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孫紹宗回到客棧,就見里面原本的客人早已經散了個干凈,就連掌柜的和店小二也不見蹤影。
只有項毅、賈善堯等人敬畏加忐忑的,把他迎進了后院。
聽孫紹宗三言兩語,把方才的事情說了個大概,項毅只是嘖嘖贊嘆,那賈善堯卻是溜須拍馬道:“早聽說大人悍勇無雙!今兒卑職算是開了眼……”
“行了,少說這些沒用的!”
孫紹宗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的話,又沖項毅一拱手,道:“項兄,還請你帶人去收集些棉褥子和繩子回來,數目越多越好!”
項毅雖然不明白收集這些東西有什么用,但還是慨然應諾,興沖沖的領著人去了。
瞧他那興奮的樣子,顯然是被這場‘砍瓜切菜’式的勝利給糊弄住了,以為總督府那兩百來人,其實也不難對付。
但賈善堯可是軍旅出身,雖然沒上過戰場,卻也知道成規模的遠程武器,正是這匹夫之勇的天敵——便是再怎么勇猛的武將,也不敢沖擊手持大批火器弓弩的嚴整軍陣!
故而等項毅一走,他便上前勸道:“千戶大人,周總……那周儒卿得了消息,怕是不會善罷甘休,我看咱們還是先想辦法逃出城去,免得被他們團團圍住脫不開身。”
頓了頓,見孫紹宗自顧自在哪里脫衣服,半點旁的反應也沒有,他便又分析道:“眼下總督和臬司的人馬,都集中到了總督府,城門和碼頭上應該沒多少人把手,以大人的本事,想要殺出去……”
“殺出去?”
孫紹宗脫掉沾了血的披風,又把里面衣服也都扒了下來,露出鐵澆銅鑄一般的雄壯身軀,隨口冷笑道:“賈百戶莫非是忘了‘守土有責’四字?眼下若真讓周儒卿劫持了朝鮮使臣出海,必是石破天驚的大案!”
“到時候朝廷顏面盡失、圣上勃然大怒,你說上面會拿誰來做這個替罪羊呢?”
說到這里,他將兩條粗壯的胳膊一攤,無所謂道:“反正本官已經廝殺了一陣,本身又不是這津門府的地方官,賈百戶若是非要離開,我倒也……”
不等他說完,賈善堯已經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一般,哀求道:“小人糊涂,還請千戶大人指點迷津!”
之前他一心想要逃生,如今經孫紹宗一提醒,才明白逃出去才是十死無生的結局!
可留在津門府里,豈不也是死路一條?!
“既然走不得,就跟我留下來拼一拼吧,本官不敢保證你一定能活下來,卻可以保證會沖在你前面!”
孫紹宗說著,見賈善堯一張臉跟苦瓜也似的,便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若是這一把咱們賭贏了,你少說也能撈副千戶當當,到時候豈不是美得很?”
賭贏?
拿什么去賭?
又怎們能贏?!
這客棧里能打的一共也才六個人,對面卻是兩百個全副武裝的官兵,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輸贏如何。
賈善堯琢磨了琢磨,苦笑道:“大人莫不是想守在這客棧里,好拖住總督府的人?”
話音未落,那邊兒項毅已經弄回來了二十幾床棉褥子,在院子里亂糟糟堆的小山仿佛。
孫紹宗便顧不得賈善堯了,忙把客廳里的八仙桌拎了出去,又命人去隔壁院子里尋了張結實,然后將兩只八仙桌側翻過來,呈四十五度角綁在了一起。
如此一來,那兩張桌面便組成了個箭頭似的造型。
孫紹宗又命人把十幾張棉被,綁在了那桌面上,又讓人拎了井水一桶一桶的往上澆。
賈善堯看到這里,愈發認定孫紹宗是要死守客棧。
心下失望之極,他便也顧不得什么尊卑了,在哪里垂頭喪氣的道:“千戶大人,這種東西最多只能抵擋一時,眼下周儒卿已經瘋了,什么喪心病狂的事兒做不出來?屆時他只需在這附近放上一把火,咱們可就都要死無全尸了!”
孫紹宗正讓人把那剩余的棉被,裁剪成一塊一塊的,然后拼命壓實著了,一層一層的往自己身上包裹,聽他這說的這般悲觀,便嗤鼻道:“誰告訴你,我做這東西出來,是要死守客棧的?
這還用人說?
那兩張實木的八仙桌,加起來少說也有百十斤的分量,而那些棉被也都是厚重的實心棉,十幾床加在一起,怕也不下百斤的分量,如今又潑了這許多井水上去,分量大約還要翻上一倍!
這里外里就是三百多斤的分量,不拿來堵門,難道還能扛著出去砸人不成?!
剛想到這里,賈善堯的眼睛忽然就直了!
卻原來孫紹宗身上裹好了厚厚的棉布,便上前攥住那桌子底下的繩結,隨隨便便往上一提,那三百多斤的分量,便輕飄飄的懸在了半空之中!
在賈善堯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孫紹宗試著擺了幾個造型,又扛著那兩張桌子健步如飛的跑了幾步,這才滿意的道:“成了!有這東西在,就不用怕火槍、弓弩正面攢射了!”
看抗日劇比較多,大約已經猜出這玩意兒的來歷。
沒錯,這正是八路軍炸碉堡時用過的‘土坦克’!
不過八路軍用的那種,是用幾輛小車推著、或者幾個人抬著,非但只能護住頭頂,而且笨重緩慢、又容易受地形限制。
不過這些缺點擱在孫紹宗身上,就完全不是問題了。
因為BUG一樣的力量,他甚至可以把這玩意兒當防彈盾牌使!
而一旦借助這‘土坦克’沖進敵陣,近身亂斗起來,那些火器、弓弩也就沒那么好用了——當然,為了提高存活率,孫紹宗還是在身上綁了個厚厚的棉盔甲。
等棉盔甲同樣注滿井水之后,所有裝備加起來,怕不有近四百斤的分量,也只有他這樣的開了掛的,才能拿來當做‘單兵裝備’。
卻說孫紹宗放下那土坦克,又向同樣愕然不已的項毅拱手道:“項兄,眼下還留在臬司、藩司、知府衙門里的差役官兵們,應該不是周儒卿的同黨,至少不會是他的心腹。”
“你不妨帶著這兩個俘虜過去,將周儒卿的所作所為揭露出來,再用‘守土有責’的說法,逼他們不得不‘自救’!”
項毅楞了一下,卻把頭搖的撥浪鼓一般,大聲道:“這事兒交給別人便是,我要留下來與孫兄同生共死!”
賈善堯聽得眼前一亮,就待來個毛遂自薦。
可惜孫紹宗卻又開口道:“項兄,等你聚集起足夠的人手,再帶他們過來支援也不遲——換了旁人,會不會趕過來可就不一定了。”
項毅聽了這話,便又想勸孫紹宗跟自己一起去召集人手。
孫紹宗卻是無奈道:“眼下咱們已經打草驚蛇了,若是沒人出面拖住總督府的兵馬,估計還沒等湊齊人手,周儒卿就已經逃到船上去了。”
項毅一想也是這個道理,只好勉為其難的抱拳道:“還請孫兄千萬保重,項某必定不負所托!”
說著,便喊了幾個親信,押著那兩個俘虜匆匆的去了。
賈善堯正望著他的背影艷羨不已,就見孫紹宗把那‘棉被八仙桌’提在手上,命人往自己的棉盔甲上潑了幾桶井水,冷得渾身直激靈,卻是豪情萬丈的招呼了一聲:“走吧,跟本官去剛一波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