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不用在意她的年齡，那沒有什么意義！”
然而，安妮發出一聲略帶嘲弄的哂笑，并擺了擺手。
“她現在號稱十八歲，一百年后她還是號稱十八歲，不信你就等著瞧好啦。”
“但她具體活了多少年，經歷過多少的時間，估計連她自己都不一定記得了吧？”
“反正，你別把她當正常的人類看就行了。”
說著，安妮直接給了芙莉蓮一個意味深長的鬼臉，直接向芙莉蓮去暗示伊蕾娜也并非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
至于具體的，她則懶得去解釋。
芙莉蓮側頭并眨了眨眼，先是有些疑惑，但當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安妮那張稚氣未脫，卻有時說話或者做事偶爾會流露出遠超外表年齡的閱歷的臉上后，她很快就明白了些什么。
于是，她便順著她的話去問道：
“也就是說……”
“伊蕾娜其實就跟安妮你一樣？”
“雖然看起來只有八歲，但實際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
“你們……都有辦法保持這種外表的‘長壽’，甚至可能是……長生，所以才會擁有著一般人難以想象的魔力和知識？”
想起曾在安妮住的那個海邊莊園的圖書館里看到的景象，芙莉蓮眼中閃過一絲恍然。
只不過，她的語氣仍舊有些平淡，既帶著純粹的好奇，也如同是在探討一個有趣的魔法現象那般，即便問題本身可能已經直指某種不宜探討的核心，她卻仍舊想要知道更多。
然而，對方不問還好，那么一問，安妮那張原本愉悅的小臉就自然是瞬間就垮了下來。
接著，她沒好氣地朝著芙莉蓮狠狠瞪了一眼，接著才忿忿道：
“你這個老妖婆不會說話就少說點，沒人會當你是啞巴！”
ε(ˇεˇ)))呸！
“還有！”
“人家現在就是八歲！”
o(｀)o哼！
是的，雖然吧，對方的那個話題有些戳到了安妮的某個痛處或禁忌，但安妮很確定，她就是八歲零幾個月而已，不管怎樣就肯定沒有芙莉蓮大，她也沒有活夠千年，那是毫無疑問的！
至少，在她清醒地在一個個不同的世界里晃蕩的時間加起來就肯定沒有那么多，甚至可能十分之一個千年都沒有？
“哦。”
“是這樣的啊？”
還好，芙莉蓮從善如流，立刻點了點頭，臉上也很快恢復了那副平淡的表情。
“好的。”
“我明白了。”
看到安妮有些生氣，似乎不想討論那個話題，她就自然是非常干脆地結束了談話，沒有絲毫要去繼續追問的意思。
而安妮也不再糾纏，而是跟著轉移了話題：
“還是說說你那個老對手吧，那個叫什么‘斷頭臺’阿烏拉的，你……確定你打得過她？”
“人家待會兒可不一定會幫你！”
是的，安妮很確定，她自己就不過是個跟來湊熱鬧的，待會兒要是某人被魔族打得滿地找牙她也不一定會管！
“可以打得過的。”
芙莉蓮再次輕輕點了點頭，語氣平靜得像是在陳述今天天氣很不錯那般，沒有絲毫的波瀾。
“放心吧。”
“八十年前，我就已經擊敗過她一次了。”
“而八十年后的我，變得更強了。”
她的話語里沒有炫耀的意思，只有基于事實的陳述和絕對的自信。
“哦？”
安妮卻有些不以為然，只是想了想又歪著頭看過去反問道：
“也許……”
“她也變得更強了呢？”
“區區八十年，魔族也是一個長壽的種族，對吧？”
既然那個什么阿烏拉過了八十年還能出來興風作浪，而芙莉蓮的伙伴，比如辛美爾什么的卻早已死翹翹了，那安妮不用猜就知道，那些魔族的壽命就肯定遠比人類要長。
“是的，魔族的壽命可能跟精靈差不多。”
芙莉蓮點了點頭。
接著，她那幾乎沒什么表情的臉上，竟然難得地、極其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個可以稱之為‘微笑’的表情，雖然淺淡得幾乎無法察覺，但安妮還是看到了。
“不過……”
“我更強。”
說完，她想了想，面對安妮的質疑，芙莉蓮既不生氣也不辯解，只是用她那特有的、缺乏起伏的語調，也就是那種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重量地繼續補充道：
“雖然我可能跟安妮你這個不知深淺的大法師，以及伊蕾娜那個神秘莫測的灰之魔女閣下可能沒法比，但是，對于魔族來說……”
“現在的我，早已不是他們所能企及的存在了。”
“八十年的時間太漫長，而魔族太不知變通了，漫長的時間讓他們反應遲鈍，不然魔王也不會那么容易就被我和辛美爾他們打敗了。”
說到這里，也許是觸碰到了某個關鍵詞，她微微停頓了一下。
然后，安妮發現，對方那雙碧色的眼眸，那雙仿佛有千年不化冰雪的雙眼里邊像是有什么東西悄然融化了那般。
安妮沒有打斷對方，只是用眼神看過去示意對方繼續。
因為她被勾起了一點點的興趣，想要知道對方到底有著什么樣的底氣，又是怎么能讓魔族無法企及的。
芙莉蓮繼續一邊趕路，一邊微微低頭沉默著，仿佛在組織語言。
然后，好一會，她才用那一種近乎宣讀魔法典籍條目般的平靜口吻陳述道：
“因為……”
“我就是那個，在過去數十年的時間里，為人類改良了諸多魔法，并在此基礎上，研究出了專門克制魔族魔力本源與再生能力的‘弒魔魔法’體系的人。”
“同時，我還是這片大陸有記載的歷史上，親手葬送了最多魔族生命的魔法使。”
說到這，她微微抬起眼眸，看向了安妮，清晰地吐出了那個在魔族中能止小兒止啼的可怕名號：
“我就是……”
“——人稱‘葬送的芙莉蓮’啊！”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森林仿佛在這一刻安靜了片刻，只有那風穿過樹葉的沙沙聲。
安妮微微側著頭，有些小驚訝。
但很快，她臉上那點驚訝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過如此’的不屑和鄙夷。
“嘖，‘葬送的芙莉蓮’？”
“好難聽，好土的外號！”
“其實吧，那還不就是因為你活得足夠久的緣故？”
“人類魔法使能活個百來年就已經很了不得了，你動不動就活上千年，哪個魔法使能跟你比知識儲備和……嗯，殺戮魔族的數量？”
是的，安妮精準地指出了關鍵，將芙莉蓮的赫赫威名很大程度上歸功于時間的積累。
因為，剛剛對方說的那些事情，放在任何一個人類魔法使的身上，只怕沒出成果就已經嗝屁了，而芙莉蓮則完全不用擔心那些，所以，在日積月累的積攢下，成就自然就大了。
“這……”
聞言，芙莉蓮難得地露出了一個驚訝的表情，隨后也開始認真思索起來。
在最后，她竟也認同地點了點頭，然后坦然道：
“說的也是呢。”
說著，她的目光似乎飄向了遙遠的過去，聲音里帶上了一絲罕見的、近乎感慨的自嘲。
“如果我的老師，伏拉梅，還在世的話……”
“就確實沒我什么事情了。”
“說起來，老師在那相對短暫的人生里所達到的成就，創造的魔法，確實比我還要偉大。”
“很多她留下的魔法，至今都還在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至今還守護著人類……”
“她才活了多久啊？”
“那確實不是我所能夠比擬的。”
說到最后，芙莉蓮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化作一聲幾乎微不可聞的嘆息。
然后她沒有再看向安妮，只是默默地轉過頭去，重新為自己附上輕身術，繼續朝著北方，朝著阿烏拉盤踞的方向沉默而飛快地前行著。
那背影，在月夜之下，竟隱隱透出一絲難以言喻的孤寂。
但小小打擊了一下對方的安妮卻不管那么多，她只是無所謂地拎著她家小熊提伯斯的耳朵，就那么依舊不緊不慢地跟在對方后面，仿佛剛才那段觸及千年時光與某些逝者和追憶的對話，就只不過是一段微不足道的睡前飯后的談資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