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三十。
孫紹宗人在府衙,心卻已經飛到了北鎮撫司——靳一川是不是血字案的最后一個死者,今兒晚上就要見分曉了!
好不容易熬到散衙,孫紹宗正準備去北鎮撫司走上一遭,探聽探聽虛實。
卻忽然接到家人的稟報,說是孫紹祖回城輪休,如今已經在府里擺下宴席,正等著他回去不醉不休呢。
略一猶豫,孫紹宗便將周達派去了北鎮撫司,只等那邊有什么消息,便立刻去通知自己。
回到府里,便宜大哥早等的不耐,正在酒桌旁褻玩一個新買的丫鬟。
那丫鬟約莫也就十三四的年紀,被琥珀色的酒水灑了滿懷,月白色的裙子前襟大敞,鴛鴦綠的肚兜卷起半邊,任由便宜大哥那一臉毛胡子,鋼刷似的亂拱著。
眼見孫紹宗進來,那丫鬟頓時慌張起來,有心掙扎,卻又實在不敢,一時只急的眼圈都紅了。
“大哥。”
孫紹宗見此情景,便無奈的調侃道:“要不把怎酒撤了,給你換上兩斤羊奶?也省得你白費功夫。”
“哈哈……”
孫紹祖這才把頭抬起來,又順手在那丫鬟心尖兒上掐了一把,哈哈笑道:“你小子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我在軍營里又不方便玩女人,足足素了十幾日,憋也快憋死了!”
這般說著,他還是放開了那丫鬟。
那丫鬟這才得以掩住胸脯,受驚兔子似的沖出了客廳。
孫紹祖卻是立刻牛眼一瞪,破口罵道:“這沒規矩的小蹄子,見了二爺也不知打聲招呼!來啊,給我追上去抽她……”
“算了、算了。”
眼見他就要翻臉無情,孫紹宗忙勸道:“這才剛買來沒幾天,一時忘了規矩也在所難免。”
“所以才更得用鞭子,讓她們長長記性!”
孫紹祖說著,卻沒在理會那丫鬟,提起酒壇給孫紹宗倒了一盞,頗有些神秘的道:“二郎,你可知那天落在五凰山上的是誰?”
上次在軍營里,兄弟兩個猜了許久也不得要領,可看今兒這意思,便宜大哥倒像是探聽到了些什么消息。
孫紹宗搶過酒壇,也給他滿上了一盞,嘴里卻是好奇道:“是誰?”
就見便宜大哥故作神秘的左右張望了幾眼,這才壓低聲音道:“是那義忠親王!”
那個造反的王爺?
難怪朝廷如此興師動眾呢!
“那義忠親王就愛鼓搗這些奇巧淫技,當初他私下里鑄的火炮,聽說威力比神機營用的還要大!”
“那街上賣的西洋玻璃鏡,就是他當初弄出來的,假托洋人所造只是為了往上抬價。”
“還有咱家用的那肥皂,聽說也是……”
這越聽,就越覺得義忠親王是個穿越者!
可他既然是穿越者,還是以皇子開局,為啥最后反倒混成了這步田地?
“聽說陛下當初倒是屬意他來著,可這位義忠王爺忒能折騰,朝堂上諸位大人都擔心,他繼位后會窮兵黷武,壞了祖宗的基業,因此一邊倒的支持當今陛下,所以……”
窮兵黷武?
說白了,還不就是怕那義忠王爺繼位之后,會推翻重文輕武的格局!
而那義忠親王會有這種想法,孫紹宗倒也不奇怪——普通人驟登高位,又沒經歷過官場的打磨,會瞧不起這些舊官僚,簡直是再正常不過了。
可惜,他還是小瞧了舊官僚們的力量。
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可不僅僅是說說而已。
不過也幸好這廝失敗了,否則孫紹宗這個得罪過他的人,怕是要永遠流亡海外了。
酒酣宴盡。
孫紹宗踉踉蹌蹌回到后宅,原本想去堂屋,尋阮蓉說些體己話,誰知一打聽,阮蓉卻撐不住勁兒,早已經睡下了。
于是他便徑自去了香菱的西廂。
往那鴛鴦帳里一癱,胡亂甩掉了靴子,立刻便有兩只溫潤如玉的小手裹了上來,將他的雙足引進一盆溫水當中。
孫紹宗醉眼惺忪的一瞅,見伺候自己的不是香菱,而是一個喚作鶯兒的丫鬟,便掙扎起身,不由分說扯過香菱的小手,放在眼前細細打量。
同時嘴里含含糊糊的問道:“今兒又扎了幾次?”
香菱想要掙開,卻哪里掙的動?
只得笑道:“也沒幾次,我就是想把那帕子繡完。”
“繡完?估計還不等繡完那帕子,你這手就先扎成篩子了。”
孫紹宗說著,干脆將她攬進懷里,耳鬢廝磨的嘟囔著:“既然有了家人的消息,你就該高興才對,怎么倒整日里毛毛躁躁魂不守舍的?”
“我……我現在一閑下來,腦子里就亂糟糟的。”
香菱雖然沒有把話挑明,孫紹宗卻也曉得她這是‘近鄉情怯’。
原本十幾年沒有音信,想著念著都是家人的好處,可一旦得了消息,卻又患得患失,生怕會有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慘事。
這兩日,寬慰的話孫紹宗也說不知說了幾籮筐,眼下倒懶得再說什么了。
低頭在銀元寶似的耳垂上啄了一口,嘿笑道:“那老爺我今兒晚上就加個班,讓你片刻閑不下來,如何?”
“你先……先下去吧。”
好在孫紹宗雖醉了,香菱卻是清醒著的,逮著個空閑,便急忙吩咐了一聲。
啪嗒~
剛將那盆里的水倒了個干凈,一塊石頭突然落在了身前不遠處,直唬的鶯兒低呼了一聲,忙舉目四望,卻不見有絲毫的動靜。
正疑惑間,忽然發現那石頭上竟還裹了張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