同感越強，做金融的就是為有錢人服務，有錢人不一定穿奢侈品，但是他們一定更認同穿奢侈品的金融人。”
庹小雪不由笑了，“我發現你們學金融的就是嘴皮子厲害，動不動就是定理公式，根本讓人分不清真假。”
“你又說錯了，做金融的就沒一句話是真的。”離開場還有一陣子，大佬們都坐在第一排，也不好往前湊，陳喬山索性逗起了悶子。
奇怪的是，庹小雪并沒有笑，而是看向了陳喬山身后，眼神還給他示意了一下。
陳喬山回頭一看，背后不知道什么時候站了一個人，這人他認識，就是那位替天涯牽線搭橋收購青山論壇的王功全。
“王總？”
王功全笑道：“不好意思，我還準備多聽一些金融學的高論。”
“您說笑了。”陳喬山有些不好意思，撩妹沒什么，只是被資本大佬聽去，這就顯得有點不務正業了。
王功全就是路過，無意間發現陳喬山，他并沒有離開，而是留了下來，想起這幾天的傳聞，他也有點好奇，這個年輕人還真是讓人琢磨不透。
見對方沒有著急離開，陳喬山也很是奇怪，他看了王功全一眼，大熱的天，衣扣一絲不茍，全身裹得嚴嚴實實，想到有傳言說他有很嚴重的皮膚病，看來所言非虛。
“陳總，聽人說你是青山資本的總裁，能聊聊嗎？”
沒想到這件事已經傳開了，看來站長大會的影響力已經超過了他的預計，陳喬山定了定神，跟王功全相比，他算不得什么，人不可無傲骨，但也要知道分寸，他說道：“王總見笑了，小打小鬧，只不過是借個名頭而已。”
王功全商場廝混多年，豈能不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他說道：“陳總還是北大的在校生？”
陳喬山點了點頭，這也沒必要否認，認識他的人多了，被查出底細很正常。
“還是年輕人有沖勁啊！”王功全感嘆了一句，然后又問道：“青山投資這次承諾投出去近千萬，這筆資金規模不小，陳總拉了不少合伙人吧？”
陳喬山感覺事情尤異，卻又摸不準對方的意圖，仔細想想，這種問題以后肯定避免不了，做事業最怕的就是資金來路不正，這也是很多企業家被人詬病的原因。
陳喬山看著王功全的眼睛，很是隨意地說道：“沒有，目前都是我個人出資。”
王功全眼神一凝，那是近千萬的投入，不是十萬二十萬，可在對面這個年輕人說來，卻如同九牛一毛般無足輕重。
他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干脆直接問道：“據我所知，康盛并沒有多少盈利吧，陳總還有別的生意？”
陳喬山笑道：“算是吧，不久前剛在國際原油期貨市場上賺了一筆，不算多，勉強把青山資本的架子搭起來了。”
王功全卻是不信的，期貨的確有可能一夜暴富，但一個內地的大學生，離國際大宗商品交易市場貌似有點遙遠。
“陳總果然是年輕有為，恐怕國內再沒有像你這般有氣運的人了。”
王功全的話有些刻薄，就差指著某人的鼻子說他裝大尾巴狼了，陳喬山似是一無所覺，一本正經地反駁道：“王總，這你就說錯了，我可不是第一個從期貨市場賺取第一桶金的人。”
王功全有些意外，他又發現陳喬山的一個缺點，進攻性太強，這樣的人一般都很難長久，不過陳喬山的話還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問道：“哪里有錯？”
陳喬山道：“我是學金融的，據我所知，董輔礽教授有位高徒，起家靠的就是在國際期貨市場大賺一筆。”
在國內金融界，有一個詞叫“董系企業家”，這個董 ，指的就是董輔礽。
所謂董系，就是董教授的徒弟。
他的門生弟子眾多，這些人創建了國內第一家股份制拍賣行、第一家股份制保險公司、第一家股份制信用評級公司……
“你是說盧健？”王功全也反應過來，對于如今炙手可熱的金融小團隊，他自然是清楚的，這幫人亦官亦商，很多都是棄官從商的典型，繼續從政的也都是位高權重。
陳喬山露出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就是他，王總原來知道啊，那我這純屬是班門弄斧，讓您見笑了。”
王功全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面上卻還是不動聲色，“你就是跟盧健學的？”
陳喬山也是得了便宜就賣乖的主，索性一吹到底：“不錯，我也是仰慕前人風采，這才冒險一搏，沒成想倒是成功了。”
“說實話，我是做好了交學費的心理準備的，結果卻未能如愿，連我自己都很意外。”
陳喬山的一番話，讓唯二的兩個聽眾都很是郁悶，可又無法反駁。
吹牛逼也要有好的受眾，比如現在，陳喬山心里別提多舒坦，能把一個金融大佬噎得說不出話來，想來夠他跟孫胖子吹噓好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