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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我始終相信 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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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那一刻,方鸻動了。

  他抬起頭,目光透過風鏡,穿過雨幕,看向半空中那片深黯的幽影——利夫加德正張開巨口,露出雪白的獠牙,喉中似蘊著一粒金星,四周空氣正在迅速升溫,火元素在它的雙翼之下匯聚。

  “防護!”雷納德高喊。眾古訓騎士身上的盔甲閃爍著,支撐開一面面金色的護盾。而附近的自由騎士,包括洛倫在內,都在向他們靠攏。

  利夫加德一扇雙翼,漫天的金光如同瀑布一樣墜下,星落如雨,地面猶如被無數發炮彈擊中,升騰起明亮的焰光。

  那焰光由前向后,其面積覆蓋了城內數條街道,樞焰誓庭的騎士們正好身處其中,支撐起的一面面護盾高頻閃爍。

  方鸻在雨花中舉起右手,從右向左一抹,像一只無形的手扼止了利夫加德的攻勢,將那漫天的金雨從夜空之中抹去。

  利夫加德大吃一驚,它看著那火雨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無數純白的光像一片螢火蟲,從虛空之中飛出——匯聚成一只修長的,銀白色的構裝手臂。

  那手臂上覆蓋著流線型的鎧甲,臂彎與肘部相接處的水晶閃爍著天青之光,它像穿過一層透明的漩渦,從另一個世界向利夫加德一把抓來。

  “純白……”

  利夫加德面上露出驚駭欲絕的神態,它一口吞下喉中的金焰,將半句話收回腹中,立刻一振雙翼,轉身向更高處飛去。

  但一道流焰比它更快,幾乎是純能量形態的龍魂從廣場之上直升而起,猶如孤夜之中的流星,橫過半個天空,攔在利夫加德之前。

  利夫加德幾乎一眼就認出了面前之人,“尼可波拉斯……”

  它話音未落,純白的光就匯聚在它面前,一臺混身披甲的騎士型構裝憑空出現在那里,銀白的裝甲正在夜空中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它的甲胄上鑲嵌著天青色的水晶,另一只手中持著似劍的純白長矛,琉璃狀的眼底倒映出這位漆黑之王的形象。

  騎士一把向它抓來,那個動作像是突兀地穿過空間,并定格了時間,在利夫加德反應過來之前,就一把抓住這頭黑暗龍王的尾巴,然后像揮舞流星錘一樣將它向下一甩。

  猶如一道利箭劃過半空,斜斜射向地面,這頭黑暗龍王轟然墜地,那力道之大使得整個城中心都晃動了一下。

  然后才是一片建筑倒塌,煙塵在雨幕之中都升騰而起,利夫加德被撞了七零八落,幾乎已經懵住了。

  樞焰誓庭的眾騎士也懵了,他們宛若目視天神一樣看著從半空中經行而過的那白騎士,不少人都認出那是一臺龍騎士構裝。

  但他們看向身后,仿佛在那個方向仍能看到高臺之上的方鸻,可工匠怎么會對龍騎士如臂使指?三百年后的魔導技術已經到了如此水準?

  眾人之中只有雷納德面色變幻,他近乎渾身顫抖著看向半空中的白騎士。

  在成為圣誡之劍的繼承者之時,所獲得的那些秘密這一刻又涌入腦海:“……秘羅殿所守護的秘密,來自于眾星之柱的封印之底。”

  “那里并不只封印著龍后瑪格麗特·塔拉辛婭,不如說我們之所以將她封印在那里,正是因為那之下的東西。”

  “那里,隱藏著創世之秘。”

  那正是這片云海——艾塔黎亞最特殊之處。

  傳聞,在圣者伊塔撕裂世界之后,代表著光暗的兩位王者,曾為這片世界的命運而彼此廝殺。

  他們一者帶來黎明,一者帶來黃昏,帶來黃昏的是遮天蔽日的龍,因為黑暗的王者曾手持圣劍,斬殺名為黃昏的巨龍(Ragnark)。

  那圣劍,就是一切屠龍劍的源頭。

  而帶來黎明的王,是純白的圣者,亦是寫下艾塔黎亞創世史詩之人,他是天空之槍‘Sz'kraalith’(蒼穹)的主人。

  也是為這個云海之上的世界繪下第一抹色彩的人。

  白之騎士,為艾塔黎亞盜來了蒼之輝。

  那是一切災禍的源頭,但也是這個世界為之所成的原因。

  而眾星之柱,正是白騎士的長眠之所,而秘羅殿,正是圣者意志的看護者。那是‘第一代’的故事,艾塔黎亞源流已長的眾神系的源頭。

  “這—不—可—能!”

  猶如從地底深處爆發出的一陣不可遏制的狂怒,在大地轟鳴聲之中,利夫加德一飛沖天,數不清的瓦礫正從它身上落下。

  如果巨龍的面龐上亦有如此人性化的神態,則可以看到這位黑暗之王臉上不可抑制的怒意,近乎于扭曲。

  “……這臺老古董,我見過它……”

  “這不過是凡人為了模仿祂的意志而制造出的拙劣模仿,在一千年前我曾與之戰斗過,它怎么會有如此的力量……”

  “但你的力量也不比全盛了,惡龍。”

  方鸻看著半空中投下的影子,隔空與之交談道。

  “少戲弄我!”利夫加德怒不可遏,它的力量因封印而衰退,但也絕不是區區凡人可以比擬的,面前這個微不足道的年輕人,其本身的實力甚至還不足以發揮出白騎士十之一二的力量。

  它張開口,金焰在利齒之間匯聚,它知道那白騎士的來歷,是凡人一切龍騎士的元祖,它打算先試探一下對方究竟有什么古怪。

  但方鸻搖了搖頭——冥頑不靈。

  他伸出手,半空中的白騎士驟然消失,而下一刻又憑空出現在利夫加德身后,只一拳,就將這頭黑暗的君主重新擊墜。

  轟然一聲巨響,利夫加德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樣摔回地面,整個城市中央的廣場猛然一震,又一次揚起一片煙塵。

  這下子不要說這頭黑暗龍王自己,連廣場上的騎士們也傻了,搞什么?傳說中的漆黑之王就這?還是他們來自于三百年之后的圣子竟強大至斯?

  事態的發展超出了每一個人的預料,原本料想這不過應是一場惡戰,可沒想到惡戰沒有,他們倒看著那傳說中的惡龍被像是沙包一樣丟來丟去。

  而眾人之中,也只有清楚一切的洛倫稍顯平靜,但也以一種難以言喻的目光看向那利夫加德落下的方向。

  他握了握手中的劍柄。

  那個人告訴過他,別看利夫加德被打得好像毫無還手之力,但常規的方式殺不死它,甚至無法擊敗它。

  真正屬于他們的,只有一個唯一的機會。

  地下傳來一聲龍吼,使整個地面都震動起來,利夫加德終于震怒了,它似乎隱約已經弄明白發生了什么。

  “這個法陣……?”

  它再一次振翅從瓦礫之中飛起,但這一次迎接它的不再是方鸻所控制的白騎士,而是一道從雨幕之中降下的金光。

  妮妮一頭金焰的長發在雨中飛揚,身體幾乎已經化作一道流光,她看起來此刻已經恢復了全盛時期的一半,只是宛若少女的形態比上一代龍魔女顯得更加稚嫩。

  但尼可波拉斯仍舊是尼可波拉斯,瞳中金環熾熱異常,正用冰冷的目光看向下方的黑暗之王——自己父親的敵人。

  她在半空中張開雙翼,揚起爪子,一爪向利夫加德的后背刺去,“尼可波拉斯,你也敢來占便宜!?”利夫加德尖嘯一聲,它弄不明白白騎士那詭異的攻擊,但怎么會懼怕區區一頭普通的黑暗巨龍。

  哪怕對方是成形的龍魂——

  它在半空中一轉身,輕松避開妮妮的一爪,正打算扭轉身軀予以還擊,好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龍魂品嘗輕視自己的代價,卻沒看到另一道更加龐大的影子從妮妮身上飛出。

  那影子以與利夫加德幾乎毫不遜色的速度飛到它的另一側,然后揮動尾巴,重重掃在這頭黑暗龍王的腰際。

  利夫加德在半空中慘叫一聲,差一點要第三次落下,但揮動著翅膀總算穩住身形,同時也認出了那不孝之女的身份:

  “瑪—格—麗—特!”

  它終于意識到自己被陰了,這整個都是一個陰謀,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真正清楚它的一切謀劃,那就是它的女兒。

  它隕落之后,成為眾龍之后的,它的逆女。

  龍之后,瑪格麗特·塔拉辛婭。

  不如說,它之所以會墜入這個陷阱,正是因為拜對方所賜,是對方向凡人出賣了自己的行蹤,才讓努美林精靈有機可乘。

  但所幸的是,它也留下了后手,讓這女人被封印在眾星之柱的地下,后來它借由馬里蘭之手親自查驗過此事——可對方怎么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兩人知根知底,它并不擔心托拉格托斯那可笑的計劃,也不懼怕賽爾·吉奧斯三百年以來的堅持,甚至那躲在暗處的禿鷲——流浪者阿爾特,也不過如此。

  但利夫加德看到自己女兒出現的一剎那,第一次感到了膽寒,對方竟然比自己先脫困而出,這有違它原本的計算。

  “你……”

  “我叫阿萊莎。”

  阿萊莎冷冷打斷了對方的話,語氣遠比利夫加德更加冰寒,帶著一股決絕之意。

  仿佛她來到這一刻,這個地方,就是為了見證對方這凄零的慘像。

  阿萊莎張開口,一口向自己的父親脖子咬去,她已經完全化作了龍形——只是占據的并不是她原本的軀殼,而是一頭近乎于朽壞的構裝巨龍之軀。

  而她之所以這個樣子,正是拜對方——自己的父親所賜,

  兩頭龍在半空之中交纏,但利夫加德顯然抽不出空來應付那個突如其來的闖入者——白色的騎士再一次出現在兩龍一魂之側,然后一擊擊中利夫加德的背脊。

  這頭黑暗龍王終于不復之前的狂傲,它才剛剛從封印之中掙脫,力量遠未恢復全盛時期,雖然阿萊莎一樣使用的并不是自己本身的軀殼,但僅僅是這個逆女它一個人就不好對付——對方身上畢竟流淌著和它一樣的血脈。

  更何況旁邊還有另一頭黑暗巨龍的靈魂,以及一個來歷不明的,讓它更加忌憚的白騎士。

  它昏昏沉沉地從地上爬起來,向方鸻的方向看了一眼,終于明白那白騎士身上的力量從何而來——是那個法陣。

  不——確切地說,是這整座要塞的力量。

  它終于弄明白了一切的前因后果。

  當那枚星軌儀返回的那一刻。

  這座城市,也迎回了它的核心。

  “什么……時候?”這位黑暗的龍王,以一種不可置信的目光看著那遠在天邊的年輕人,問出了這個問題。

  那似乎是一道心緒,以傳訊的方式擊中了方鸻,又像是一個靈感,讓他抬起頭來,與這位漆黑之王遙遙相對。

  是什么時候,他與賽爾·吉奧斯——那位海灣之子的大探險家達成一致的?

  明明整個計劃,一切都在它的監視之下,托拉格托斯對對方的蠱惑,還有那頭蠢笨的家伙一頭撞入陷阱之中。

  還有那蒙在鼓里的來自于兩個時代的樞焰誓庭的凡人,一切都在它的操縱與玩弄之下,甚至包括那個隱藏在暗處的愚者——

  利夫加德抬頭看了那山巔的方向一眼,一切都不足為慮,除了自己的女兒的出現是個例外之外,問題究竟出在什么地方?

  是什么時候?

  那位海灣之子的大探險家,長眠于血泊之中,而那精巧的星軌儀,沾血的銅軌不過在一往如初地顫動著。

  它曾三次回歸,又三次被帶離這座城市,它的三位主人,都一致同意將它的所有權移交給面前這個年輕人。

  但這怎么可能?

  可那只能是唯一的答案。

  方鸻的目光在這頭垂暮的龍王身上落下淡淡的一瞥,其實一切都早有定數,當他在與那位海灣人的探險家交談之時。

  當愛麗莎與凱瑟琳各自踏入那片時空的漩渦之時。

  一切就已經注定。

  因為他們是一類人。

  方鸻張開口,但并未回答,仿佛他的心緒之中已經升起那圖景——在那洞窟之中,賽爾·吉奧斯正默默地看著他,像在打量他的品性。

  他那時尚還未摸清這片迷霧,只是猶豫著點了點頭,“我想可以試一下。”

  因為一切都還尚未有定論。

  他記得那位大探險家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他并不需要作答,因為當他在這片廣場掌握了這個法陣的那一刻,這個計劃就已經踏入正軌,他的行動——就是回答。

  “但如果錯了呢?”

  方鸻搖了搖頭,他選擇相信。

  而整座城市——整個沃—薩拉斯提爾都在他腳下生生不息,借由那座已經被轉化為創生的法陣,將這座浮空要塞的力量,注入那白色的騎士之中。

  而那個啟動的法陣,成為了打開大門的鑰匙。

  歷史仿佛在一千年之后重回開始的那一刻,在那場大戰之中,利夫加德也是如此看著努美林的精靈們,用這樣的力量壓制自己,將自己逼入那個封印之中。

  但這一次,它還有機會。

  它的力量雖然還未恢復全盛,但這座法陣本身也殘缺不全,而且還被轉化為另一個形式,失去了封印本身的力量之后,它還有逃離此處的余地。

  它用心緒擾亂方鸻的思考,而就在那個空白的剎那,它抓住了那一縱即逝的時機,忽然之間從腳下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法陣。

  是的,因為龍神的詛咒,黑暗巨龍都失去了施法的能力,但它身上還有來自于蒼翠的恩賜,一千年前努美林精靈沒給它這個機會,但沒想到會在這一刻派上用場。

  它的身影很快淡化,并化作一束黑色的流光,在阿萊莎、妮妮乃至于方鸻反應過來之前,這道流光已經穿過他們,向著法陣之外的方向飛射而去。

  只要——只要抵達了法陣籠罩的范圍之外,離開了這座要塞本身力量的壓制,單憑自己的那個逆女,是不可能擊敗它的。

  它雖然也沒辦法打開這座要塞的烏龜殼,但至少可以藏起來恢復自己的力量,只要恢復到全盛的時期,那么這些人也不足為懼。

  可說那時遲,那時快,那束黑色的流光,竟一頭撞在了一面看不著的墻壘之上,撞得四分五裂,利夫加德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再一次從半空中顯形墜落下來。

  而就在那個時候,另一個人影也從半空之中顯出身形,那并不是別人,而是一開始就被利夫加德移出時間線的女主教貝蕾爾。

  這位焰發的女士冷冷地看著下方的黑暗龍王,開口道:“當時間重新開始流轉,過去和現在融為一刻——你是不是忘了,我正等在前面,利夫加德。”

  位于歷史之中的這一片段正在逐漸消解,女士的身形也逐漸變得半透明起來,但她一手持劍,也終于弄明白了這段過去的來龍去脈。

  “和我一起留在這段歷史當中吧,惡龍。”

  “可笑至極,”利夫加德怒吼一聲,它再一次展開雙翼,正打算進行殊死一搏,而正是那個時候——一股剜心之痛從胸口傳來。

  這位堂堂的黑暗龍王,竟差一點天旋地轉栽倒在地,而就也就在那一刻,它感到歷史上的一個自己消失了。

  理論上,他可以立刻抽取其他時間線上的自己去彌補,只要它不在每一個時間線上被同時殺死,它就是永生無敵的。

  但這一刻它卻虛弱至極,那來自于另一條時間線上的死亡直接汲取了它在這條時間線上的存在性的力量,讓它立刻失去了抵擋的勇氣。

  它知道是哪一條時間線出現了問題——馬里蘭那個該死的蠢貨!

  可利夫加德已經罵不出來了,因為第二段劇痛立刻傳來,又一個存在消失了——它明明許諾過那個凡人海盜,可以給予對方凡世的一切權力。

  它明明小心謹慎地藏起了那條時間線,但他們又是如何抵達的?

  但它已經無法思考了。

  因為那純白的騎士已經從天而降,帶著整座要塞的力量,將它重重壓倒在地上,一腳踏在它的脖子上——

  “不,”利夫加德終于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它瞪大眼睛看著那高大的獅人正以手擎劍大步向這個方向走過來。

  那是它熟悉不已的秘羅圣衛,以及對方手中的劍更是讓它感到恐懼,那沾滿了它族人的血的不祥之刃——

  屠龍劍,殲敵者。

  但真正讓這位黑暗龍王顫抖起來的,是跟在大貓人身后的那個少年,他不屬于這個時代,也不屬于那之后的時代。

  但他飲下龍血,已經成為了這創生的法陣的一部分,封印將它束縛在這三段歷史當中,給予了它近乎于永生不死的能力。

  但同樣的,也第一次給予了凡人,真正徹底殺死它的機會。

  它本可以等待更漫長的時間,等待自己的血脈漫流過凡人的土地,等待那血中的力量再一次蘇醒,等待它有無盡的時間。

  可那一切都不再有機會了。

  他看到洛倫點了點頭,從獅人手中接過那把劍,然后來到它身邊,高高舉起手中的劍刃——一如千年的光陰之前。

  那位舉起摩亞圣劍的凡人的英雄。

  “不,”利夫加德終于想起了什么,“你們不能殺我!”

  那聲音戛然而止。

  巨大的龍首與身體分離,如泉的鮮血噴濺而出,它澆灌在那少年的頭頂,少年的身上,在他身體之中,澆注出一枚金色的心臟。

  那瘋血與心臟的搏動融為一處,但那已經是它最后的幾次搏動了,因為時間線在這一刻終于走到了盡頭。

  少年的身形正變得透明起來,他將成為這個世界上第一個真正終結了龍血的詛咒的人,但他心中卻難以感到過多的喜悅。

  洛倫回過頭去,看向那個方向同樣正看向自己的方鸻。

  然后他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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