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才短短半個多月,寇仲和徐子陵率領的八萬雙龍軍精銳(對外號稱十萬)就蕩平了沈法興的梁國,殲敵斬獲無數不說,還連帶著俘虜了近三萬余的梁軍敗兵,而那沈法興則更是被打得直接跑到不見了蹤影。
反正,在常州城陷落之后,寇仲就再也沒有見過對方。
有人說,那沈法興已經死在了亂軍之中,也有人說,他跑過了江北并藏起來了,而因為雙龍軍并沒有追過大江,所以,也就自然是沒有能逮著他。
但不管怎樣,不管沈法興死沒死,在他那個梁王棄城逃跑,在那大江以南大片的地盤被寇仲率領的精銳打得七零八落并一點點地占據之后,他那個梁國算是基本玩完了。
如果沒有別的什么意外的話,或許,未來的爭霸天下就將再也沒有對方的一席之地。
而同樣!
在沈法興滅亡后,那吳國李子通麾下的大將秦文超自然也沒有能堅持多久。
特別是在徐子陵想到了破城的妙計,也就是使用那木頭人力飛機屢次于夜間轟炸焚燒那吳國設立于大江南北兩岸的水寨,焚毀吳國水師的艨艟艦船和物資,給鎮江守軍制造恐慌,接著又配合隨后趕來的雙龍軍水師突破攔江鐵索并將鎮江城徹底前后包圍孤立之后,面對外無援兵,天上又有飛機夜夜轟炸,而雙龍軍又在白天時不時鼓噪佯攻的情況下,堅持了沒幾天,在鎮江幾乎淪為廢墟且多處糧庫和物資倉庫又被飛機焚毀之后,眼看獲勝無望且逃跑無門,于是那秦文超便不得不敞開城門降了雙龍軍。
至此,經過近二十天的奇襲征戰,雙龍軍以傷亡不到一萬的微小代價,便一舉滅亡了梁國并奪取了吳國的丹陽、鎮江兩城,徹底將李子通和沈法興倆人的勢力觸角給趕出了江南,真正意義上達成了和江北的江淮軍、吳國以及可能還茍延殘喘的梁國余孽們劃江而治的有利局面。
當然了,那些還都暫時不重要。
因為,雙龍軍獲得大捷且大勝李子通和沈法興鼎定大江南岸的消息就還沒有傳到嶺南來,那至少還需要好幾天的時間。
而此時,宋玉致和安妮的車隊,就正由一隊騎士護衛著,緩緩地進入了那宏偉的宋家山城城門并直奔宋閥的那占地極廣且位于最高處的家族莊園而去。
顯然,宋玉致似乎壓根就不打算給安妮在那三面環水,雄山聳峙,由半山腰起依勢而筑,順山蜿蜒矗立,城墻分為好幾層,高度配合上山勢至少有足足上百丈甚至更為夸張的山城里閑逛的機會?
那山城之內的道路很平坦,至少相對平坦,以至于車隊得以高速馳騁著。
看得出來,宋閥在這里經營了好幾代人確實是很用心,以至于幾乎已經將幾座山的山巔都給平坦開拓出來了,并還用各大小橋梁連接在一起,適逢今日的天氣不佳,濃霧籠罩,讓整個山城在云霧中若隱若現的,而車隊和馬車更是如同是在那天上的仙闕宮殿和云彩之間疾馳那般。
要是一般人,只怕就一定會被那神奇和另類的觀感給驚到!
但可惜,安妮就并不是一般人,更不是二般的。
于是!
約莫小半個時辰后,當車隊堪堪抵達那宋閥莊園的最深處,并在那樓高三層、云霧繚繞、巍然聳立,四周散發著某種駭人氣息,讓人忍不住有種高山仰止的震撼感受的巨大木樓大門前停下后,安妮才一臉好奇和無所謂地蹦下了馬車。
然后,她看到了,那棟宏偉且散發著攝人氣息的建筑,就正是那江湖中久負盛名的——磨刀堂!
此時此刻,在那磨刀堂之內,宋閥的閥主,那天下第一用刀高手,那「天刀」宋缺就正于那磨刀堂主殿內凝神靜氣和嚴陣以待著,為的,就是等到安妮那個同樣久負盛名,且最近還被傳得神乎其神,說是什么天下第一高手的大宗師的到來。
而為了迎接她這個即將到來的‘貴客’,他「天刀」宋缺可是整整三天都沒有見過任何一個外人,也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哪怕任何一句話,他就那么在他的磨刀堂里打坐并將原本就已經很是銳利的‘刀意’給磨煉到了幾乎最巔峰。
很快!
沒等被請下馬車的安妮看清楚自身所在,她便在宋玉致以及早就等待在這里的宋閥宋師道、宋魯和宋智等人的歡迎和恭送下,莫名其妙地就被送入了那棟樓高三層、云霧繚繞、巍然聳立,四周散發著某種駭人氣息的木樓里。
“玉致!”
“你給我過來!”
看到磨刀堂的大門重新被關上,當眾人默然無語并忐忑地耐心等待時,一個相貌和宋玉致有著七八分相似,但是發型發式和衣衫打扮卻全都作著那婦人打扮,且身上也有著深深的少婦韻味,跟宋玉致的那少女風情完全就是兩個樣子的女人便終于忍不住上前,一把就將宋玉致給扯到了一邊。
“呀!”
“玉華姐?”
“你怎么也在家里?”
看到扯住自己的竟是自家姐姐,也就是那個多年前就嫁給了獨尊堡堡主謝暉兒子謝文龍的姐姐宋玉華,宋玉致不禁心下有些驚訝,顯然是沒料到對方此時竟然也會在嶺南的山城這里。
“你先別管!”
“玉致,我且問你:你怎么把她給帶到家里來了?”
“你知不知道,你闖大禍了?!”
然則,讓宋玉致頗感意外的是,她的那個姐姐竟然開口就壓低著聲音并很沒道理地對她怪罪和埋怨起來。
“姐姐?”
“我什么時候又闖禍了?”
宋玉致當然是有些不服氣,然后,她就準備去頂撞兩句。
“等等,姐姐,該不會……”
“我真的做錯了吧?”
然則,當看到眼前這臉色焦急和哀怨的姐姐,再看看周圍臉色同樣陰郁和不喜的宋師道、宋魯和宋智等人后,心下一咯噔的她,便趕忙止住了原本想要脫口而出的話,轉而急聲追問起來。
“噯……”
“玉致,你真是糊涂啊!”
先是搖搖頭嘆息了一聲,再看看磨刀堂里暫時沒有任何的動靜后,那宋玉華遲疑了好一會,才接著開口道:
“你可能還不知道吧?”
“剛剛傳來消息,在離開洛陽后,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那李閥的李世民便先后擊敗了隴右的薛舉父子、平涼的張隆、河內的簫禹等人,眼下關中局勢已定,加上突厥的襄助,李閥大勢已成,天下群雄當人人自危……”
“可你倒好,偏偏這個時候將那人領回來!”
“你知不知道,待會兒父親和她,不管是誰出事,對我宋閥和對雙龍軍的影響有多大?”
“到時候,只怕江南大好的局勢必將徹底糜爛,宋閥和雙龍軍即便不反目成仇,也必將徹底失去繼續合作的可能!”
“最后,沒法聯手的江南必定徹底失去和李閥競爭和逐鹿天下的機會!”
“五胡亂華這才結束多久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爹爹他可是最為痛恨胡人的,而李閥和胡人又關系甚密,他也向來不喜那李淵,現在寇仲才剛剛有點君王氣象,你就將人領來添堵,給雙方的合作平白增添一份變數,你不是糊涂是什么?!”
完全不顧宋玉致那漸漸變得蒼白的俏臉,宋玉華就那樣直接絲毫不客氣地訓斥著。
由于宋閥偏處嶺南,歷來難以北上和中原的豪族爭鋒,不管是自愿、人口還是最重要的馬匹等等,再加上家族內又一直沒有那種銳意開拓進取的子嗣,多少年來全靠閥主「天刀」宋缺一人苦苦支撐著,所以,宋玉華等人早就知道,她們的父親早就有意去培養和扶植某個南方的漢人上位的心了。
而不巧,那寇仲無疑就是目前最好和最合適的人選,不管是出身、血統還是師承等等都是上上之選!
可現在倒好,宋玉致偏偏干了蠢事,將那雙龍的師父給領來了嶺南山城,要是對方出了什么岔子,那雙龍豈會跟她們宋閥善罷甘休?
雖說宋閥不懼,可一旦雙方鬧掰,到時候必定無力再與那李閥相爭!
那樣一來,待到李閥定鼎天下并大軍壓境之時,不喜胡人且向來注重漢人血統的閥主「天刀」宋缺,就必定會與那李閥玉石俱焚!
到時候,等待宋閥的就必將是滅亡一途!
當然了,以上還有些事情宋玉華就并沒有直接說出來,而她說的那些也就只是她和宋師道、宋魯以及宋智等人商議后得出的某個最糟糕的結果而已,最后會怎樣她也還不知道。
但不管怎樣,她就只知道,她的妹妹宋玉致巴巴地將那個小女孩領來山城,就真的是一件大蠢事!
“那……”
“我現在便去阻止父親!!”
說著,臉色慘白慘白的宋玉致便腦子一熱,就準備朝著那磨刀堂里沖去。
“別!”
“你不要命了?!”
可惜,宋玉華卻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宋玉致的手,并苦笑著搖頭勸道:
“玉致……”
“你又不是不知道父親那要強的性子,他自己只怕也知道后果,但你既然給了他機會……”
“今日不分個勝負,他豈會善罷甘休?”
絲毫不顧宋玉致那急得幾乎要哭出來的表情,宋玉華只是嘆了一口氣并用篤定的目光搖了搖頭,表示現在任何人都不能進去,她們在場的人除了在外耐心等待結果之外,就真的什么也都做不了。
“玉致!”
“玉華說的對,只管安靜地等著吧!”
“這事情也不能全怪你,怪只怪天意吧?”
“咳……”
這時,那個地劍宋智開口了,并一句話就讓原本還想要去說點什么的宋玉致老老實實地閉上了嘴。
畢竟,那是宋閥的地劍宋智,是除了她們的父親「天刀」宋缺之外唯一的一個能在大小事務上一錘定音做出決定的人,而對方的威望和威嚴可不是宋玉致這個毛丫頭敢去輕易忤逆的。
一旁的宋師道和宋魯等宋閥中人則都沒有說話,他們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等著,且絲毫不掩飾他們的那擔心和糾結的種種表情。
不過,擔心也沒用!
這就像剛剛地劍宋智說的那般,宋閥閥主「天刀」宋缺的決定可不是他們這些人中的任何一個所能改變的,此時此刻,他們除了耐心等待那最終的結果外,就真的什么也都做不了。
而此時,磨刀堂內,天下第一用刀高手宋缺和安妮那個別人認為的‘天下武林第一高手’已經碰面了,并正在精神層次進行著角逐。
完全可以說,這是位于這個世界武道最巔峰的兩人之間的對決。
當然了!
倆人雖然并沒有像外邊的宋玉致、宋玉華、宋師道以及宋智等人擔心的那般見面就直接動手開打,但是,那種在精神層次的對決卻一點都不比直接動手要更溫和,甚至還可以說是要更加兇險幾分?
因為……
雙方剛剛見面,醞釀了三天的宋缺直接用出了他在磨刀堂內磨練了近三十年的刀意,徑直在精神層次將他的那天地之間至強至大的無形刀氣凝聚成一柄「天刀」并牢牢地鎖定了安妮,同時還將那如排山倒海一般的刀勢和刀意徑直朝著安妮壓去。
然則……
讓宋缺稍感意外的是,他卻看到,那個小女孩卻完全不介意?
她就只是如同一個普通的小女孩那般,在他宋缺的磨刀堂里蹦蹦跳跳和左顧右盼地瞧著稀罕。
然后,最后還好奇地湊到了他宋缺的磨刀石旁?
因為……
她似乎發現了,他宋缺的那塊磨刀石上邊有她的名字?
而見狀,看到那個小女孩只顧著在自己的磨刀堂內到處瞎晃悠,裝著一副完全無視自己的姿態,心下雖有些不明所以,但是,覺得對方肯定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簡單的宋缺在沒辦法之下,只得在驚疑不定之余,咬咬牙,毅然將那原本還引而不發的刀意,將他那磨煉了足足三十年的刀意化成的天刀,在精神層面毅然朝著對方斬擊而去!
而宋缺的那一擊……
即決高下,也分生死!
如果對方不能接下,那么,對方的精氣神、生命力、都會被那天地間至強至大的無形刀意斬碎并摧毀!
屆時,對方雖肉體無礙,但意志和精神必定會徹底死去并只留下一具空殼!
而要是對方能接下……
那么,「天刀」宋缺從今天起便再不復存在于人間!
除此之外,絕無其它的可能!
可結果……
讓宋缺無比驚愕和震撼不已的事情發生了:
那個小女孩安妮,她竟就只是忽然扭過頭并一個眼神,他宋缺的那‘天刀’便瞬間消弭于無形,如同從不存在過一般消失,只是掀起了一道微風并朝著磨刀堂之外吹拂而去而已?
于是!
看到那種駭人聽聞且聞所未聞的事情,宋缺就自然是臉色大變并駭得連連后退了足足十幾步,直到后背觸碰到磨刀堂的那冰冷的墻壁后才不得不停了下來,并臉色震驚難看且又用難以置信的目光朝著那小女孩瞪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幾分鐘后……
看到那宋缺沒有回過神,且自己也從來都沒有那種和陌生怪大叔打交道的興趣的安妮這才在外邊的宋師道、宋玉致姐妹以及宋魯、宋智等人驚愕和難以置信的目光下,完好無損且和個沒事人一般推門蹦跶了出去,并拉著宋玉致就要去城里逛。
然后,第一個驚呼一聲并當即沖進磨刀堂的宋師道一眼就看到了宋缺那張完美且沒有半點瑕疵的英俊臉龐上滿是汗水和作著目瞪口呆裝的樣子,然后,顧不得其它的他便趕忙上前并關切忐忑地追問道:
“父親?”
“您沒事吧?”
雖然身上好像沒有任何的傷口,但是,單單宋缺露出的那種從未見過的表情就足夠讓宋師道揪心了。
這時,聽到自己那不成器的兒子的聲音,終于,宋缺才忽然回過了神來,并悵然一嘆緩緩地閉上了雙眼,并成功嚇得宋師道差點就沒癱軟并坐到地上。
“去吧!”
“好好招待她!”
“寇仲和雙龍軍的事情……”
“就不要再去追究了!”
許久,在宋師道擔心和欲言又止甚至想要上前查看的關切目光中,宋缺才緩緩睜開雙眼并沮喪地搖搖頭如此吩咐道。
而至于更多的,比如剛剛他和那個小女孩之間對決的結果或者過程,他卻只字不提。
然則,宋師道卻聽出了那完全不需要用言語去表達的信息并直接就呆住了。
因為……
剛剛的那些話就意味著……
他的父親,「天刀」宋缺輸了,輸給了那個小女孩!
“父親?!”
所以,他遲疑了一下,就還是小心地確認般問了一句。
說實話,這么多年,他宋師道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和聽到他的父親露出那種表情,并第一次見到眼前自己的這個幾乎從不服輸的「天刀」在言語上對那另外的一個人服軟和認輸,那對他宋師道這二十多年的認知幾乎是顛覆性的。
可惜,宋缺只是疲憊地搖搖頭并不解釋,并揮揮手示意宋師道可以出去了。
宋缺確實沒什么好說的。
畢竟……
難不成,讓他這么去說:他剛剛已經傾盡全力,換作一般的人不等他出手便早已七竅流血而死了,可那個小女孩不僅完全不受絲毫影響,且那最后的一眼還讓自己的刀意消息,同時還如墜冰窟般,對其再也生不出絲毫出刀的欲望和信心?
對方就只一眼,便破了他在磨刀堂里修煉數十年的刀意,那等落差,這讓他這個號稱天下第一用刀高手的「天刀」情何以堪?!
總之!
如果說之前還對那個小女孩的種種事跡,比如對對方能單掌擊敗寧道奇和了空等人的戰績持著疑惑態度的話,那么現在,他宋缺是再也不敢去懷疑了。
因為……
他剛剛輸得心服口服,輸得一敗涂地!
而且,他還隱隱看出來了,那個小女孩……和他們這些所謂的武林高手就完全不是同一個層次的!
甚至,完全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自然!
那些荒謬且沒有任何依據的事情,他宋缺就并不打算去跟任何人說,即便是眼前的親兒子宋師道也是一樣。
“是!”
“師道告退,父親您好好休息?”
雖然很是震驚,但是,看到自家父親,看到宋閥的主心骨似乎真的沒事,宋師道就總算是放下心來,并規規矩矩行了一禮后才趕忙轉身離去。
既然他的父親不準備多說,那他就當然是準備去找那個小女孩好好問問!
當然了,宋師道自己也不傻,他才不會直截了當地去問,而是準備在好好招待對方的同時,去慢慢地旁敲側擊,或者是去讓他的妹妹玉致去詢問。
畢竟,宋師道可是知道的,那個小女孩大宗師雖然很厲害,連他的父親都能打敗,可卻有一個巨大的弱點,那便是:非常地好吃好喝!
只要他接下來稍稍用點心,在對方接下來待在嶺南山城的時間里,將嶺南的各種美食和各種特產以及時令佳果給送到對方的案頭,他相信,對方在心情好的情況下,就一定會不吝給他解解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