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京機場第二高速路上，三輛轎車正在往郊外基地行駛。
此時因為已經臨近上午，高速上車輛不少，三輛轎車混雜在車流之中也不顯眼。
過了收費站轉到姚家園路輔路的時候，工作人員瞄了中間那輛車一眼，發現里面坐了三個可以直接報警的怪人：仿佛從電影走出來穿著斗篷綁著繃帶的殺人狂魔，穿著雙馬尾歌姬袈裟的和尚，還有一個整個人倒過來，頭在下來腳放在座位上的年輕人……
三人無一例外都捧著手機在看，雖然工作人員也是——他一邊工作一邊用余光瞄著桌面上的直播間。
不過司機向他展示了一張證件后，工作人員馬上打消喊警察叔叔來的念頭。雖然不知道太多，但根據上個月占用周末星期日的緊急培訓，天京所有出入關卡工作人員，見到這個證件都要無條件配合行動。
“是超凡者嗎……”工作人員也不傻，心中對這些官方神秘組織也有所猜測，不過他也是第一次看見手持這個證件的人，便多看他們兩眼。
“臥槽，這氣息……是四轉巔峰！？”
那個頭下腳上的年輕人忽然大叫一聲，工作人員微微一怔，感覺這聲音有點耳熟，再認真看了看他的臉，一道靈光閃過他的腦海，令他忍不住壓著聲音說道：“超凡癡漢！”
他的聲音已經算是挺小的了，但車上的可不是普通人，戴著耳機的光頭和尚鼻子崩出兩道氣，斗篷繃帶人身體顫了一顫，年輕人一只眼睛盯著畫面，另一只眼睛卻瞥向工作人員，看得工作人員背生冷汗。
這什么狗眼，好詭異啊！
他以為超凡者頂多也就是左右互搏、一心兩用，沒聽過兩只眼睛還能雙頻操作的。
黑西裝司機輕笑了一聲，旋即嚴肅起來，對工作人員說道：“別到處亂說。”
工作人員馬上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連道歉，目送他們離開視線，心里暗道這超凡者怎么都奇離古怪的，又是繃帶又是死宅又是癡漢，這些變態也是時代的弄潮兒？
他轉過頭看向直播間里如同女神的求道者，欣慰地點點頭——這才是超凡者嘛。
等等，工作人員忽然想到，是超凡令他們變態，還是變態令他們超凡？
如果，如果變態就能讓我超凡，進而升職加薪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的話……
經過任奈瑟的視頻和直播的傳播，哪個凡人不期待自己能覺醒超凡，掌握力量，拯救世界？
看直播的人這么多，除了因為直播內容是聞所未聞的超凡事件，更重要的原因是因為有人可以從直播里獲得覺醒的機會。
這種不用花費任何代價就能獲得的好處，誰會拒絕？收費站里個個工作人員都在上班時間看，只要不影響工作，連主管都默許——不然工作人員寧愿曠工都不會上班的。
因此，若是不用花費太多代價，就能增加一點點覺醒幾率的話，沒人會拒絕這種好事。
工作人員知道剛才離去的人，恐怕就是玄國最強大的超凡組織之一。
他感覺自己，似乎從這群超凡者身上，窺見到超凡者覺醒和強大的秘密！
工作人員看著手機里的畫面，腦海中天人交錯，最后帶著一分無奈、三分興奮和六分虔誠的心情，緩緩伸出了舌頭……
而遠去的轎車里，眾人很快忽略了這個小插曲，游戩喋喋不休地說道：“……四轉巔峰！絕對是四轉巔峰！其他都好說，但她隨手就大范圍影響天象，就連朕都做不到！”
“你做不到，并不能證明她是四轉巔峰，”無盡和尚先是悠悠刺了游戩一句，然后話鋒一轉：“但……貧僧也認為求道者應該是四轉巔峰。
她身體沒有任何多余動作，光是依靠法術，就輕松蕩平山巔碎石，震散天空風雪。
這份對靈氣的掌控力，已經體現出她遠超我等的意識力。”
施法，并非是一個簡單的過程。
絕大多數修士，都需要依靠身體姿勢來輔助操控法術，最簡單的莫過于手掌接觸，又或者借助其他身體部位攪動靈氣。
除了是因為這樣做可以稍微增強法術威力，更重要是他們需要依靠這些動作來確認施法方向——現實不是游戲，沒有指向性技能，所有施法都需要自己目測。
就連川先生，他施展大地法術的時候，也需要將雙手印在地上這個步驟——其實他根本不需要這步，當靈氣經絡激活的時候，川先生哪怕在空中劈叉也能發動法術。
他做出這種多余的動作，只是趁蹲下來這個機會迅速目測自己和施法對象的距離，當然這樣也有心理暗示的味道，也許能略微增強法術效果。
但反過來，完全不需要施法動作就能發動法術，其實是一件很困難的事。特別是遠距離法術，除了要求修士視力和距離感遠超常人水平，更重要是修士的‘意識力’已經能徹底代替修士的手足，延伸出數米數十米之外輔助施法。
像游戩他們，對意識力的掌握程度，也就僅僅能爆發殺機震懾一下三轉以下的小雛雞，根本做不到直播間里求道者這樣‘無前搖施法’！
“她真的有這么強？”開車的西裝男有些訝異，雖然求道者已經拜入仙宮，但他也知道四轉巔峰是什么概念——至少車里三人都沒達到。
難道仙宮的培養技術真的有這么好？
無盡和尚說道：“這么說吧，貧僧之所以說求道者是四轉巔峰，只是因為貧僧只能想象四轉巔峰是什么層次。
就算說她是五轉，貧僧也不驚奇。
唯一能準確判別她修為的，應該就只有那位了。”
“嘖，你停什么車，趕緊回基地啦，不就是紅燈，你怕什么，這附近前面又沒車。”游戩大聲說道：“現在看來皇后明天應該不會再開直播了，朕要趕緊找那家伙開門，讓朕跟皇后定下海誓山盟，待朕鎮壓世間逆臣，就到仙宮明媒正娶……”
忽然，轎車又停了下來，坐在副駕駛位的川先生忽然拍了拍西裝男的肩膀，西裝男馬上將車停在路邊，然后川先生就打開車門下車，無盡和尚也緊隨其后。
“喂，喂，要打boss了你們不看嗎！？”游戩抱怨一句，不過也沒留在車里，而是一個翻身跳出車門。
出來后，游戩才看見路邊有塊破損的車門。
車門是白色的，像是被人從車里打了一拳，然后崩飛出來了。
“奇怪。”無盡和尚望了望周圍，說道。
這里是離開機場高速的郊區公路，偏僻得很，九點左右路上也沒什么車，公路上忽然出現這么一個車門，附近又沒有拋錨或者出現事故的車，確實很奇怪。
忽然，川先生指了指公路外荒地的一個方向，雙腳怒蹬地面，宛如獵豹般留下一道殘影往遠處疾跑而去。
“喂——”游戩大叫一聲，然后無盡和尚也哈了一聲，緊隨川先生而去！
“你們坐車也好啊——”游戩看了看手上的手機，無奈地收起手機，示意西裝男原地等他們，然后游戩也雙手插著口袋弓著腰，像是散步但又速度極快地追上去。
在沒有公路的荒郊，汽車的速度還真比不上動用移動法術的四轉修士。
不到一分鐘，游戩就追上了他們，看見川先生和無盡和尚正在荒地上，用治療法術治療兩個女生。
兩個女生衣服像是被人撕開了不少，身上有許多刀痕，皮開肉綻神色倉皇，但重要部位衣物看起來還很完整。
兩女生看見游戩到來，不自覺地往和尚和川先生那邊躲了躲，不過游戩也沒上去湊熱鬧，這兩女生雖然看起來還不錯，但這種慌慌張張的姿態令他十分不喜，而且實力太弱了，他甚至沒興趣撩她們，便站在一邊聆聽女生的敘述。
很快，游戩便知道這倆女生都是天京超凡學院的大一新生，名為任青青和唐意涵。兩人在天京玩了五晚，今天一大早打車回學院。
因為天京學院在郊外，因此他們坐車必然會經過一段荒郊野嶺。一路上，出租車的男司機都在問她們兩個是哪里的學生，學什么，有沒有男朋友之類，是不是處女等惡心問題。
兩人已經明言自己是天京學院的超凡者，然而司機似乎毫不畏懼。不過兩人也沒多擔心，畢竟超凡者對上普通人，心理優勢太大了。
事實上，若不是因為學院校規禁止學生主動向普通人施加暴力，她們兩個早就動手教訓這個司機一頓了。
當車輛來到這邊的時候，司機忽然狂性大發，一邊開車一邊隔空操控兩把菜刀架在兩女脖子上，要求她們乖乖就范。
“……他說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庸，男人是女人的神，皇帝，主宰，他說我們兩個不知羞恥穿著這種風騷的衣服走來走去，就是想勾引兩人。
所以他就屢行男人的職責，要侵犯我們……”
任青青癟著嘴，紅著眼睛說道：“你說我穿裙子，我也認了，但我穿牛仔褲啊！牛仔褲也風騷嗎？那人分明就是一個死變態直男癌！”
“沒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這種變態直男癌。”游戩嘖嘖稱奇。
川先生和無盡和尚不約而同抬起頭望了他一眼，然后低下頭繼續為兩名女孩治療。
然后兩女當然是不愿意，她們面對菜刀這種危險也并非沒有還手之力，爭斗之中她們打爛了一個車門后，司機便開車轉入荒地。
雖然她們都有學「衣」，但司機的戰力確實不弱，操控了好幾把菜刀砍她們，車里空間又小，她們避無可避。
中途她們試圖擊倒司機讓汽車停下，但司機不知為何身體素質很好，而且又有菜刀掩護，她們根本傷害不了司機。
最后，她們拼著受傷闖過了司機的在車門設下菜刀陣，然后任青青借助唐意涵的覺醒法術才飛走脫離危險。
任青青最后總結道：“國家嚴格管控刀具真是太好了。”
此時兩女也被治療得差不多，任青青小心翼翼地說道：“你們，應該是萬里長城的成員吧？”
游戩微微挑眉：“你怎么知道？”
“他在任奈瑟的視頻里，跟聯邦強者戰斗的時候都已經說了啊！”恢復過來的唐意涵擦了擦眼淚，又恢復活潑的性子說道：“而且你我也認得，災厄使者的私生飯，追到海淵里喊別人老婆的超級癡漢，對不對！？”
游戩額頭冒起青筋——這是他今天第幾次被人喊癡漢了？
“但她就是朕的皇后……”
“私生飯好恐怖。”唐意涵身體顫抖了一下，躲到無盡和尚身后，用鄙夷的目光看向游戩。
這時候任青青忽然低頭說道：“那個，你們可以去追殺那個司機嗎？”
“他沒害到我們兩個，知道自己肯定會被通緝，會被對策局的人追殺。
我感覺那個司機心理很不正常，他肯定不會因此悔改，更不會束手就擒。
我覺得他肯定會趁著最后的機會再去犯罪，不馬上抓住他的話，可能會出現更多被害人！”
任青青抬起頭，認真看著川先生繃帶狹縫里的瞳孔：“我知道這事可能不歸你們管……但那個司機很強，而且應該沒逃多遠。
如果走程序追捕的話，也許會出現更多意外！普通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甚至逃都逃不了，只能任由蹂躪！
我知道，身為天京學院學生的我，沒能自己拿下罪犯，還要拜托你們去追捕兇徒，我都覺得自己很丟人，像是在慷他人之慨……
但我實在沒辦法了……我也不愿意因為自己的錯失，令其他無辜的人受傷……”
任青青說著說著，腰就彎了下來，額頭快碰到地面，唐意涵連忙過來扶起她，說道：“不關小青你的事，明明就是那個變態的問題。就算不是遇上我們，他肯定也會……”
“我知道，”任青青身體顫抖：“但，但我會內疚……”
這時候，川先生輕輕摸了摸任青青的腦袋，身體發出一個沉悶的聲音：“任？”
任青青迷茫地看著川先生，點點頭：“嗯，我姓任。”
“不愧，是任。”
游戩看了看川先生，又看了看任青青，眼睛忽然閃過詭異的光。
不過游戩看見川先生站起來后，馬上說道：“喂喂，你該不會真的想去追殺那個兇徒吧？
別啊，我們趕著回去呢！
我們已經浪費許多時間了，現在求道者說不定都打完收工了。
我們要是再不回去，可能就真的錯過最后的直播了啊！”
川先生沒理他，雙手印在地面，似乎在感受大地傳來的動靜。
游戩一看就知道川先生在探查方向，連忙蹲到他面前，說道：“小川子啊，你這家伙為啥就這么圣母？你連人……你根本沒理由保護人類啊！
昨晚也是，要不是你非要治療那個在機場心臟病發作的老東西，還一路治療到醫院花了兩個小時，我們用得著錯過航班？如果沒那事，我們現在就已經回去了！
而且這事回去交給對策局豈不是更好？根本不用我們動手啊！
小川子，聽朕一句勸，不要做濫好人，濫好人現在已經是落后的形象，現在流行狼顧娟狂……
你別走！”
看見川先生站起來準備開始跑，游戩連忙攔在他面前，雙手抓住川先生的肩膀，認真說道：“小川子，做人，最重要就是要學會拒絕，學會say‘no’，這是朕之前二十多年得出的人生經驗！”
川先生認真地看著游戩，身體發出沉悶的聲音：
“朕不是要你對我說，是對兩個女的說！”游戩快瘋了：“我們回去吧，直播沒什么時間了！”
“朕誅你九族啊啊啊啊啊！”
看著川先生飛奔離開的背影，游戩發出十分不情愿的聲音，轉過頭對無盡和尚說道：“禿子，你將她們兩個送回去吧。”
無盡和尚說道：“你送也行，這樣你也能看直播了。”
游戩擺擺手：“不行，我們出來的時候，那家伙下了死命令，我們一定要兩個兩個行動，不然出意外也沒人救，四轉修為可還沒到橫行天下的底部……
要是小川子出了意外，禿子你能救他嗎？
不能吧，只有朕可以。”
無盡和尚也不意外，他們三人會一起結伴而行并非沒有原因。雖然他們各有各的缺點，但……他們都是可以托付背后的同伴。
“而且，那種變態直男癌，朕越覺得惡心。”游戩冷哼一聲，也化為一道殘影離去了。
看著萬里長城有兩人追殺那個司機，任青青松了口氣，和唐意涵互相扶持，跟著無盡和尚往公路走去。
“為什么會有人變成那樣……”路上，任青青發出疑問的嘆息：“明明覺醒了，而且覺醒能力還不差，去政府任職的話肯定能獲得不低的待遇。
為什么，非要這樣犯罪來滿足自己的欲望……”
無盡和尚想了想，說道：“因為人類都是有弱點的，而色欲和傲慢就是那個司機的弱點。當這兩份欲望爆發的時候，理智就已經從他腦海里消失了。”
“難道就不能壓制住那種欲望？不能改正嗎？”
“能改變的，叫缺點，不叫弱點。
弱點，是人類的認知世界里，最為脆弱的墻壁……”
好大的魚！
在求道者的聲音響徹萬米高空之上時，一條灰色巨魚驀地在空中浮現！
它渾身灰白，就連鱗片也像是積塵已久，布滿黑跡。
它那雙眼是真正的死魚眼，盯著山巔之上的求道者。
與此同時，十多億觀眾也從不同的直播平臺，與這條灰色巨魚對視！
一股難以想象的感受侵襲了所有觀眾的腦下垂體，讓他們全身失去力氣，只能無力地躺在沙發上、床上，或者趴在桌上，靠著座椅。
不是令人失去未來的絕望。
不是令人狂躁不安的暴戾。
不是令人瑟瑟發抖的恐懼。
不是令人頂禮膜拜的傲慢。
而是……令人無法抗拒的頹廢！
在這陣情緒風暴里，東承靈幾乎是全球前十名最快掙脫情緒壓制的人，幾乎一瞬間恢復平靜如湖的心境。
小玖多花了三秒，臉上也是一陣后怕，感覺自己差點就改變了性格。
她們看向坐在中間的任索，只見任索整個人陷在沙發，叉著手翹著二郎腿看著電腦屏幕，既像是被頹廢支配，但又像是平常狀態。
注意到小玖和東承靈的視線，任索奇怪地眨眨眼睛：“怎么了？有發生什么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