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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第一星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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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鸻在黑暗中走了一段距離,手上晶石微弱的光芒在灰色的巖石表面匍伏,所映出的景象皆千篇一律——地面潮濕而滑膩,空氣陰冷——冰冷的空氣中很快凝結出一層薄霧。黑暗中的通道像是蛛網一樣四通八達,他有時只能通過預先派出發條妖精來判斷其方向,黑暗中不時劃過單調的機械音——銅質外殼的精巧構裝呼嘯著飛過,轉而又鉆入另一個洞窟之中。

  有時會看到前面經過的人留下的痕跡,靴子在青苔上留下的劃痕,熄滅的火把被隨手丟在鐘乳石尖柱之間。

  尖巖邊幾支折斷的弩矢,箭簇已經完全損壞,不遠處還躺著一只巨大的蝙蝠的尸體。方鸻拔出靴子上的匕首撥弄了一下,發現是一只帕氏狐蝠,這種只存在于艾塔黎亞的果食與蜜食性蝙類其實并不具有攻擊性,但水手們大概不認識這種蝙類,他們在黑暗中驚擾了這種生物,一共兩頭,一頭飛走了,另一頭留在了這里。

  方鸻大約可以想到那場無妄之災,對于這兩頭蝙蝠是這樣,對于水手們又何嘗不是如此。

  這些人被傳送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周圍都是不熟悉的環境,神經高度緊繃,一點火星都會擦槍走火。只是不知道賽爾·吉奧斯是否與水手們在一起,他也只能先假定如此。

  不過出現帕氏狐蝠,就說明出口應該在前面不遠的地方——方鸻嗅了一下,薄霧中彌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咸味,像這片空海中無處不在的氣息——從元素層下層中析出的鹽結晶。他判斷這附近某個地方或許與空海相接——放飛出去的發條妖精找到了一條正確的路。

  但繼續向前,沒多久黑暗中出現了一道陡峭的石壁,堵死了道路。

  方鸻不得不停下來仰頭看了看,石壁幾乎呈直角傾斜向上,洞穴縫隙最狹窄處僅容一人攀爬通過。

  前面經過此處的人在石壁上釘下一排石釘,但從上面收走了繩索,如果是夜鶯小姐還好說,但以他的能力借助這些可爬不上去。

  方鸻舉起手套,瞇起一只眼睛——他瞄了一下,意念一動,‘砰’一聲響,勾爪手套脫手而出,它拖著長長的線纜,兩次撞在中間突起的尖石柱上。

  而第三次,它才順利穿過洞穴之間的孔隙,拖著一條尾巴消失在那后面的黑暗之中。下一刻方鸻感到魔導手套回傳來碰觸感,他用手一握,金屬的指尖抓入巖石之間。

  指節上的法陣亮起,像是刻入石中,以一道微弱的光芒將手套的五指吸附在巖石上,牢牢固定在那個地方。

  方鸻用力扯了扯,看著繩子繃直成一條線,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勾爪手套是已經迭代到第三代的產品,第一代只有原始的抓握功能,相當于一個C級力量的戰士,第二代火箭飛拳增強了防護效能,第三代運用上了某些他在帝國一行之后才學會的新知識——

  現在它可以承載原本三倍的重量,而且更適合于那些不方便抓握的場景,比如說現在。

  新手套上有一套壓力法陣與微型儲能水晶,這是一種只有高階煉金術士才能掌握的復雜術式,此外纜索也強化過,材質是寒鐵,外加一套簡單的擊發陣,用煉金公式使之融合在一起。

  更靈活地運用煉金術的能力,本就是對海林晨星佩戴者的基本要求,而方鸻事實上早已跨過了這一階段,只是到了巨樹之丘他才有時間一一將這些新東西復現出來而已。

  他在右手的小裝置上按了一下,纜索立刻繃直,那小機構發出嗡嗡的聲音卷動著回收鋼絲,將他連人帶背包與魔導爐一起拉了上去。

  繩索在半空中晃晃悠悠,讓方鸻在尖銳的巖石上刮來刮去,他不得不用手在石壁上撐開身體,但手臂卻撞上突起的石柱,讓他忍不住悶哼一聲。

  好不容易才越過那片最狹窄的區域,他才松了一口氣,這時候纜索也逐漸收至頂端,方鸻連忙伸出手抓住巖石突出的尖端,然后手腳并用地爬了上去。

  這一番動作頗為費力,他也深吸了一口氣。自龍王之力經歷過上次沉寂之后,又重新復蘇與他幾乎徹底融合,從根本上改變了他的體質,只是這一次來得更加越發潛移默化與緩慢。

  他偷渡時本沒得到過星門祝福,雖然后來他在接納白騎士與創生法則時,又重新補上了這一塊,但也只是彌補了星輝缺失而已。

  這使得他體能其實原本也就比一般人更差一些,而現在也不過略強于普通人的水平,還遠比不上那些真正的戰斗職業圣選者。

  方鸻收起勾爪,撩起袖子一看,手臂上果然淤青了一處,不由齜了齜牙,心想煉金術士獨自一個人冒險果然不成。

  雖說煉金術與構裝賦予了他們靈活多變的能力,但也總會遇上這樣煉金術也靠不住的狀況。

  這還是沒危險的狀況下。

  他不禁開始懷念起之前與愛麗莎在一起的時候,以及與船上其他人一同冒險的日子里,有很多事情都可以依靠其他人。

  而自己也可以更專心于煉金術士的職責。

  方鸻這才向前看去,前方的道路已趨于平緩,像是空海之中常見的洞窟系統,灰色的石英巖,地面濕漉漉的,大約是潮水從某個地方涌進來,帶來了元素層上方云霧之中的水汽。

  那些通道彎彎曲曲地通向前方,巖石似乎侵蝕成階梯,方鸻一步步拾級而上,空氣中的腥咸氣息越來越重,元素層中析出大量的鹽結晶覆蓋在巖石上,如同一層白霜。

  緊接著,前方是一道陡峭的轉彎,他走過那道轉彎,發現右手側出現了另一個洞穴的入口,那個幽深的洞穴系統從不同的方向匯入這個洞窟。

  他只看了那個黑黝黝的洞口一眼,然后繼續向前走去,前方已經隱隱有濤聲傳來,緊接著,一束亮光從前方射來。

  方鸻下意識舉起手,擋在自己面前,眼睛也因適應光線變化而瞇了起來。

  外面正是出口,但方鸻產生的第一個念頭竟是:

  “外面天亮了?”

  他進入這個地方之前記得還是午夜,算上在地下摸索的時間也不過一個鐘頭不到,無論如何也不到清晨,除非那片時間亂流再一次發生了遷移。

  方鸻緩緩睜開眼睛,才看到灰蒙蒙的天空,外面傳來海風的呼嘯聲,低頭看去,下方是犬牙交錯的巖石,一線云浪正沖擊著陡峭的石壁,浪花在峭壁外形成泡沫,涌入洞窟內,他這才明白之前的水漬從何而來。

  這里應該是空島的正下方,倒懸的陸緣山峰一座座深插入云霧之中,但還不到元素層的高度,因為他可以看到蔚藍的風元素之海正在云間蕩漾著微光。

  這里絕對不是德拉基里姆群島,因為他沒看到外圍的環礁山峰,也沒有巨人之趾那樣錯落有致的浮空島,與島間的縱深峽谷。

  抬起頭——云霧之中似乎藏著什么東西,方鸻不禁向那里看去,發現一座龐然大物在上方幾乎遮住了半個天空的光線。

  那是一座島,他目光一縮——確切地說是一座島正下方在云間的投影,它幾乎呈一個完美的半球形。

  也只有人工才能造出這樣的杰作,讓他不由想起了那些科幻故事之中的要塞,一座永懸于天空之上垂死的類星體。

  方鸻幾乎一瞬間就判斷出那東西的身份——雙圣樹時代努美林精靈的超級兵器,移動港——沃—薩拉斯提爾。

  它竟在這里!

  雖然只是在歷史之中的倒影,但還是讓方鸻心中忍不住發出吶喊,他甚至一時陷入震撼之中——那茫茫的霧氣之中籠罩著一個龐然大物,它正靜靜地懸浮在天穹之上,無時無刻不散發著可怖的威壓。

  只是那片模糊的陰影背后,霧氣之中似乎還存在著什么別樣的存在,像有什么東西正從島上遠遠飛出,又重新飛回島上。

  方鸻看到這一幕,不由自主停下腳步,仔細觀察著那些上上下下的黑點。它們從這個角度看上去雖小,但那是因為距離的原因,他在腦海中換算了一下比例,發現那些東西本體大得驚人。

  可相關的文獻上沒說過,沃—薩拉斯提爾上還有這些東西。

  他忍不住瞇起,然而此刻一個略顯沉穩的聲音卻從他身后傳來:

  “看來你認得它。”

  方鸻猛然向身后看去,才發現賽爾·吉奧斯正從洞內走來,這位大探險家帶著嚴肅的神色,手按著未出鞘的佩劍,目光正透過他身后,看向洞外。

  他目光平靜地越過方鸻的肩膀,看向霧氣之中的龐然大物,與那茫茫霧海之后,島上翕動的陰影。那灰色的眸子里不帶一絲意外,仿佛早對這一切習以為常——

  他回過頭來,找了一塊靠近洞口的巖石坐了下來,將手中的佩劍平放在膝蓋上,收回目光,看著方鸻問道:

  “如果我沒猜錯,你們的目的其實一開始就不是什么不老泉,而是它,對嗎?”

  方鸻猶豫了一下,但仍點了點頭。出現在這條時間線中的沃—薩拉斯提爾注定只是幻影,他可以說已經獲得了此行最大的收獲,因此也不打算否認這一點。

  但他又搖了搖頭:“我們沒想騙你,賽爾先生,取走不老泉水的確也是我們的目的,龍血詛咒正在海灣地區蔓延,有人需要它的力量來遏止詛咒。”

  “是那個小姑娘?”賽爾問道:“這聽起來像是學會一貫的行事風格,沒人比他們更了解這里的秘密。”

  方鸻不由想到了奧利維亞,與外面那些設伏的敵人,她其實不會做無目的的事,就是背后的那些人也輕易使不動她。

  在卡普卡時她就不止一次違反那些人的指令,無論那背后是來自于白樹學會,還是另一方。奧利維亞只是以為他不知道而已——但他其實見過那封信上的印戳。

  那個閃爍著金焰的太陽芒刺。

  他再一次搖了搖頭,他不清楚奧利維亞的目的,但他們的目的的確是為了這座移動港而來,那也是凱瑟琳的目的。

  況且他也還有疑問。

  “賽爾先生,你其實并不是第一次見到它,對么?”方鸻回過頭,看向云霧背后那龐然大物的陰影,問道。

  這也正是他再一次返回這片時間亂流的緣由。

  這位大探險家對于那個古老封印表現得并不意外,但如果鹽骨之子的真實目的是尋找一條通往銀風港的新航路,這無法解釋他們在這座島上的一切行為。

  何況賽爾最后向他詢問的那個問題,正如同一片疑云在他心中揮之不去。

  可賽爾并未直接作答,而反問道:

  “年輕人,外面是哪一年了?”

  這句話說得又輕又緩,但卻字字千鈞,像是從槍口中射出一發子彈正中方鸻,讓他一時呆立當場。

  那一剎那之間,好像有無數個念頭從他腦海之中掠過:

  等等,這是什么意思?他為什么這么問——什么叫外面?方鸻腦子里‘嗡’一聲,難道賽爾·吉奧斯沒有死?他一直被困在這片時空亂流之中?

  不,方鸻馬上否認了這個想法,他強令自己冷靜下來一一歷史上賽爾·吉奧斯生卒年齡不詳,但大致是位于767832這之間的年份,他享年51歲。

  對方曾先后四次進入斷層海,其中兩次見過沃—薩拉斯提爾,但最后一次與手下證詞卻對不上,這位大探險家最終回到了珀拉赫文,并為銅鐘議院處以絞刑。許多人見證了那場行刑。

  他的墳塋至今還留在珀拉赫文,后來被搬遷至城市紀念碑之下,位于千柱港最莊嚴肅穆的廣場之上,與銅鐘議院的遺址遙遙相望。

  方鸻抬起頭,看向對方,諸多念頭在心中一閃而過,但最終還是答道:

  “1109年。”

  賽爾聞言輕輕嘆息一聲:“那又過去了一百年了。”方鸻眉頭緊皺——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賽爾并未移開目光,只灰色的眸子里帶著審慎的深意,意味深長地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

  “看起來你有很多疑問,你們先前離開了一小會兒,我猜是回到了你們的時間線當中。那之后你們又返回這里,我猜是有一些疑問沒有得到解答——”

  “比如說——我為什么會知曉這一切?”

  方鸻張了張口——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對方,西塔里安學派的學說是對于時空亂流最為主流的解釋,那些占星術士們認為亂流之中發生的一切是昔日的幻影。

  當斷層海的時空發生斷裂時,被永久記錄的某一片段。

  這里的人與物都只是過去的影子,只一遍遍重復著逝去某個時刻的悲歡,就像是一段反復上映的舊日電影。

  在這個故事之中,無論過程如何擾變,時間線都會在某一個時刻戛然而止,故事永遠也不會寫下結尾。

  而當它在重啟之時,整個幻影的劇場的一切都會重置如初——如同時間線發生了遷徙。

  “可這是怎么一回事?這里的賽爾·吉奧斯為什么看起來具有獨立的意志?他為什么能看穿這片幻影,甚至意識到自己是處于一個獨立的時空之中?”

  方鸻感覺自己腦子有些宕機了,他并不是西塔里安學派的人,甚至也不是占星術士,但那明顯無法解釋眼下發生的一切。

  他甚至想到一個詞——‘打破第四面墻’。眼下幻影之中的人物產生了獨立的意志,認識到了自己所處的環境,甚至對世界本身產生了質疑。

  但這太荒謬了,方鸻寧愿相信另一個可能——在羅夏爾,還有另一個不那么廣泛流傳的說法——在不同時間線上存在成千上萬個艾塔黎亞,在斷層之中的每一個亂流帶都是其中一個世界完整的片段。

  但那也僅僅只是一個傳聞而已。

  如果時間線外存在時間線,那么他們可以進入,里面的人自然也可以出去,但艾塔黎亞的歷史上從未聽說過有兩個賽爾·吉奧斯,或者兩個冥女士。

  何況世界與世界之間交換信息與物質需要極大的能量層級,塔塔小姐告訴過他,星門從地球獲得的信息與物質與其付出的代價是等同的。

  與其說存在多個時間線上的艾塔黎亞,方鸻情愿相信自己產生了幻覺,否則煉金術士基于光海建立的以太理論都要崩塌。

  賽爾·吉奧斯看他沉默的樣子,卻搖搖頭道:“你不必質疑自己,這的確是一片幻影,只存在于昔日之中的過去。包括這里的一切在內,甚至包括我在內,也都只是這片幻影的一部分。”方鸻聞言不由脫口而出:“可為什么……?”

  “你是說為什么我能了解這一切?”賽爾搖了搖頭,伸出手來——他手心中躺著一個細小且精致的物件。那是一個星軌儀,它的第二軌與第四軌始終維持周期的轉動,并在兩個半周期之后停止,然后又周而復始地重置。

  “我好歹也算得上是一個探險家,對于時間的變動還算敏感,要在這片海上航行,就不得不避開那些變幻莫測的亂流帶。它的時間始終被定格在太陽升起與落下的兩個時刻,中間的周期持續六個晝夜,這大約就是這個片段的全部長度——”

  方鸻默默看著那個精巧的物件——在那個時代有星軌儀么?而這個小小的星軌儀,真的可以解釋這一切?

  他還是感到不可思議,但這片亂流之中發生的一切,都太超出他的認知范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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