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從頭頂上劃破長空的第一顆榴彈在他們看不到,隸屬于中國人陣地的位置轟然炸響的那一刻。
這幫所謂意志最堅定的大日本帝國皇軍們就知道,他們被拋棄了,被上官徹頭徹腦的拋棄了。
隨著彈幕徐徐拉近,一顆有一顆榴彈狠狠地砸到距離他們近在咫尺的中國人陣地上,炸起漫天煙塵和火光。本應充滿了幸福的他們卻是愈發渾身冰冷。
因為,用不了太久,在陣地前沿的他們,就會成為火光的一份子。不是因為中國人的迫擊炮,而是己方的山炮,無比熟悉的四一式山炮。那威力,真的是不小啊!
這一刻,他們總算理解了曾在四一式山炮炮火中苦苦掙扎的中國軍人。
絕望的都幾乎快忘了呼吸。
可是,他們依舊沒有潰散,哪怕是臉如死灰渾身發抖,卻依舊只是將目光投向另一位小隊長級的軍官。嚴苛的軍隊紀律讓這幫明知必死的日軍沒有接到撤退軍令以前,是不敢退的。
現在,或許能救他們的,只有頂替負傷被送下去的松田少尉擔任指揮官的武藤少尉了。
卻不料,身形不過一米五幾但卻極為敦實的武藤少尉卻主動站起身,兩眼爆發出令人懼怕的光,一臉橫肉臉上的油光更是讓人生悸,揮舞著手中短的可憐的武士刀,瘋狂的嘶吼道:“勇士們,為帝國盡忠的時候到了,跟著我,沖上去,殺死中國人。”
這,絕對是個被徹徹底底洗腦的家伙。用中國的大白話說:這位,腦門在出生的時候都被狠狠擠過的。
早已被漫天炮火炸寒了心的日軍決死小隊最少有一半在心中將武藤少尉的上幾代甚至未來幾代女性親屬集體問候了個遍。他們當然并不知道,已經有了一個兒子的武藤少尉未來的重孫女兒可不僅是名滿島國被諸多日本本土男子親自問候過,就是在未來國力早已大大超過日本的中國,武藤小姐“優美”身姿也是被廣大宅男所熟知。絕對是比這位的身材不知道要好到哪里去了。
如果此刻紅著眼珠子要為他那所謂的天皇陛下盡忠的武藤少尉能看穿未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像他的前任松田少尉一樣跑得飛快。向下跑。
不過,他再也沒有那個機會了。
剛起身,還沒狂奔出五米,一顆炮彈就呼嘯而來,在決死小隊幾十雙眼睛的注視下,正好砸在距離武藤少尉不過五米外,“轟”的一聲濺起一團黑煙。
巨大的氣浪將身體粗壯的武藤少尉高高的拋起來,然后手舞足蹈的落下,重重砸在地上,再無聲息。
剛剛發出振聵發聾帝國宣言的少尉小隊長死了,死在自己步兵聯隊的75山炮炮彈下。
不過他并不寂寞,那顆炮彈帶走的不止他一個,最少有三名日軍很不幸的就在炮彈的殺傷半徑之內,沒有戰壕的他們在榴彈巨大的威力下只能像被拋棄的布娃娃,不是被氣浪卷起,就是飛濺的彈片和石頭碎片炸成一堆碎片。
被炮彈炸藥爆炸能量加速過的石頭在那一刻甚至比槍彈還要可怕,就算連續洞穿幾人還能深深的砸入地下。
決死小隊這會兒也無需再操心是逃跑還是進攻的問題了,一顆又一顆的炮彈砸來,有的落在陣地上,有的落在陣地后的山炮上,有的,落在陣地之前,將陣地與陣地之前徹底變成地獄。
三十幾名暴露在地表的日軍被炸得灰飛煙滅。
整個決死小隊,不管是已經死去的,還是負傷藏起來待援的或是僥幸在槍林彈雨中存活的,全部,灰飛煙滅。
兩個小隊日軍,就此在步兵第77聯隊第1步兵大隊的序列中,消失。
別說是他們,就是他們身后最少200米外的日軍,也只能死死的趴伏在地上,祈禱天照大神顯靈,讓炮兵們的炮打得再準一點,別落到他們頭上。
顯然,他們的運氣并不是特別好。這個時代的炮兵沒有激光制導,沒有將炮彈精確到米的能力。
連續炮擊了七八分鐘的四門山炮最少射出了200發炮彈,落到200多米外日軍陣地上的,也絕不少于10顆,最少有三十多人被己方的炮彈炸的滿天飛。
瘋狂,日軍指揮官,真是瘋狂。自開戰以來,劉浪的眉頭第一次緊鎖起來。
這當然不是他第一次遇到如此猛烈的炮擊,他遭遇過的,比這瘋狂十倍的都有,當年在羅文峪日軍十二門150榴彈炮瘋狂炮擊一小時,那才是毀天滅地。就算呆在反斜面坑道里,都感覺搖搖欲墜。
只是,這尚是他第一次遇見在第一戰,雙方都還未拿出最后底牌還未開始決戰之時,日軍指揮官就用這種同歸于盡與敵偕亡的亡命賭博的方式進攻。
但,這無疑是個極為老辣的對手,雖然看似有些瘋狂,可他所用的戰術無疑很正確。如果不是來這一招,陣地上的日軍就算不被他們自己的炮火炸死,也會死在獨立團的十幾門迫擊炮組成的彈幕轟炸下。
如果換成是劉浪的話,他甚至會更堅決,他會集中全團所有的火力對敵方陣地進行全覆蓋掩護自己的士兵撤退。
戰場上,形勢瞬息萬變,指揮官稍微的一絲猶豫,都會造成無數的士兵傷亡。“你不讓我好死,那我也不讓你好活”的這一招卻是日軍解決此危局最有效的一招。只用了一分鐘就做出這個決斷的羽鳥中佐讓劉浪都不由有些佩服。
他想的很正確,無論劉浪怎么想吃掉這股日軍,也不會將士兵再擺到陣地上和炮彈硬抗。
只是,這位日軍指揮官的胃口,有些太大了些,到了這一刻竟然還在想著進攻陣地,看著地下掩體瞭望孔里陣地前沿日軍趴伏著不動,任憑己方炮彈將自己高高掀起卻依舊不退的身影,劉浪不由冷笑一聲。
日本人,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有炮,就了不起嗎?炮,獨立團也有。
“命令炮兵營山炮連,對日軍主陣地實施報復性炮擊,同時,保持機動性,避免被敵大口徑榴彈炮襲擊。還有,傳我的命令,聽到哨聲,一排二排各派兩個步兵班上陣地,其余步兵班待命,機關炮和火力排的四挺重機槍都給老子準備好,小鬼子既然想來送死,那就讓他們來吧!”劉浪下令道。
如果他猜的不錯的話,再過幾分鐘,日軍炮擊的射速就將逐步下降,還趴伏在前沿陣地上的日軍將會借著炮火的壓制向陣地上沖鋒。
之所以只上四個步兵班數十桿槍,那是劉浪為防止小鬼子喪心病狂來一招玉石皆焚,萬一來一波105榴彈炮齊射,那一連可就損失慘重了。
日軍步兵大隊長不把他麾下的兩個步兵中隊當回事,他劉浪可不行,他的士兵可都是訓練超過四年的戰士,每損失一個都讓他痛徹心扉。
但,就如同他以前所說過的,在這場國戰中,沒有誰可以不犧牲,包括他自己。
防炮洞里,已經悠悠然抽完兩顆煙的老猴子側耳聽了聽外面的動靜,撣了撣頭上和肩膀上的灰,露出一口老煙槍特有的黃板牙,“弟兄們,檢查檢查槍,該老子們上了。”
“可,班長,鬼子的炮還沒停呢!”一名士兵期期艾艾的說道。
只有真正領略過炮擊的人才懂,別說呆在只有戰壕的陣地上了,就是呆在有原木為頂以及原木為骨撐著的防炮洞里都搖搖晃晃讓人提心吊膽的。
“個斑馬的,你莫是個苕,等炮停了,小鬼子也都該摸上來了,你想跟他們拼刺刀是吧!”老猴子眼一翻,一口漢腔罵得士兵啞口無言。
“聽老子的,只要哨聲一響,就給老子上陣地,記住,朝鬼子打空槍里的子彈,不管準頭怎么樣,都給老子躲好,老子只要說跑,馬上就給老子再回防炮洞。”老猴子將煙頭狠狠地摔在地上,用腳碾熄。
“班長,殺一個鬼子可是十塊大洋呢!你可得給我記錄好。”另一個士兵卻是涎著臉皮笑起來。
“個斑馬的,那也得有命去領。老周莫樣死的你們不知道?這一次,殺鬼子的任務交給棒老二的機關炮和火力排的弟兄們,老子們只管充個樣子,主要任務是保住小命,如果老子猜得不錯的話,鬼子還有更兇猛的一次炮擊。”老猴子翻了個白眼,語氣惡狠狠地,卻是耐心的向那五六個還是第一次上戰場的士兵傳授戰場經驗。
一說起被日寇坦克炮炸飛的老周,防炮洞里安靜下來。那是新兵們第一次嘗試失去戰友的滋味。
在戰場上,無論你如何小心,或許躲得過子彈,但對于炮彈,卻是只能聽天由命。
“放心,只要聽老子的,這一仗打完,老子吃火鍋,在座的兄弟,一個不會少。”見氣氛有些沉悶,老猴子卻是又咧嘴一笑,努力讓氣氛變得輕松起來。
正在這時,沉悶的炮彈轟響聲中,尖銳的竹哨聲一聲響過一聲。
日軍,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