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儲公,生清末,幼敏慧,入私庠。[卓越全本]
十二,通諸經,多自悟。其師曰:“恨汝未早生二紀,天負吾鄉一進士坊也。”
嘗集諸生,令各言其志,語皆浪漫,唯公曰:“傳道授業。”
師奇壯之,然知己學實不足授公,乃命公入縣,從新學。
四年,每占科魁,超馳絕逸,同輩望塵。
試金陵師范,即中,然乏中饋。
良才公,皮公祖也,已婚吳氏,私謂曰:“兄固大才,然家資寒薄,如之奈何?”
吳氏乃出嫁奩兩合,手治行囊,并與良才公罟五溪,得魚一石。
良才公笑曰:“天不絕吾宗上進。”
始行。
時為民國,國運艱疲,思潮奮涌,或多抵牾。
公于校識馬列,入秘黨。
候假得歸,入山遇奇人,得授養生格斗之術,并覓獵尋蹤諸般。
后見公夜讀,因問之,知在會殿之間,乃大嗟訝,躊躇良久,終去,未明所蹤。
業畢,國府以公瞻博,命入金陵高級軍官速成學校,為文史講師。
公所析鞭辟,又豪逸,課余與諸生交,不高崖岸,不拒肉酒,亦喜解囊,待人以厚。
諸生多慕之,雖終業,仍多款曲。
公乃間刺機要,以周國是,其事極秘,雖宗人未可知。
新軍入金陵,鼎革,鄉人方知公為秘黨久矣。
劉帥征西南,鄧公為參軍,以公土著,才干拔群,乃擢入軍中,敘前功為羽林參軍。
新軍起工農,不文者眾,公于倥惚之際,畫泥為板,燒枝成筆,授諸軍文字。
或有未愿學者,公自以口糧誘之曰:“國事憂沉,任在我輩。未聞不文而可治者,諸君勉之。”
于是從學者眾。
時西南匪患疴沉,多與鄉人交接,又地峻勢險,絕類新軍初起游擊之時,此消彼長,未可促克。
公乃進策:“匪亦等差:民農避租役,遭攜裹者,此六七;協從者,此二三;而其酋首,未足十一,故其勢可散。當宣勵諸鄉:為首者當誅;協從量罪;而余者不論。”
劉公深以為然,召公問所據,公曰:“吾鄉情也,實可驗之。”
劉公問所需,公笑曰:“一身足矣。”
乃還鄉,與鄉人立約,召還所親,量土而耕,賊勢星散。
群酋懼,欲遁,鄉人執之,送縣,唯李二毛子只身得脫。
夾川賊平,半旬而已。
公返,劉公撫之曰:“壯哉!吾軍之定遠也!”
即用公策,所過平滅,其勢破竹,如巨靈之搗蟻穴也。
公通三省方言,慣善匪之切語。匪或不察,亦以為匪。
又善潛蹤覓跡,文武兼姿,雖匿林崖瘴洞,非死即降,絕無可避。
名寒敵膽,三省稱聞。
諸匪傳公擅道術,能攝神兵,懼之猶甚。
度公獵戶出生,西南俚稱“跑山匠”者,又行四,莫敢直呼其名,但以“跑山共四”代之。有遇,多降。
公聞之,訝曰:“不意剿者亦可得號也!”
亦有忌公功著者,乃投匿信,暗刺曰:“軍中有某,于舊黨布恩,于新黨亦如舊。以文字交諸軍,以切諸匪。操弄神鬼,至有號稱。其志非小。向之所降,非降吾黨,乃降某降鬼神也。”
公亦不辨,謁劉帥曰:“三省已定,儲固請辭。當入教職,以展平生之志。”
劉帥與語良久,知其所系,嗟嘆而釋之。
后軍中拔干才,能文者多進,諸軍始悟公之德,感佩尤深,然公已去矣。
即轉業,入蜀州教廳,為掌事,時三十有五。
輾轉初定,而思遠公已十三矣。
簡化字至,公讀之終夜。達旦,對思遠公嘆曰:“用心良苦如此,即當從之。”
乃改授簡化字。
思遠公幼受公學,其后十年,運營文字,與共揣摩,其學不亞之父。
公甚愛之,常語之曰:“非唯吾子,亦同窗摯友也。”
然當勢不容,公但囑之,勿泄其事。于外言行,皆和應時局。
文革至,公遣之返鄉,與思成公秘議,藏字派碑于灶下,去祠堂瓦,置之場壩,踐為塊礫。
槽檁但可動者,皆匿之,并剔墻數堵,暴磚于地,使可見內。
小將至,則言四舊已除,勿復煩勞。李氏宗祠賴此得保。
又十年,國運周回,始振,送諸生海外。
思遠公亦在其列,公以所藏《范滂傳》授之:“勿以為念。君子所當重者,其有甚于父母。”
思遠公在哥大,得《古今圖書集成》,決然不返。
時論洶洶,與賣國等罪,公謝曰:“教子無方,使乖輿議,今當避位,以讓諸賢。”
因退,攜妻返鄉,寧息其事。
后二十年,文錮漸馳,始得通音訊。
公于鄉不置產業,但居宗祠,以薪俸繕之,期數年,盡復舊觀。
所集諸書,不計門類,中西貫匯,而識問日深。
年七十,始授皮公,以其性佻,止于儒。
皮公長成,又遇星準,誘之改志,授魏晉文學,使成名導。
德人阿瑟,容克軍貴之后。幼有多動之癥,皮公攜之造宗祠。
公始從三十六計,后授孫吳,司馬諸法,以堅其志,以止其行。
命其以癥為敵,施兵法以克之。
其癥益消,阿瑟益果毅。長成即以剛韌馳名,并光家業,為歐羅巴巨賈。
天方國阿里木,時為王儲幼子,自閉,藥石無施。
皮公遇之德意志,憫其純孝,攜返,祈公施教。
阿里木雖避人,不言,然才情猶銳,絕擅圖形。
公乃以甲骨文入,期月即成,識字過千,可與筆交。
公以為天才,益愛重之,日與游山水,辨草木蟲魚諸屬,凱廣其智,漸使接人。
至愈,皆返,公奇二人之才,乃開網課,雖遠絕重洋,亦日授之。
其父祖皆感泣,并銘五內,督學猶甚,命二人以師祖待公。
阿里木后為天方之主,哲學大家,名揚當世者,公之力焉。
時中國始強,民族之信猶需國問,然經年斷滅,存無一二。
皮公乃置公課于網上,令好之者皆可得教。
公深入淺析,因循善施,所講每起一絮,其后敷連廣涉。
然綱舉則目張,聽者無意,皆會于心,喜謂曰:“二十載槁形詩書,今日方知國學之易也!”
相呼從學,聲名再噪,而公已近期頤矣。
乃召思遠公返,存稿億字,盡呈史宬,昭續千年文教。
二子曰:“英雄得勢,亦必循時。公之不遇,可謂甚乎!設生早晚二紀,皆不至此。然使顢樗而成英材,可謂因性施理,有教無類。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公亦可稱展志矣。”
“是故君子守命,終無怨謗,亦不虛度者,為有所寄耳。”
“公之淡泊,為其憂必不在己身,故其思必不在己遇也。存續之功,世皆高其子之愗勤,而未有明其父之遠瞻者,惜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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