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接下來又談了很久，單就這件事而言，基本上算是毫無保留。
其間也有一些不涉及利益、不那么冷冰冰的閑聊，作為點綴，也作為大家繼續深化感情的契機。
“小五，接下來打算干什么？”
問話的是成池，陌紫妍也跟著豎起耳朵，從2000萬到7億，這跨度委實太大，不由他們不好奇。
聊得夠多夠深，此時的方小武已經沒有之前那副玩世不恭，安安靜靜，像個正常的弟弟，又像是一個沉穩的合伙人。
“讀書。”
方小武簡簡單單吐出兩個字，見他們臉露驚容，不由啞然一笑。
“我還是學生，正處在一生中精力最充沛、大腦最活躍的時間段，這個時候不學習，難道要出去跟你們爭五大公子？”
成池啞口無言，他的能力、眼界和手腕，都是建立在另外一種精英教育上，學的是屠龍技帝王學，重視人心、重視社會經驗，卻不重書本。
不能簡單的評述兩種模式好或者壞，在這上面，只有適合與不適合。
方小武緊接著就說到這一點。
“我和你們不一樣，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路，我是草根但腦子還可以，知識更能發揮我的優勢，你是性格豪爽的公子哥，資金和人脈更能發揮你的優勢，我學不來你，你更學不來我。”
“哪條路好走？肯定是你的路好走，但我走不得。”
“哪條路更遠？肯定是我的路更遠，但你走不得。”
年少成名，一朝得志，卻仍舊有這份鎮定和清醒，成池心中只剩一種情緒——嘆服。
“小五，你的視野遠比我想象的更開闊，也更沉得住氣，真是難得。我還以為你會急著創業……”
方小武搖頭笑笑：“創業是一定會的，但不是現在。關鍵問題是，做什么呢？拿著幾個億去開發房地產？還是扯起大旗搞互聯網金融？或許能賺錢吧，但那不是事業。”
啪、啪、啪！
陌紫妍緩緩鼓掌，雙眼里滿是激賞，毫不掩飾。
“這個世界隨時都有可能迎來下一場科技革命，真正的大佬都在布局什么？那些掮客卻向我們鼓吹區塊鏈、互聯網金融、共享經濟……”
“為什么？因為我們云州已經落后不止一籌，只能玩那些大佬玩剩下的。就好像小五自己玩不轉房地產一樣，我們也玩不轉人工智能、大數據、量子通信與量子計算機、腦科學與類腦研究……”
“照這樣下去，大潮起時，我們就要用小舢板去搶灘，再想維持今日的財富和地位，何其艱難！”
成池插口接道：“其實大娛樂是一個很好的切入點，未來的國內，娛樂消費、精神氪金將會是一個巨大的市場。”
方小武緩緩搖頭：“內容在哪里？未來的娛樂行業，是一個內容為王的時代，單純的感官刺激，閾值已經看得到，粉絲經濟雖然看著很美，但終究需要內容來做內核支撐。”
“對！”陌紫妍點頭確認，“當今時代，已經不可能再醞釀出臺風男孩那樣簡單、通吃的偶像。想吃粉絲的錢？可以，拿出好的內容來！”
這種溝通讓方小武感覺極好，談性大起，不由深入闡述下去。
“你看，內容往小里說，是最底層的文字，即和劇本。逐級上攀，變成漫畫、動畫、電視劇、電影。橫向擴展，可以衍生出桌游、手游、頁游、網游以及周邊。”
“整個系統里，每個環節的壟斷程度，現今都已經比較高。”
“的改編權我們要找起點買；要變成漫畫，我們要找夏天島或者顏開文化；再變成動畫，我們需要與東方夢、青青樹之類的合作；再想拍電視劇電影，哇哦，好劇本好演員好導演……真是個大工程。”
“在所有的環節里，我們都必須要找到好的內容創作者來合作，都不提廣電、衛視、院線等等后端鉗制，單單說這個內容，究竟怎么創造？”
成池回味片刻，抬頭望向陌紫妍：“妍姐，你的影視公司，還沒決定開局項目么？”
陌紫妍輕輕攪動著咖啡匙，搖搖頭：“沒有。好的IP好的項目，都不歡迎外人。那些風險比較大的項目，倒是愿意接受外來投資，可我不喜歡。沒有話語權，難道我的目標只是賺點錢，順便潛一個小鮮肉？”
成池不禁為之咋舌：“以你掌握的時尚資源，居然也沒有插手的余地？”
陌紫妍啞然失笑：“時尚雜志的格調再高，人脈再廣，也不能憑空造出內容，我倒是屯著幾份看起來還成的劇本，但拍劇不是隨便拉來兩個流量擔當就能爆的簡單事兒，請不來好導演好團隊，那我寧愿等等，反正現在我也沒有需要捧的人，再挖個半年一載的，應該就差不多了。”
方小武直到現在才知道，紫妍姐已經扎扎實實的邁出第一步，然后被卡在第二步上。
這也和做事風格有關系，好多投資人干脆就是揮著支票往上沖，管你什么劇本團隊。
人家具體什么目的，沒必要無端猜測，反正肯定不是做事業的態度。
聊到這里，成池也跟著袒露心扉。
“其實我們家現在也難，原材料市場啊……一言難盡……”
“雖然舞臺本身變得越來越大，但是像我們這種做實業的家族其實越來越找不準定位，聚光燈下是他們，黑暗之中是我們，再怎么用心表演，終究是一場狂歡里的邊邊角角。”
方小武第一次在他眉宇間感受到焦慮，心中陡然升起一絲明悟：公子也好，大佬也罷，在真正的大時代浪潮中，不過是一朵小花，甚至有可能比胸無大志的普通人更加脆弱。
吾可取而代之？
不不，這么想不對。
我將超越這一切！
不是單純的財富或者地位，而是在時代浪潮中，留下的那一抹無法磨滅的色彩。
難么？
不要緊，讀書正當時！
接下來，三人聊到饑腸轆轆，對付一口簡餐，將咖啡換成啤酒，又這么慢慢聊到深夜。
天南海北，上下古今，沒有什么了不起的大謀劃，只有敞開心扉的溝通。
對于兩個見多識廣的二代來說，方小武無疑是只，但是他敏銳的思維、獨特的視角以及舉一反三的領悟力，還是令他們發自內心的震撼。
學而知，思而明，方小武學的還不夠，但思考能力無疑已經被拔高到相當的高度，這是一個不偏科的天才。
要說這場大聊有什么具體的收獲，那沒有。
但是方小武作為一個小弟弟，分量陡然不同——不再是車神、賭圣那種玩樂方面的大牛，而是一個極具潛力的領袖。
心中再無絲毫輕視。
這就是成公子和陌公主最大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