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啥,今天九千字宣告失敗,只有六千字,明天再搞九千字吧。
望江樓地字丁號間。
一個絡腮胡的中年漢子,打橫將窗戶占據了近半,對于眾人叫好不絕的表演,卻是看也不看一眼,賊溜溜的眸子直往地上掃量,好似恨不能鉆進那滿地的錢眼里一般。
“娘的!”
半晌,他忽然憤憤的咒罵了一聲,嘴里不干不凈的道:“這賣屁股的兔兒爺,倒還是個撈錢的行家!若早知道這咿咿呀呀的玩意兒如此好賺,老子合該也入上一股才是!”
除他之外,此時聚在窗前的多半都是戲迷,聽其貶損臺上的蔣玉菡,皆都忍不住投來白眼,可礙于這廝一貫蠻橫,倒也沒人敢當面反駁。
那絡腮胡兀自不知犯了眾怒,回頭醉眼惺忪的在屋里掃量了一圈,又問桌前幾個埋頭對付酒肉的主兒:“那南蠻子呢?怎得這許久都不見回來?該不會是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了吧?”
那幾人大多悶不做聲,內中唯有一個油頭粉面的,把手里的油脂的往桌布上揩了揩,嘿嘿冷笑道:“謝老四,往常你叫一聲南蠻子也還罷了,左右賈大爺也不怎么在意這大舅哥,可現如今老邢另攀了高枝兒,你就不怕他那便宜女婿……”
“我呸!”
謝老四一口啐道地上,罵道:“狗屁的女婿!給人家當個小妾,虧他還腆著臉往外諞!”
頓了頓,又把火燒到了孫紹宗頭上:“那孫家老二現如今是發達了,可特娘當初在榮國府里見了我,不也得一口一個四叔的叫著?那時候爺還不惜的搭理他呢!”
這倒未必是謊話,畢竟當初孫家兄弟落魄時,在賈赦眼里就沒什么分量可言,撞見賈赦的狐朋狗友,自然也只能小心應付著。
不過現如今孫家兄弟在京城里,好歹也算是一號人物,這謝老四再舊事重提,就顯得很是不合時宜了。
尤其他這回能來望江樓,還是沾了孫紹宗與邢忠的光,這放下碗筷就罵娘的行徑,也為人所恥。
卻說眾人眼見這廝幾杯老酒下肚,嘴里明顯沒了把門的,便愈發不敢招惹他,都各顧各的只當沒聽見一般。
但那油頭粉面的主兒,卻不肯就此消停,又刻意挑撥道:“四叔?你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這眼見孫家二郎就要到了,你要真有種,就在他面前充個大輩兒試試!”
“試試就試試!”
謝老四本就受不得激,何況此時已經有了醉意,又剛被那一地銅錢迷了心竅,當下拍著胸脯道:“我今兒把話擱這兒,莫說是孫二,便是那孫大從關外回來,也得敬爺一聲‘四叔’!”
話音剛落,那房門就被人外面重重推開了,邢忠一臉亢奮的闖進來,得意洋洋的叫道:“諸位、諸位,人我已經請來了!”
隨即,又見孫紹宗端著酒杯,笑盈盈的自外面進來,那雄壯的身軀往門前一站,愣是堵了個嚴嚴實實。
屋內眾人忙都起身,‘孫大人’‘孫少卿’的叫著,有幾個能同孫家扯上關系的,更是急忙自報家門。
眼見孫紹宗談笑風生的,應付著眾人的搭訕,那謝老四一時僵在原地,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偏在此時,那油頭粉面的又悄悄湊到她身邊,戲謔道:“怎么著?謝四叔不去攀個親戚么?”
謝老四瞪了他一眼,順勢從桌上抓起就被,一咬牙當真擠開了眾人,在孫紹宗面前甕聲甕氣的問:“二郎可還記得我么?”
莫說孫紹宗現在只是殘留了大半記憶,便是換了原版來,又如何記得這謝老四?
又見他橫眉立目,似乎是來者不善的樣子,便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邢忠。
邢忠之前之所以卻請孫紹宗,就是受了這謝老四的冷嘲熱諷,當下見他又跳了出來,先是有些膽怯,但想到孫紹宗就在身邊,那膽氣又為之一壯。
見孫紹宗投來詢問的目光,忙介紹道:“這位是定遠伯家的四世孫,俗名喚作謝老四。”
定遠伯?
四世孫?
孫紹宗腦中轉了幾轉,忽然想起了個人來,又是笑道:“原來是謝百戶的弟弟,兩年前我去城防營挑人的時候,謝百戶還差點做了我的親衛呢,可惜年紀到底大了些。”
說著,頗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又隨口問道:“不知尊駕身居何職?可是也在城防營當差?我的舊部韓幫這次回京,約莫是要升任城防營千戶的,到時不妨同令兄一起親近親近,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其實當初那謝百戶,壓根就沒參與兵部的遴選,就更別提擔任孫紹宗的親衛了。
他之所以這般說,不過是懶得與對面這莽漢糾纏罷了——以他眼下的身份,真要同個破落戶計較起來,反而失了身份。
只有似這般輕輕巧巧的拿捏住對方,方算得上是有些的手段。
果不其然,面對孫紹宗這般云淡風輕的態度,對面謝老四卻是一股氣堵在了嗓子眼,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直憋老臉通紅。
剛他還吹噓,說什么要讓孫紹宗喊一聲‘四叔’,哪曾想人家隨口就同自家兄長搭上了關系。
甚至于話里話外的,還要讓舊部照應自家兄弟二人。
這反差之大,讓謝老四很是有些下不來臺。
偏孫紹宗滿口都是好意,又涉及自家大哥的前程,他就是想翻臉,也找不出翻臉的理由。
正糾結著,旁邊忽有人拿手肘頂了頂他的腰眼,不屑道:“你一個人傻愣著做什么,人家可都快把場子轉完了。”
謝老四都不用看,就知道這慫恿自己出頭的,必然又是那油頭粉面的吳俊雄。
他下意識的抬頭望去,就見孫紹宗正被眾星捧月的圍在當中,言笑晏晏間,與會之人皆是一臉的受寵若驚。
當下謝老四忽然就泄了氣,他再怎么混不吝,此時也清楚的意識到,彼此雙方已是截然不同的兩個階級。
尤其有了方才那句話,自己真要是繼續胡攪蠻纏,說不得都不用孫紹宗動手,親哥哥就能先找上門,與自己拼個你死我活。
想到這里,謝老四頹然的嘆了口氣,忽然一把揪住了吳俊雄的領子,不容分說的扯到酒席前,嚷嚷道:“喝酒!今兒你要是能豎著出去,就算四叔沒陪好你!”
吳俊雄拼命掙扎,卻又哪里脫的開身?
應付完那群狐朋狗友,又跟著孫紹宗出了丁字號包間,邢忠卻還有些莫名其妙。
那謝老四來勢洶洶的,他原以為必有一番龍爭虎斗呢,不曾想孫紹宗和風細雨的幾句話下來,對方就呆頭鵝也似的愣住了。
這謝老四什么時候改性子了?
“邢家舅舅。”
這時就聽孫紹宗道:“你以后最好還是少與這些人往來。”
類似的話,女兒和妻子也不知說了多少遍,每次都被邢忠當成是耳旁風。
但出自孫紹宗之口,卻讓邢忠老臉一紅,訥訥的解釋道:“我來京城也才一個多月,除了這些人,就沒旁的朋友……”
說到一半,他又忙改口道:“不過既然賢侄這么說了,我以后少與他們往來就是。”
瞧他這誠惶誠恐的樣子,孫紹宗不由笑道:“以后舅舅坐鎮這望江樓,自然不會缺了朋友。”
邢忠聞言甚是詫異:“坐鎮望江樓?”
“正是。”
孫紹宗道:“我在這里入了一份干股,卻實在懶得理會,所以想請舅舅幫忙看顧著——平日里迎來送往的,都由這里的掌柜負責,無需偏勞舅舅出面。”
“只需將幾個包間管起來,到時候誰能進誰不能進,租給誰不租給誰,都由舅舅做主就是。”
邢忠聽了這話,頓覺一股熱血上涌。
他雖然算不得精明,卻到底是做慣了買賣的,知道這權利看似沒什么大不了的,可依著現如今望江樓的火爆程度,有資格包下這幾個雅間的絕對非富即貴。
自己得了這差事,真金白銀的好處自不必多說,更能借機在京中拓展人脈。
把女兒交給孫家二郎,果然是賭對了!
不過一想起女兒,他又忍不住發起愁來,咋舌道:“這自然是極好的,可岫煙當著我那妹妹的面,曾說過絕不要賢侄半點好處……”
“這是我請舅舅幫忙,如何算的好處?”
孫紹宗故作驚詫的反問了一句,隨即不容邢忠再糾結,直接道:“舅舅晚上別急著走,到時候我帶你去見一見蔣班主,趁熱先把這事兒敲定下來。”
這回邢忠略一遲疑,便亢奮的點頭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