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薛蟠竟然拎著關刀,從門后撲了出來,孫紹宗立刻踩了急剎,一腳門里一腳門外的停了下來,回頭叱罵道:“薛大腦袋,你莫非是瘋了不成?!這時候沖進去想做什么?!”
薛蟠又往前奔了兩步,這才堪堪收住身形,莫名其妙道:“方才咱們不是說好了,一旦動起手來,便要并肩子上去放血么?”
這貨還真是……
孫紹宗險些一口老血噴將出來,方才在路上時,確實曾制定過這樣的計劃——可眼下人都已經救出來了,再沖進去拼命有什么還有什么意義?!
背上的薛寶釵忙道:“哥哥莫要胡鬧,快跟護著母親、嫂嫂一起離開此地,方是正理!”
薛姨媽也在孫紹宗腋下一疊聲的催促著。
呆霸王這才不情不愿的,倒拖著那關刀往回走,嘴里還嘟囔著:“真是便宜這兩頭畜生了!”
眼見那大象被射了一箭,似乎也有些膽怯,并未再追趕過來,孫紹宗也便懶得理會這廝,先大步出了院門,將薛姨媽與王氏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地上。
寶釵也忙趁機從他背上滑了下來,低頭含羞的福了一福:“多謝孫家哥哥救命之恩。”
說完,便挽住薛姨媽的胳膊,再不敢看孫紹宗一眼。
那薛姨媽也是沒口子的道著謝,偏那王氏緩過勁來,一眼瞧見手持長弓的柳湘蓮,頓時便忘了旁的,兩眼放光的湊上去,嬌聲道:“這位相公當真好箭法,奴家還從未見過——哎呦!”
卻是薛蟠趕過來,一腳踹在她臀上,嘴里罵咧咧的呵斥著:“就知道賣騷,還不趕緊把母親和妹妹,扶到咱們院里壓壓驚!”
王氏卻哪里是個肯消停的?
瞪著眼睛便要與薛蟠對罵,冷不丁瞧見薛蟠手里的關刀,才又慌忙偃旗息鼓——以薛蟠的性子,真要是被惹惱了,未必不敢掄圓了砍將上來。
這時恰巧幾個婆子、丫鬟也迎到了近前,王氏便忙趁機混入其中,領著婆婆與小姑子一起去了其它院落。
這時眾人才得意湊上來,圍著孫紹宗噓寒問暖。
孫紹宗正待謝過柳湘蓮那一箭,馮紫英卻擠眉弄眼的調侃道:“二哥果然是一員福將!薛大腦袋那妹子早聽說是個有才有貌的,咱們卻一向無緣得見,今兒二哥非但見著了真佛,還……哈哈哈……”
柳湘蓮也在一旁笑道:“依我看,今兒倒真是個大喜的日子,說不得日后還能喜上加喜呢!”
孫紹宗忙擺手:“不過是事急從權罷了,讓你們這一說,倒顯得我別有用心似的。”
薛蟠則是惱羞的瞪了柳湘蓮一眼,沒好氣道:“這算什么賊廝鳥的喜事?要不趕明兒你過生日的時候,我把這兩頭大象牽你家去,也讓你家里好生喜慶喜慶!”
眾人不覺都哄笑起來,只賈寶玉那笑容里,頗雜了些失落與糾結的味道。
先是與湘云妹妹的‘麒麟’緣法,如今又與寶姐姐來了個肌膚之親——雖說賈寶玉也曉得,自己與林妹妹若真實成了夫妻,斷不可能再與這些姐妹夾纏不清。
但看著與自己青梅竹馬的女子,竟一個個與孫紹宗扯上關系,他這心里卻委實有些不舒服。
“諸位兄弟。”
卻說等眾人笑罷,馮紫英忽然提議道:“不如便讓薛大腦袋,把那壽宴擺在這院門口如何?且讓小廝們盯緊了里面,若是那兩頭大象敢沖出來鬧事,咱們便亂刀剁了它們,也好嘗嘗這大象是什么滋味!”
“好好好!”
薛蟠這呆霸王頭一個鼓起掌來:“正該如此,才顯得出咱們爺們的膽氣!”
柳湘蓮也是大點其頭,還湊趣的唱了幾句秦腔,那慷慨激昂的曲調一起,卻有哪個還好意思退縮?
于是都咬著牙關故作豪爽的應了。
薛蟠便招呼家仆,在那東跨院門外擺開了宴席。
孫紹宗又特地讓人準備了一堆篝火,明著說是要預備著烤大象吃,實則是準備遭遇襲擊的時候,以這篝火將大象逼退。
不提男人們如何在那殘垣斷壁前縱酒高歌。
單說薛姨媽和薛寶釵離了東跨院,卻并未跟著王氏回正院,而是到了寶釵的西廂之中。
一連吃了三盞壓驚茶,薛姨媽這才緩過些來,便對著寶釵沒口子的贊起了孫紹宗,說今兒若是沒有他在,少不得娘兒三個,都要交代在那東跨院里了。
聽母親這一提,薛寶釵登時又回想起當時的情境,止不住那臉上便紅云密布起來。
如今正值盛夏,兩人身上皆是衣衫單薄,自己伏在他背上時,便將那肌肉結實的線條,感受的清清楚楚——反之亦然,自己這豐腴的身子估計也逃不出……
尤其那一路顛簸起伏,只撞的自己胸口隱隱作痛,那孫家哥哥想必更是……
再想想自己情急之下,用雙腿緊緊裹在孫家哥哥腰間,怕是連……
“乖女兒。”
薛姨媽夸了幾聲,眼見女兒一張俏臉漲的通紅,心下便忽然生出些心思來,脫口道:“若是寶玉那里指望不上,這孫大人倒也算個良配。”
“母親!”
寶釵聞言更是羞臊無比,便連‘媽媽’二字也不用了,起身跺腳道:“你前些日子,還說他是個登徒浪子色里魔王,怎得眼下又說出這話來?!”
“這……”
薛姨媽遲疑道:“我后來瞧他倒也不像是那般狂徒,或許……或許是這其中有什么誤會,也說不定呢。”
“既然是媽媽親身經歷過的,又能有什么誤會?”
“這……”
薛姨媽總不好說,自己后來又曾打扮的花枝招展,去試探過那孫紹宗的心性吧?
再者說了,她如今其實也還難以確定,孫紹宗這前后兩張截然不同的面孔,究竟那張才是真,那張是假。
要么……
再找個機會試他一試?
卻說薛寶釵本來還待拿那‘麒麟’一事,來堵母親的嘴,如今見母親支支吾吾沒了言語,心下便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要說今兒被孫紹宗救了性命,薛寶釵心下沒有半點悸動,那絕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但這份悸動,離著要‘以身相許’的程度,卻還差著老遠。
畢竟她本就不是一個容易感情用事的人。
再說賈寶玉雖和林黛玉整日里你儂我儂的,但到底也只是私情,如何比得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如何稱得上是沒有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