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賈赦仔細打聽,才曉得這什么陶朱金貝,原本是由某個胡商從西域攜帶而來,又因那貝殼上長出了金錢的圖案,瞧著便極為討喜。
故而一流入市場便備受追捧,從最開始的一兩銀子一枚貝殼,迅速升值到了二十幾兩銀子一枚,成為了名副其實‘金貝’。
據說那胡商手頭的百余枚存貨,早就已經被兜售一空了,眼下這陶朱金貝可說是有價無市。
然而幸運的是,賈赦另尋到了一條門路,可以大量購買到陶朱金貝,數目竟達驚人的五百枚之多!
“賢侄,對方是想要巴結咱們榮國府,所以才開價十五兩銀子一枚。”賈赦說到這里,興奮的手舞足蹈道:“要知道眼下在坊間,一枚陶朱金貝至少也能值二十八兩銀子,這五百枚金貝只要一倒手,就是六千多兩銀子的純利!”
如今市面上一共才百多枚金貝,這一下子放出四五倍的存量,價格腰斬怕都是輕的吧?
賈赦大約也瞧出孫紹宗有些不以為然,以為他是瞧不上這幾千兩銀子的利潤,忙又道:“我瞧他們的意思,若是叔叔我再好生殺一殺價,說不定能砍到十兩銀子一枚——屆時咱們只要出五千兩的本錢,就能凈賺將近一萬兩銀子!”
瞧這意思,賈赦八成還想在中間吃上一大筆回扣,估摸著對方開出的價格,也就是六七兩銀子,甚至五兩銀子一枚。
若是這樣收購價,倒還真有可能賺上一筆——當然,前提是市面上真的就只有這五百枚存貨。
而孫紹宗最懷疑的,正這個‘前提’!
只是眼見賈赦這亢奮的模樣,質疑他是受騙上當,未必能使他幡然醒悟,反倒有可能會惱羞成怒。
因此孫紹宗便也沒有直言不諱,而是笑道:“這果然是一樁好買賣,只是這五千兩銀子,我可做不了主,還是得回去跟我家哥哥、您那女婿,好生商量商量才成。”
賈赦一想也是,這大筆款項的事兒,還是得自家女婿拿主意,不過想到素來乖巧的女兒,他心里倒也有底,便道:“也罷,那你回去先跟他說一聲,有時間我再過去尋他細談此事!”
正巧這時鴛鴦找過來,說是賈政回來了,老太太喊賈赦回去,一起商量去國舅府賠罪的事情,孫紹宗便趁機告辭脫身,領著薛蟠回了望江樓。
卻說那賈赦一邊往回走,一邊琢磨著陶朱金貝的事情,冷不丁掃見前面鴛鴦纖腰一掐,臀兒卻是豐碩上翹,行進間不斷在裙底挑起道道圓弧,每一種形狀都讓他有些難以自持。
“鴛鴦。”
賈赦緊趕了幾步,原想與鴛鴦并肩而行,可又實在舍不得那裙底的風光,便緊隨其后嘿嘿笑道:“等老爺我賺了這一筆銀子,便向母親討了你過門如何?”
鴛鴦身子一僵,隨即卻立刻加快了腳步,飛也似的奔進了賈母的院子。
“這小蹄子還害臊上了,哈、哈哈哈……”
望著鴛鴦匆匆逃走的背影,賈赦得意的哈哈大笑起來。
書不贅言。
卻說孫紹宗風風火火的趕回了望江樓,尋人一打聽,忠順王和趙國舅卻早已經各自回府,如今那二樓上十幾個包間,早被京城各家紈绔占了個滿滿當當。
孫紹宗略一猶豫,并沒有直奔馮紫英所在的包間,而是向店家打聽著,一路尋到了‘浣沙閣’前。
“孫大人。”
守在包間門口的兩個豪奴見是孫紹宗到了,忙都躬身行禮。
孫紹宗唯一頷首,吩咐道:“把你們家衙內喊出來,我有些公事要交代。”
其中一個豪奴嘴里答應著,忙推門進到了里間,不多時那房門左右一分,卻是沖出兩個醉醺醺的少年人,嘴里罵罵咧咧的道:“是那個不開眼的東西,想求見我們大哥,還敢在外面擺架子?!”
說著,擼胳膊挽袖子的,便要往孫紹宗面前撲。
這廝平日交往的,都是些什么東西?
孫紹宗無語的嘆了口氣,抬手捏住那兩個少年的腦袋,輕輕一推,那兩人便滾地葫蘆似的跌了回去。
屋里頓時一片嘩然,喝多了酒的紈绔們沒事還要挑事呢,何況竟還有人打上門來了?
于是叫囂叫囂起來:
“好賊子,竟然敢動手!”
“兄弟們抄家伙啊!”
“我刀呢?我那刀呢?!”
眼見這亂紛紛的,忽然有人大喝了一聲:“都特娘給老子安靜些,你們便是并肩子上,還不一樣是白給!”
說話間,那人便也到了門口,不情不愿的躬身道:“大人尋我,可是有什么要交代的?”
這人自然正是刑名司里的頭號紈绔仇云飛。
眼見他目光倒還算是清澈,孫紹宗便把下巴一揚,道:“先關門。”
仇云飛立刻回頭喝道:“愣著干嘛?關門!”
此時他那些小弟們,也終于曉得來人是誰了,面對孫紹宗這等真正百人敵的猛男,卻有那個還敢叫囂什么?
于是剛從地上爬起來那兩個,忙蔫兒不秋的上前把門關了。
孫紹宗這才問:“你近些日子,可聽說過陶朱金貝?”
“陶朱金貝?”
仇云飛撓撓頭,有些不確定的道:“好像聽誰說起過這玩意兒,不過具體是怎么回事,卻記不得了。”
“那就打聽……”
孫紹宗正待吩咐他打聽一下這事兒,看看除了賈赦之外,還有沒有其它紈绔牽連進來。
誰知剛起了個話頭,旁邊那仇家豪奴便兩眼放光的問:“大人莫非也想買陶朱金貝?”
孫紹宗便是一愣,奇道:“怎么,你知道此事?”
“不瞞您說!”
那豪奴得意洋洋的道:“我們府里有個管事,便有門路淘換來這玩意兒——小人也花三十七兩銀子買了十二枚,存在家里等著生錢呢。”
果然是一場騙局!
孫紹宗還待再問,那豪奴卻主動兜售道:“大人,您要是想買可要趁早了,這幾日里一天一個價,聽說已經炒到五兩銀子一枚了。”
“五兩一枚?”
孫紹宗質疑道:“不是說已經漲到二十八兩一枚了么?”
“嗐!”
那豪奴嘆氣道:“您說的那是極品品相的,咱們這些下人哪里玩的起?中品的就是這價!聽說街上還有品相一般的,幾錢銀子就能買到一枚。”
孫紹宗原本以為,那些騙子弄出這什么陶朱金貝,就是想蒙幾個腦袋不靈光的紈绔子弟,可眼下看來,這張網怕是比想象中要大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