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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薛寶釵隔墻附耳、孫紹宗道破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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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榮國府西北,怡然軒。

  自打從梨香院搬出來之后,薛家三口便住進了此處,雖不如原本的梨香院幽靜獨立,卻也從此遠離了賈政、賈赫的居所,少了許多拘束,因此倒是頗對薛蟠的胃口。

  因這天氣實在悶熱難當,薛寶釵胎里帶出來的毛病便有些反復,故此近幾日都在家中休養,未曾外出半步。

  這日下午,她在里間榻上小憩了半個時辰,恍恍惚惚間便聽院子里有人嚷道:“二哥,說起來你還是頭一次來我這院子,今兒可要多坐一會兒才成!”

  寶釵便知是那不省事的哥哥,又請了什么狐朋狗友回家,以他素來愛鬧騰的性子,待會兒怕是片刻不得清凈。

  于是寶釵干脆用那藕段兒似的胳膊一撐,自那榻坐直了身子。

  嘩啦~

  當值的貼身丫鬟鶯兒聽到動靜,立刻挑簾子進了里間,一邊湊上來伺候寶釵梳洗,一邊頗有些激動的道:“姑娘,你猜咱家大爺把誰帶回來了?”

  若是一般的狐朋狗友,鶯兒自然不會如此激動。

  再聯想到方才那句‘二哥’,以及‘頭一次’三字,薛寶釵心中先是一動,隨即卻蹙起了秀眉,捏著帕子焦躁不安的問:“哥哥請來的客人,可是孫通判?”

  “姑娘果然聰明的緊,一猜就中。”鶯兒笑道:“除了孫通判,還有馮衙內也在——我方才瞧孫大人那不情不愿的樣子,倒像是被大爺和馮衙內硬請來的。”

  話音剛落,便見寶釵猛地從榻上站了起來,也顧不得理會那扶手上晾著的素色羅襪,直接將兩只雪白嫩足往鞋里一套,便匆匆的向外走去。

  “姑娘?您這是……”

  鶯兒嚇了一跳,慌忙把那玉梳子放回妝盒里,心急火燎的追了出去。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從側門進到了花廳之中,男子粗豪的說笑聲頓時傳入耳中,鶯兒聽得心中便如擂鼓一般,唯恐鬧出什么沒臉子的事兒來。

  但礙于寶釵平日里積威甚重,她卻壓根不敢阻攔,只能一邊輕手輕腳的隨著寶釵隱身于屏風后面,一邊在心里暗自揣摩:自家這大小姐素來穩重的很,今兒一聽說孫通判上門,便如此亟不可待跑來窺視,莫非是……

  想到這里,鶯兒心頭又是一陣狂跳,只是這次卻是喜大于驚——這榮國府里的丫鬟們,誰不知道孫通判除了‘斷案如神、前程遠大’之外,還是個慣會‘疼人兒’主兒?

  就說那阮蓉,整日里像是在蜜罐里似的,多少正經主母看了都要嫉妒不已。

  若是自己陪姑娘嫁到孫府……

  一時間鶯兒面似紅霞,也不知腦補出了多少‘可說’與‘不可說’的畫面。

  可惜這些也不過是她的腦補罷了,事實上薛寶釵此時對孫紹宗,非但沒有半分的情思牽繞,反而是一種如臨大敵的感覺。

  自家哥哥什么心思,她這做妹妹的再清楚不過了,如今巴巴的將這孫紹宗請回家,十有八九是為了王家那門婚事——如今母親不在家中,若真讓哥哥說動孫紹宗,弄出個無法收拾的局面,薛家卻哪里承受的住?!

  因此她才顧不得什么規矩、體統,跑來這花廳窺探,好在關鍵時刻出面阻止薛蟠做出傻事。

  卻說薛寶釵從那屏風后向外窺探,便見孫紹宗板著臉居中而坐,天然便透著一股喧賓奪主的豪氣,兩旁薛蟠、馮紫英雖也都是混不吝的紈绔子弟,在他面前卻只能小意殷勤、滿面賠笑。

  眼瞧著酒過三巡,那薛蟠也鋪墊的差不多了,便忙給馮紫英試了個眼色。

  馮紫英抄起酒壺,一邊幫孫紹宗斟酒,一邊陪笑道:“二哥,這薛大腦袋雖然也不是什么好鳥,可那王家女實在是……依我看,您還是高抬貴手救他一救,這廝但凡能逃過這一劫,絕堆忘不了您的好兒!”

  自從那日在百花樓,與仇太尉的兒子做過一場之后,馮紫英與薛蟠的關系倒是更近了一步,如今儼然焦不離孟一般。

  方才也正是看在馮紫英面上,孫紹宗才不情不愿的來了這怡然軒。

  此時聽馮紫英出面說項,他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道:“你們當這種話是能隨便說的?回去好好翻翻大周律,看看‘妖人妄言福禍’是個什么罪名!”

  這明顯是在拒絕,那薛蟠卻還好奇的問道:“是個什么罪名?”

  孫紹宗又忍不住無語的翻了個白眼,隨即惡狠狠的道:“輕則徒八百里,重則滿門抄斬!”

  這話一出,薛蟠頓時不知該如何回應了,忙又擠眉弄眼示意馮紫英出面圓場。

  馮紫英提前收了他的好處,也只能硬著頭皮笑道:“哥哥說笑了,朝中喜歡周易卜算的大人不在少數,也沒見那個因這事兒獲罪的。”

  “那是因為沒人盯著他們。”孫紹宗無奈道:“你們別看我如今風光,暗地里也不知多少人瞧我不順眼呢,但凡行差蹈錯一步,就會惹得群起而攻之!”

  說完,見薛、馮二人面上都有些疑色,便知這兩塊料理解不了武官兼文職的忌諱。

  于是又嘆了口氣,道:“再者說,就算我肯幫忙,你以為王尚書那樣的老狐貍,看不出這其中的貓膩?萬一惹得王家惱羞成怒,對你們薛家可沒什么好處。”

  “管他有沒有好處呢!”

  薛蟠混不在意的賭咒,道:“我寧愿做個太監,也絕不娶這女人過門!”

  “呵呵……”

  孫紹宗斜了他一眼,曬道:“以王家女那豪放的作風,你覺得人家會在乎你是不是太監?說不定反倒樂得有個借口,好方便勾引旁人呢!”

  薛蟠頓時就又蔫了,悶悶不樂的灌了幾杯黃湯,忽然把酒杯往桌上一頓,憤憤道:“那特娘的老子干脆就離家出走,找不到人,我看她還怎么嫁過來!”

  話音未落,便見正北的屏風忽忽悠悠晃了幾晃,又很快停了下來。

  “誰在那里?!”

  薛蟠呼喝一聲,便待起身查探。

  孫紹宗卻是眼尖,方才屏風晃動時,早瞧見里面藏著四只繡鞋,其中一只顏色雖然素凈,卻綴著幾顆明晃晃的貓眼石,顯然不是丫鬟、婢女能有的。

  因而他便揣摩,那后面藏著的八成就是薛寶釵。

  雖說孫紹宗也一直想見見這位紅樓女主,但眼下要是讓薛蟠將她從屏風后面揪出來,兩下里卻是尷尬的緊。

  于是忙把薛蟠按回了座位上,正色道:“薛大腦袋,令堂倒也罷了,你難道就沒想過,令妹為何也執意要你娶那王氏女過門?”

  薛蟠正是滿心窩火的時候,想也不想的便道:“我那妹妹向來嫌棄我沒用,左右不過是想攀一門有用的親戚罷了!”

  卻說寶釵方才便是惱他沒有擔當,才不小心撞到了屏風,如今聽得這番話,更是錐心不已,只覺自己一番好心都喂到了狗肚子里。

  正萬念俱灰,就聽孫紹宗道:“你這大腦袋里莫非是漿糊不成?王家女真要嫁到你們家來,第一個受影響的便是令妹的名聲,以后怕是想尋一門妥帖的親事都難!”

  “這種親戚,對一個未出閣的女子而言,實在是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談得上‘有用’二字?”

  “我看這其中定是有什么隱情,令堂、令妹八成是怕你一時沖動做出什么糊涂事來,才刻意瞞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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