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估計三更完又要凌晨三點左右了,大家可以明天再看。
ps:本來以為今兒老婆不用去閨蜜的學校小賣部幫忙,想白天先搞出兩章的,誰承想今兒孩子們不放假,我還是要陪兒子玩兒,然后負責做飯,真是悲劇。
永寧宮配殿,明德堂內。
看著書案上堆積如山的賬冊,孫紹宗一時只覺得頭大如斗。
其實聽說這些賬冊上記錄的,都是皇帝近期有可能會接觸到的東西,他心下就已經有了明悟。
后來私下里向戴權一打聽,果然不出預料,那什么驅除邪祟云云,不過就是個幌子罷了,真正的意圖,是希望排除宮中可能存在的隱患。
看來通過周家滅門一案,廣德帝也已經意識到,義忠親王的黨羽正在醞釀著什么陰謀,所以才會本著防患于未然的態度,從身邊開始排查風險。
而之所以要打著驅除邪祟的幌子,一來是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二來么,事情畢竟也還沒有實證,萬一只是杞人憂天的話,假托鬼神之說,也比較容易下臺階。
其實這正是孫紹宗之前意圖栽贓陷害,想要達到的最終目的。
然而他當初可沒料到,這排查風險的任務會落到自己頭上!
雖說只負責檢查死物件——宮中的嬪妃宮女什么的,由戴權的副手裘世安負責暗中調查——可這成百上千件東西,要想逐個甄別清楚,也不是短時間能夠完成的。
而一旦遷延日久,南下平叛的差事自然也就付諸東流了。
這可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孫紹宗心下無奈的嘆了口氣,視線越過書桌,先在采買總管周太監身上略作停留,然后果斷的轉向了另一側的藥監局監正陳半夏。
這藥監局是隸屬于太醫院的分支機構,名字是義忠親王取的,職權自然也和后世的差不多,主要負責對市面上販賣的藥材,進行一定程度上的質量監察。
而陳半夏出現在這里,自然是要在專業領域上輔助孫紹宗。
除了陳半夏和周太監之外,暫時被調撥到孫紹宗旗下的,還有十二名內衛,十二名采買太監,以及藥監局下轄的六名太醫。
順帶一提,御醫屬于太醫院的中高級職稱,太醫則是太醫院下轄醫生的統稱。
“陳監正。”
點了陳半夏的名,孫紹宗先往前探了探了身子以示尊重,這才繼續問道:“不知宮中常用的藥物,都有那些種類?”
雖說和后世的職權差不多,可這年頭的藥監局別說高官,連縣處級也算不上,陳半夏這個監正只是小小的從八品銜,還不如他本身御醫的正七品官職。
因而聽孫紹宗發問,陳半夏忙從矮幾后起身,恭聲稟報道:“回稟孫大人,宮中列入監察范疇的,約有十一個門類,三百八十四種……”
不是吧?!
孫紹宗先問陳半夏,一是因為潛意識里不愿意同太監打交道;二來也是覺得藥材畢竟不同于別的東西,平日就受到嚴格的管控,日常所需的數量也不會太多,因而調查起來最是方便。
誰承想這隨口一問,就冒出幾百多種之多!
要知道,這問的可是常用的藥材!
難道說宮里這幾千人,個頂個都是藥罐子不成?
那陳半夏聽了孫紹宗的質疑,忙又躬身補充道:“大人有所不知,除了醫用的藥材和藥膳食材之外,宮中常用的胭脂水粉、香料染料等物,也都歸藥監局負責監察。”
這還差不多。
宮中最多的就是女人,更何況還有不少尿道受損損的太監,也需要大量脂粉香料進行遮掩,林林總總加在一起,數量和品種能少得了?
不過這對孫紹宗而言,倒是個好消息——多和陳半夏打交道,總好過同沒卵子的太監夾纏不清。
因而孫紹宗便自嘲的一笑道:“原以為藥材平時用不了多少,所以打算先從這方面查起,卻不想里面還有這么多門道。”
陳半夏點了點頭,又順勢科普道:“其實無論那種脂粉,都離不開藥材……”
“其實大人說的也沒錯。”
便在此時,周太監忽然在一旁插嘴道:“真正內服外敷的藥物,宮中一向用的不多,能呈送到陛下面前的就更少了——畢竟是藥三分毒嘛。”
太監果然是太監,比陳半夏這種技術官僚,要會來事兒的多。
“的確是這樣。”
陳半夏經他這一提醒,也覺察出自己方才的做法有些不妥,忙訕訕的改口道:“陛下素日里,就連培元固本的補藥都甚少服用的,直到最近才用上了那豹胎易筋丸,除此之外……”
豹……
豹胎易筋丸?!
聽到這熟悉的藥名,孫紹宗險些脫口叫出聲來!
“孫大人?”
雖說孫紹宗已經極力忍耐,卻還是讓周太監瞧出了些端倪,就聽他小心翼翼的問:“您難道認為這豹胎易筋丸,難道有什么不妥之處?”
當然不妥!
簡直是大大的不妥!
只憑這惡意滿滿的名字,壓根不用再查,孫紹宗就能斷定其中必有貓膩!
話說義忠親王還真是皮的緊,搞蕾絲內衣、宣揚低胸裝仿唐宮群就是他大力提倡的、隨意泄露未來劇情、提前搞出通靈寶玉送給人……
眼下又搞出個豹胎易筋丸!
若這這世上只有他一個穿越者,自然是百無禁忌,然而現在么——怕是只能送他一首‘涼涼’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孫紹宗雖然從名字上,判斷出‘豹胎易筋丸’有問題。
可這么大的事兒,肯定是要刨根問底的,到時候他總不能說:自己同義忠親王一樣,都在另外一個世界看過‘鹿鼎記’吧?
“這個么。”
因而皺眉沉吟了半晌,孫紹宗才忖量著道:“那周家被滅門一案,以及臧亮受人指使私縱白蓮教匪,都是最近才發生的,偏偏這‘豹胎易筋丸’,陛下也是近日才開始服用,本官懷疑這其中或許有什么關聯……”
“大人。”
周太監聽他果然在質疑這藥,忙提醒道:“這可是忠順王進獻的方子,而且灑家還聽說,王爺已經用了將近一年,確定有益無害,才敢進獻給陛下服用!”
“是啊大人。”
陳半夏也忍不住道:“這方子太醫院試了一個多月,的確是滋陰補腎的好藥,并未發現有什么不妥之處。”
原來是忠順王進獻的藥方!
怪不得向來謹慎的廣德帝,會放心服用這‘豹胎易筋丸’。
當然,這也是因為他眼下求子心切,若換在太子沒有出事之前,廣德帝未必……
等等?!
按照這個邏輯推斷,難道太子一案,的確是義忠親王的手筆?
又或者說,牛家和義忠親王的余黨,其實已經勾結在了一起?
那當時放出風聲指向義忠親王,到底是他的死黨欲擒故縱,還是牛家翻臉不認人。
孫紹宗心下正回憶著‘龍根案’的細節,一旁周太監見他半晌沒有言語,卻只當他心下已然慫了,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臺階,才僵在那里。
“大人。”
于是又體貼的開口問道:“您看咱們從什么地方開始查起?”
誰知孫紹宗回過神來,卻是立刻脫口道:“就從這‘豹胎易筋丸’開始查!”
周太監頓時傻眼了,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可王爺那里……”
若是沒有確鑿的證據,孫紹宗說不定還要考慮一下風險問題,然而眼下的局面,還要什么好猶豫的?
他不容置疑的道:“咱們查的是‘豹胎易筋丸’,又不是要查忠順王爺!”
這話其實有點強詞奪理,但周太監眼下生怕孫紹宗給自己穿小鞋——譬如順帶查出些貪腐弊案什么的——因此心下雖不以為然,卻也不好再說些什么。
“大人。”
陳半夏卻沒這方面的顧及,又素來是個心直口快的主兒,當下就從矮幾后面出來,據理力爭到:“這方子是秦院正親自查驗的,還有兩位御醫從旁協助——該試的都已經試過了,大人就算讓下官再驗,怕也驗不出什么花樣來。”
這話倒是讓孫紹宗處于亢奮狀態的大腦,稍稍降低了些溫度。
的確,這豹胎易筋丸如果有什么明顯的副作用,太醫院不可能察覺不出來。
再說了,忠順王已經吃了快一年了,即便是小劑量的慢性毒藥,也該顯出些效果來了——真要是吃上好幾年才有效果的話,義忠親王恐怕未必能熬到毒發。
至于像原版豹胎易筋丸那樣,一年后才會突然毒發……
不用問陳半夏,孫紹宗自己就先否決了——這樣的毒藥莫說是在古代了,即便是化工業發達的現代,也是不存在的。
又或許……
是要在某種特定條件的刺激下,才會發生毒化反應?
然而陳半夏依舊搖頭:“秦院正也已經嘗試了,宮中食用的各種膳食,同這方子并無藥性沖突之處。”
“那胭脂水粉、香料之類的呢?同娘娘們所用的胭脂水粉,有沒有沖突?”
“也試過了,皆無藥性沖突。”
這可真是奇了!
若非孫紹宗先入為主,認定這‘豹胎易筋丸’必有貓膩,此時說不得也要信心動搖了。
他一時也想不到其它的可能性,卻又不肯也不能放棄追查,于是沉吟半晌之后,干脆道:“陳監正畢竟不是經手人,不如先派人請了秦院正來,我也好當面向他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