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索從一開始就想錯了。
事實上也不怪他,畢竟人的品性很多時候都處于動態變化,不是什么人都能始終保持一如既往的姿態。
任索自己是表里如一的誠實穩重,但他也明白其他人并不像他純粹透明。
例如喬木依,她待任索就如同對待小貓咪一樣珍愛戲弄,宛如可咸可甜的小可愛,但喬木依在對策局里可是實打實的女魔頭,全局修士在她雌威下瑟瑟發抖,也就只有于匡圖和黎丹不怕她。
又例如古月言,她在其他任何師生同學面前肯定是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三好學生,學習一絲不茍又古板嚴肅,工作認真負責,唯獨在任索面前才露出精靈可愛又小氣霸道的一面。
可能也就林羨魚是真的表里如一的傻可愛吧?
但一直以來,任索都覺得東承靈是和他一樣純粹的人。
所以他從東承靈的態度,感覺出東承靈應該是一個很軟萌軟萌的女孩,而且她對一般雜事并不會太過計較糾結,為人大方善良,對自己也十分寬容……所以任索就大膽地沖鋒了。
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任索就是憑借這個理論依據,試圖慢慢蠶食東承靈的心理防線。雖然有點不要臉,但任索知道自己如果要臉,那他就只能等著后悔了。
然而任索不知道是不是被歐派蒙蔽了雙眼,他有意無意地忽略了一件事——東承靈,是堪比求道者的女性。
東承靈能十年如一日地學習,數百日如一瞬地修煉,不沾奢侈享受,生活作息規律,永遠11點睡覺,絕不被短視頻朋友圈文章所構造的短暫快感所迷惑,社交簡單,行事干脆利落。如果不是任索變成了她的麻煩,她現在肯定是一個人在享受孤獨。
這么一個意志之堅如磐石,毅力之大若偉人,日后必定名動天下乃至于能在歷史留下痕跡的求道者東承靈,她真的像任索印象里那么柔弱可愛,軟弱可欺嗎?
答案是否定的。
東承靈并非不食人間煙火,只是她知道斷舍離,知道什么是自己想要的,什么是不必要的,然后將所有不必要的都隔斷,讓自己始終都處于高效率的快樂生活之中。
她的欲望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她寧愿割舍其他任何一切,也要將所有時間用于修煉。
一個人對生活有多冷漠,對所熱愛的事物就有多深情。
任索平時只看到她淡漠的一面,所以他才沒意識到,當他成為東承靈的欲望之一,迎接他的并不是風輕云淡的親昵,而是強勢霸道又理所當然地索取。
接下來的節奏就被東承靈完全掌控了,僥幸經過幾次飆車成為老司機的任索愣是被女司機東承靈帶跑,而且這位女司機的學習速度遠遠比他這個櫻桃仔快得多,不多時就輪到任索丟盔棄甲潰不成軍,徹底淪陷了。
任索想反抗都不行,他稍微有點動作,東承靈就爆發輕微的四轉氣勢刺激他。任索剛剛鼓起來的反抗決意,便瞬間因為炸毛而煙消云散。
當然,他如果是真的要硬來,那當然是能反抗,四轉修士還沒到達能殺三轉修士如殺雞的那般碾壓。
但任索哪敢硬著反抗,這事本來就是他的錯,現在別說東承靈只是向他索取,哪怕東承靈在他身上試驗空間切割,他也得認了,只求留個肢體以便斷肢重接。
而最重要的是,任索在東承靈這份強勢的愛戀里沉淪了。原本以為是溫柔軟萌小貓咪的東承靈忽然強勢狂野起來,任索哪里頂得住,不多時就積極回應起來。
等他們兩個稍微分開一點,都霞飛雙頰氣喘吁吁地喘息起來。
任索這時候才發現,自己赫然躺在草地上,東承靈衣衫不整地壓在他身上,臉蛋紅撲撲,表情有一點點羞澀和不好意思,但清澈透明的大眼睛卻依然緊緊盯著任索,看得任索心里兵荒馬亂的。
他環視一周,發現他們兩個不知道什么時候溜到樹林深處,周圍一點人都沒有,這幾天沒下雨,地上的草坪比較干爽,泥土也很松軟,空氣很清新,躺下來很舒服。
任索不禁有點慌——他居然以一個男人的立場感到慌了。
“是不是……該回去了?時間好像已經過了。”任索試圖坐起來,然而被東承靈手掌一壓,他全身力氣都發不出來。
“不急,我說十分鐘是騙你的。”東承靈戳了戳他的靈氣坐標項鏈,伸出小舌頭舔了舔唇角的水跡,輕聲說道:“我們還有一點時間。”
任索哭笑不得:“我以為你對這種親熱不太感興趣……”
“以前是不感興趣,但我對很多東西都不感興趣,哪怕那些東西再有意思,因為我知道那些短暫的快感不值得我留戀。那些無聊的愉悅,對我來說,只是消耗我時間的毒藥。”
“那我豈不也是毒藥?”任索一邊說,一邊心想這樣不是辦法,抱住東承靈的手便不安分起來,試圖激活東承靈的‘羞澀與矜持’來中止這段戰役。
現在局勢完全是東承靈主導,他太被動了,而且還能順手吃點豆腐,順手。
東承靈輕輕一笑,柔情似水的眼睛瞥了任索一眼,眼里露出一抹羞意,但身體卻依然軟綿綿地壓在任索身上,語氣平靜又莊重地說道:
“你是我唯一甘之如殆的毒藥。”
任索身體一僵,東承靈這樣一本正經地說情話,簡直如同堂堂正正的十萬雄師,圍剿他心里兵荒馬亂的烏合之眾。
“承靈……”任索深吸一口氣,摟緊了東承靈,想起喬木依、古月言和露娜,情深意濃地說道:“除了月色和雪色,你是人間第三種絕色。”
“小喬和小言還真是幫我調教出一個好老公,”
東承靈臉上看不出生氣,直言不諱地說出自己的心理感受:“不過,我的使用體驗確實很好。之前我對男女親熱的看法,的確是有所偏見,現在要改正回來。”
“而且,我得將我應得的份額拿回來。”
任索愣了一下,他看見東承靈往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枚牛奶糖——這種糖他家里也有,過年用來招呼客人用的。
東承靈撕開包裝拿出乳白色的糖丸,將包裝放回口袋里。本來她好像打算自己吃的,但她看了看任索,問道:“你要吃嗎?”
“哦,謝謝……啊。”
這顆糖是硬糖,需要咀嚼好一會才會軟化,除了牛奶味以外,里面還有花生仁。任索不太喜歡甜味零食,總感覺會蛀牙,又或者他小時候吃辣條吃太多導致徹底扭曲了他的甜辣嗜好。
不過承靈怎么突然喂我吃糖……嗯?
原來不是只給我吃的啊。
軟化的牛奶糖開始在兩個地方打轉,時而化為珍珠躲在一邊滾來滾去,時而化為帆船驚濤駭浪翻云覆雨。
東承靈之前花了七個月成為任索的妻子,現在花了七分鐘成為任索的愛人。
東承靈之前用那么緩慢的節奏來拉近她與任索的關系,一方面是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談戀愛,另一方面是她覺得這就是戀愛了。
世間情動,不過是盛夏白瓷梅子湯,碎冰撞壁叮咚響。東承靈覺得這樣平靜的生活,兩人像是大海里兩片平行但互相依靠共游的孤舟,就很好了,所以她才優哉游哉地維持關系。
之前喬木依忽然加入戰場,東承靈雖然有點在意,但僅僅如此——源于自己從小到大培養出來的自信,以及任索實在太鋼鐵了,東承靈相信他無論如何最后都一定會喜歡自己的。
雖然預期目標是達到了,但結果有些偏差,任索居然沒像書里那樣‘一生一世一雙人’,反而變成‘喜歡你,還有大家’。
但東承靈不是怨天尤人的性格,既然有困難那就解決困難。而任索從月之暗面醒來的這一個月里,她早想想得明明白了。
因此東承靈也稍微改變一下——主要是任索都跟別人這樣那樣了,她必須也要這樣那樣。
她很確信,是她先來的,是她先愛的。之前可以既往不咎,但從今往后的一切體驗都應該是她的。
而且,東承靈的確很享受向任索索取。任索也頭一次見識到,平時恬淡冷漠的東承靈的另一面。
在東承靈知道修煉是一樁能滿足她身心快樂的美事后,她就能斷舍離一切凡庸瑣事,全力以赴傾盡有限的時間來高效率地修煉。而每一次增進,都能讓東承靈感到滿足,燃起動力。
現在,東承靈知道另一樁同樣能讓她感到快樂滿足,并且會讓她燃起生活動力的美事。
“待我撕開半里這晨昏的乾坤,三尺青光輪轉洗煙塵”
從沉淪中清醒過來的任索艱難地掏出手機,拍了拍東承靈的翹臀,東承靈才肯放過他。她舌頭一卷卷走快融化的牛奶糖繼續含著,但也沒起來,就這樣趴在他身上,等著他打電話。
“嗯,你們到了小區門口?我這就和承靈過來。”
任索掛掉電話,看著東承靈眨了眨眼睛,略帶希冀地說道:“還要繼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