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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2章 走馬上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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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是鎮守天牢,實際上那只白象另外單獨占了個院落。

  既然是飼養大象的地方,那屋子自然蓋的及其高大堂皇,但真正奢侈的,卻是地下鋪設的恒溫地熱系統。

  室溫約莫有二十七八度的樣子,孫紹宗進去待了片刻功夫,就捂出了一腦門子汗,于是只好同‘鎮守大人’依依惜別。

  是真正字面上的依依惜別。

  大約是平日里出了飼養員,也沒誰敢湊到近前喂它,這‘鎮守大人’同孫紹宗頗為投緣,追在后面‘嚕嚕嚕、嚕嚕嚕’的叫個不停。

  若不是象夫攔著,說不定就一直跟出來了。

  “大人。”

  楊志銘抹去額頭冷汗,強笑道:“這時辰,廷尉大人應該已經處置完公務了,卑職這就引您過去……”

  他這倒不是熱的,而是方才被大象迫到近前,嚇出來的冷汗。

  “不急。”

  孫紹宗擺擺手,指著不遠處幾個官兵崗哨道:“既然已經到了這里,不妨便進去瞧瞧聽說我舊日的同僚衛若蘭,如今就關在里面?”

  孫紹宗會負責衛若蘭一案的事情,大理寺上下早都傳遍了。

  因而楊志銘倒也不覺奇怪,一邊前面帶路,一邊分說道:“已經關進去兩年多了,初時唯恐他與人串供,沒有魏大人首肯,是絕不讓人探監的不過眼下這時節,倒也沒那么多說道了。”

  也無怪當初魏益盯的那般嚴,前任左少卿柳芳,本身就是四王八公之一,又是牛家的鐵桿同盟。

  真要是被他鬧出什么來,吃掛落的還不是大理寺上下?

  閑話少提。

  卻說負責把守大牢的兵丁衙役,一聽說說是新來的孫少卿要巡獄,哪個還敢阻攔?

  等順風順水的進了天牢大門,這才有個胥吏裝著膽子迎了上來,小心翼翼的提醒孫紹宗,要先簽個備注再進去巡視。

  眼見這小吏如此不知趣,楊志銘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的。

  孫紹宗反倒是不以為意,先去當值的班房里,把名姓、官職、來意寫清楚,又上下掃量此人幾眼,笑著問:“你是何人?所任何職?”

  那王彪臉色蒼白,卻還是不卑不亢的拱手道:“卑職是此處典吏王彪。”

  大理寺天牢的級別,自然要比順天府高出不少,司獄是正七品銜,麾下的屬吏也有正經官身。

  像這典吏王彪,便是從八品的官銜。

  孫紹宗點點頭,并未再說什么,卻把這王彪的名姓暗暗記下,留作以后的備選至于要不要用、能不能用,卻還要看他以后的表現。

  畢竟這年頭官場的套路也不少,誰也不敢保證,他不是故意在自己面前扮演強項令。

  旁邊楊志銘見他再沒二話,忙吩咐王彪前面帶路,去探視衛若蘭的監號。

  這一路行來,自然免不了哀嚎喊冤的,其中甚至還有兩個熟悉的面孔,好像是刑部的官員,以前秋查申報的時候見過。

  當時就瞧著這倆貨不怎么規矩,不曾想果然犯了牢獄之災。

  “孫紹宗?!是你!真的是你!”

  正詢問王彪,那二人到底是因為什么進來的,就聽斜前方有人大聲呼喊起來。

  王彪立刻停下話頭,指著那傳出喊聲的牢房道:“大人,那便是衛若蘭的監號。”

  若不是他這話,孫紹宗還真沒看出,欄桿里那張幾乎壓扁了的嘴臉,竟然是屬于衛若蘭的。

  緊趕兩步到了近前,再定睛細看時,卻仍是有些不敢相認。

  雖然不想承認,但原本的衛若蘭,的確稱得起英武不凡四字。

  而眼下這牢房里的男子……

  骷髏一般內凹的面孔,皮包骨頭的瘦弱身形怕只能用行將就木的餓殍來形容了。

  一直跟在身后,并無只言片語傳出的柳湘蓮,此時也忍不住嘆息起來:“都說‘憔悴斯人不堪言’,今兒我才真是見識著了。”

  那王彪聽他似有不忍之意,忙解釋說獄里從無虧待衛若蘭,他變成如此模樣,純是因心病所致。

  卻說衛若蘭初時激動的叫了幾聲,真等到孫紹宗走近,倒一時沒聲息,擠在欄桿里的嘴臉扭曲變化著,好半天才澀聲道:“兩年不見,你竟已是堂皇四品了。”

  旁邊楊志銘立刻湊趣的道:“何止是四品,孫大人如今已升任大理寺少卿,你這案子怕也要大人乾綱獨斷。”

  “大理寺少卿?!”

  從衛若蘭吃驚的模樣來看,這牢里管的還算嚴密,至少他直到剛才,也還不曉得孫紹宗已經做了大理寺少卿。

  眼見衛若蘭踉蹌著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了石板床上,滿眼的失魂落魄。

  孫紹宗只當他是怕自己以直報怨,便開口道:“你我也算同僚一場,我斷案的原則你是曉得的,但凡有什么冤屈……”

  “呵呵……”

  衛若蘭忽然嗤鼻一笑,搖頭道:“我在里面都能想明白的事情,依你的聰明,怕是早有推斷了吧?那人是不是我殺的,又有什么區別?”

  孫紹宗聞言微微一愣,繼而便恍然大悟。

  怪不得那個風神如玉的翩翩公子,會在短短兩年間淪落成這般境地,卻原來衛若蘭在牢里,也早已經覺察出,自己的遭遇同大哥衛如松、姐夫水溶脫不開干系。

  被至親出賣的滋味兒,怕是比含冤入獄更讓人難以接受。

  一時間,孫紹宗倒真不知該說什么好了。

  就在此時,忽見一人飛奔而來,離著老遠便揚聲呼喊道:“孫少卿、孫少卿!魏大人請您過去說話!”

  這下倒省得想詞兒了。

  孫紹宗又盯著衛若蘭打量了幾眼,這才轉身迎向了那傳訊官員。

  等到了近前,他不慌不忙的問道:“魏大人突然急著喊我過去,可是有什么緣由?”

  雖說官員履新,必然是要去拜見上官的當然,上官見不見就另說了可也并沒有要求,新官一到衙門就要去見上官。

  跟何況少卿與卿之間,也不單純就是上下級關系,魏益若沒個合適理由,就命人如此催逼孫紹宗,便明顯失了禮數。

  故而孫紹宗才有此問。

  卻聽那官員喘著粗氣,斷斷續續的道:“聽說……聽說是戶部……戶部死了個姓……姓于的給事中……”

  “什么?!”

  孫紹宗登時色變,一把將他提溜到半空之中,失態的叫道:“這怎么可能?于謙怎么會死的這么突然?!”

  “不……不是……是……不是……”

  那官手舞足蹈的悶叫著,口中‘是’、‘不是’的說了一大堆,更聽的人莫名其妙。

  這時柳湘蓮急忙上前,勸孫紹宗放開了那小吏,又替他追問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說仔細些!”

  末了,又補了一句:“那位于謙于大人,乃是孫少卿的侄女婿。”

  “不是……不是……”

  那官吭吭哧哧好半晌,直到孫紹宗恨不能一拳搗他個萬朵桃花開,才聽他道:“不是于,是呂……是姓呂的給事中被人殺了。”

  這廝該不會聽過老郭的相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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