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8點半，資管部慣例開早會。
今天難得人多，到場9個，剩下的都在外面跑項目。
陳翔口若懸河巴拉巴拉，基本都是廢話，偶爾有工作安排，跟方小武也沒半毛錢關系，這種場合，他向來都是安安靜靜看自己東西的。
隨著會議的進行，陳翔的音量漸漸升高。
工作上有點小麻煩，私生活里也遇到點小麻煩，所以他的心情不怎么好，發現大家都是漫不經心的聽著，有一搭沒一搭的嗯嗯啊啊，火氣越來越大。
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出現，別的部門都是部長牛逼，可資管部不一樣，在這里，資源和能力遠比管理職能有分量。
所以，陳翔拿那幾個吊兒郎當的資源大戶一點辦法都沒有，又不方便拿兢兢業業辦事的骨干們開刀，通常只能忍著。
今天，突然一眼瞟到方小武，發現他正在那里低著頭，翻看那些廢紙，火氣就終于有了出路。
“小方，這兩天還習慣么？”
陳翔笑瞇瞇的開口，好一副關懷年輕員工的知心領導模樣。
大家頓時一愣，上一秒還在講項目，怎么突然轉到這兒來了？
納悶的望向方小武，只見這個少年狀元正在聚精會神的閱讀，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什么都沒聽到一樣，不少人的臉上頓時浮起笑意。
出師不利，陳翔惱火的干咳一聲，用碳素筆敲敲桌面，又問一遍。
“咳！小方，東西先放放。最近……”
話都已經說出來一半，方小武仍舊沒有任何反應，這就尷尬了。
不怎么給陳翔面子的那幾個已經哄笑起來，尤其盧海洋，翹著二郎腿，呵、呵、呵，一聲聲的笑著，就好像大嘴巴子一樣扇在陳翔的臉上。
“小方！”
陳翔猛的一巴掌拍在桌面，震得茶杯一跳。
王以坐在方小武身旁，趕緊在下面捅他一下，他這才茫然的抬起頭。
左右看看，發現陳翔正黑著臉瞪著自己，方小武納悶的問：“陳部長，您有事？”
陳翔的臉色頓時由黑轉青。
喲呵……這小子，有意思，有脾氣！
以盧海洋為首的幾個關系戶，頗有默契的對視一眼，幸災樂禍的笑起來，一邊交頭接耳。
“海洋，看看這一幕，眼熟不？”
“哈哈！記不記得你當年是怎么干的？”
“這小子有點你的狂勁，可惜沒有你的實力。不知道天高地厚啊……”
盧海洋低笑道：“看你們的熱鬧吧！畢竟是能考上狀元的孩子，說不定怎么回事呢。”
“嘁！”中年大叔王賓輕嗤一聲，不屑搖頭，“就憑他？想跟那個陰貨玩？摸一手翔吧！”
王以擔憂的瞟一眼方小武，低聲提醒：“陳翔喊你兩聲了。”
她當然知道方小武關系很硬，但很多事，不能光看關系和背景。
方小武和別的關系戶不一樣，不但不能給部里帶來利潤，反而有求于部門，陳翔要敲打他，誰都沒法幫忙說話。
所以，在她們看來，方小武這種消極對抗的態度，是非常不明智的。
沒錯，所有人都以為，方小武是因為那一摞文件而有情緒，這是人之常情，而且有過先例。
盧海洋剛來時，被陳翔用同樣的手段整過一次，當時鬧得那叫一個厲害，給大家貢獻了好久的熱鬧。
現在，不過是重演那一幕而已。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方小武是真的沒聽見……
整體性學習的專注狀態，一旦開啟，就會斬絕雜念，陳翔的呼喚就是正常音量，怎么可能喚醒他？
方小武意識到問題所在，馬上肅容解釋：“陳部長，不好意思，看得有點入神。您有什么事么？”
“呵呵……”
陳翔不陰不陽的干笑一聲，點點頭：“這個態度很好，學習嘛，就是要持之以恒、專心致志。”
老油條們立即跟著“呵呵”一笑，饒有興致的等著他的但是。
“但是呢，開會要有開會的規矩，紀律還是要的，尤其你作為一個新人，博學做不到，至少應該做到謙虛，對不對？”
陳翔繼續“好言相勸”，“苦口婆心”。
方小武看書看得正起勁，只想趕緊結束這茬，就附和的點點頭：“對，您說的有道理。”
八道目光同時射過來，訝然的在方小武臉上逡巡。
誰也沒有想到，“主動”挑起事端的方小武，居然就這么莫名其妙的萎了。
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的油條們暗暗交換著眼神，個個臉上帶著不屑。
直接一點的比如王賓，甚至從鼻孔里發出一聲輕嗤。
按說，方小武已經退讓，事情應該就這么結了吧？
陳翔卻仍不肯罷休，繼續絮叨。
“小方啊，我理解你剛剛走出高中，還沒有轉換好心態和習慣，但是呢，學習要有方法，你高中時的那一套，在社會里是行不通的。”
“尤其我們部門，知識繁雜、枯燥、艱深，你要多向老同志們請教，你看看你，來三天了吧，什么時候有向老同志們請教過問題？”
“還有，開會時要認真聽講、勤做筆記，尤其我做總結的時候，很多真知灼見在里頭，你不聽，什么時候能學會？”
“埋頭苦讀這種學習方法，在有些特定時候，是很蠢的！”
“我這話不是說你蠢，而是對你有更高的要求和期待，希望你能開動腦筋，找到一種更聰明的學習方法。”
“從現在起，你要忘掉自己的狀元身份，以前的榮譽是你的桎梏，你總是這樣端著架子，我怎么教你真東西？”
喲呵，真是舌燦蓮花顛倒黑白，你讓我看文件，我就老老實實的看，現在又變成我端著架子了？
狀元不狀元的，跟這有關系？
方小武心里漸漸涌起火氣，卻沒有機會發出來，這個陰貨站在領導的立場上玩“為你好”那一套，不掀桌子還真拿他沒轍。
陳翔端起茶杯喝口水，綠豆眼里閃過一絲隱蔽的得意，笑瞇瞇的又道：“這方面呢，我也有疏忽，這樣吧，接下來給你安排一個整理任務。”
“哦，對了，你讀到哪里了？我看看你能勝任哪方面的工作，不會只有部門守則、工作流程什么的吧？”
嘿！一套接著一套的，感情真正的后手在這里？
陳翔，你要上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