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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聞風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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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旻是外臣,長安的廟堂會議與之無關。

  但裴旻早已養成了早起的習慣,半個時辰看書,半個時辰練劍。除非有特殊情況,這種生活習慣深入骨髓,一直都未更改。

  賀知章遇刺的消息傳到裴府的時候,裴旻正在看《論語》。

  作為儒家經典之一,《論語》是孔子弟子及再傳弟子編寫而成的一部古籍,主要記錄孔子及其弟子的言行,較為集中地反映了孔子的思想,也是最能體會儒家精華的一部書。

  整部書記事的語言極為簡練,微言大義。

  裴旻穿越來最先接觸的是《論語》,五年前讀的最多的書,除了兵法就是《論語》,現今穿越至此,十數年了,《論語》這本書他依舊在看,文中的諸多道理,確實令人發人深省。

  最經典的就是“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孔子這里說的是以直報怨,并非以怨報怨。

  這個直與怨,就很值得推敲。

  意思明明相差不大,為何要用直而不用怨?

  類似這樣的情況比比皆是,僅以思想境界而言,孔子稱一個“圣”字,是當之無愧的。

  正當他看的津津有味的時候,寧澤傳來了賀知章遇刺的消息。

  “公子,賀尚書已經讓吳遠送往仁德醫館了,具體情況還不清楚。賀尚書好像并未遇險,但慌亂中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他的話還未說完,裴旻已經如一陣風一樣,從他身旁飛快的掠過,直往馬廄方向沖去。

  賀知章的情況,他不說,裴旻并不了解多少,但是越是這樣,越能顯現其中危險。

  盡管裴旻有些不信,有人膽敢襲殺三品大員。

  為了確保萬一,他還是知會了青羽盟,讓他們暗中護著賀知章。

  一方面是保護賀知章的安全,另一方面也是想看一看賀知章到底掌握了什么東西。

  卻不想賊人當真膽大妄為的在這青天白日里,公然襲殺賀知章。

  急促的馬蹄聲在大街上響起!

  裴旻少見的在大街上飛馳,他的懷中鼓鼓的,正是來不及放下的《論語》,為了不干涉騎馬,胡亂的塞進了懷中。

  一直飛馳至仁德醫館,裴旻直接飛身下馬,辛巴也不顧了,大步沖進了醫館。

  在堂中坐堂的是劉神威的徒曾孫駱靖,一直以來仁德醫館坐堂的都是孫思邈的后人孫溥,但現今孫溥已經在姑臧定居,在姑臧開了一間仁德醫館,跟著梨老學習苗醫。

  現在長安仁德醫館由駱靖負責打理,劉神威只有在真正疑難雜癥性命攸關的時候才會出手。

  見裴旻進來,駱靖忙起身迎接:“郡王,賀尚書在偏院,師祖正為他醫治。”

  裴旻點了點頭,大步走向了偏院。

  這仁德藥店,他來了許多次了,熟的就如自己家一樣。

  偏院里吳遠焦急的在外邊等著,屋內劉神威正在為賀知章醫治。

  “裴……郡王……”吳遠有些慚愧。

  他授命暗中護著賀知章,但還是令賀知章遇險生死不明。

  “劉神醫還沒有出來?”

  裴旻并沒有責怪吳遠,人力有盡時,他相信吳遠盡力了。

  真正需要承接怒火的是幕后的黑手。

  長安京兆府!

  現在的京兆府府尹是嚴挺之。

  嚴挺之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少年好學。神龍元年,舉進士并擢制科,是武則天時期的新科狀元。

  早年姚崇為常州刺史,見嚴挺之其體質昂藏,雅有吏干,深器異之。

  姚崇提拔為開元朝宰相,將嚴挺之提拔為右拾遺。開元中任給事中,典掌貢舉,獲得了一致好評。也為宋璟器重,進入了京兆府。

  前任京兆府府尹是裴旻的好友范宇。

  他退位之后,嚴挺之繼任其位,負責京畿周邊二十二縣的治安民事。

  嚴挺之氣質高雅清秀,為官認真負責,在其位上兢兢業業頗受好評。

  這日嚴挺之正在府衙理事。

  作為三輔之地的民事長官,嚴挺之不像其他官員一樣,需要入朝理事。

  他的任務就是在京兆府辦公,而且不受各部的約束,甚至是可以當堂判死刑,有著莫大的權力。

  這也符合他國都縣令的身份地位。

  最近嚴挺之過的還算清閑,并沒有多少讓人頭痛的案例。

  原來唯一令他頭痛的楊家人也消停了。

  嚴挺之固然不參與朝政,但他的身份地位尤其特殊,消息還是有些靈通的,知道是因為裴旻的緣故。

  裴旻說動李隆基,還回了韋家人的宅子,打壓了韋家人的氣焰。

  每每念道這里,嚴挺之心底一陣舒坦。

  楊家人為非作歹早已不是一日兩日了。

  官員受欺,畏懼楊家得寵,不敢出聲。

  百姓受欺,更是忍氣吞聲,不敢告官。

  個別告官的,最后也會被逼的撤銷訴控。

  嚴挺之有心維護,也是力不從心,能力所限,心底暗恨,無可奈何。

  嚴挺之即便與裴旻無任何往來,只憑這點,已令之心生敬意,帶著幾分愜意的想著:“找個機會跟郡王結識結識,在長安為官多年,要是連郡王都不識得,說出去少不了讓人恥笑。”

  便在他享受安逸的時候,噩耗傳來。

  “嚴京兆,不好了!興化坊出事了,有人當街遇襲,死了好幾個人!”

  嚴挺之霍然起身,長安天子腳下,人口眾多,有些口角爭執在所難免,但是鬧出人命的事情,卻是極少的。

  居然還死了好幾個人?

  “什么情況?快,讓京兆少尹速度前往案發現場,調查細節在回來與我報告。”

  嚴挺之固然重視此事,卻也不覺得需要自己出馬。

  報信的人還未說完,京兆少尹已經大步走了進來,說道:“府尹,大事不妙,興化坊遇襲的是禮部尚書賀知章,他受驚墮馬,生死不明。”

  嚴挺之眨巴了一下眼睛,霍然起身,立刻道:“關閉興化坊,還有周邊的延康坊,豐樂坊,都關了,挨家挨戶的調查可疑人士。不管坊內住戶是何人,都必須接受調查詢問。”

  他負手來回走了兩步,道:“另外立刻布控全城,傳令長安所有武后坊丁衙役,取消一切假日,全城布防,將長安半月里各坊各市,所有生面孔都一一記錄在案。即便是大海撈針,也要找出可疑人員。”

  “宗少尹,你隨我一統前去現場……”

  他幾乎不帶半點的猶豫,一個個命令脫口而出。

  賀知章是朝廷三品大員,找大庭廣眾下受襲,本就是天大的事情。

  何況賀知章還有一個身份,他是當朝唯一的異姓王武威郡王裴旻的老哥哥。

  世人誰不知道賀知章、張旭與裴旻這三人的忘年之交。

  士林中人更是將他們稱之為飲中三君子。

  而今賀知章遇襲,生死不知,裴旻會作何反應?

  嚴挺之不敢想,但是卻很清楚,自己在此事上若毫無作為,只怕會殃及池魚。

  刑部!

  刑部尚書是裴敦復。

  裴敦復此人是山西聞喜人,很顯然是裴家一員,頗有干略,山西聞喜人開元十年,詔舉“堪任將帥”科,他第一人登第,從此官運亨通。

  不過裴敦復并不是什么好官,本人雖無惡跡,卻是一個護犢之輩。

  年前他還是刑部侍郎,部下程藏曜、郎將曹鑒依仗權勢,胡作非為,觸犯刑律。戶部尚書兼御史大夫裴寬將二人抓捕,裴敦復托人說情,裴寬不依。

  裴敦復大方的拿出一千兩黃金,令其女婿賄賂楊妃,陷害裴寬,令得裴寬被貶為睢陽太守。

  裴敦復也因慷慨解囊,得到了楊婕妤的看中,吹了幾次枕邊風,得到了刑部尚書的職位。

  刑部尚書作為掌管全國司法和刑獄的大臣,較之京兆府顯然更高一層,權力也更大幾分。

  在京兆府聞訊之后的小半個時辰里,刑部也得到了賀知章遇襲的消息。

  “什么,賀知章?哪個賀知章?是裴郡王以為兄長的那個賀知章?”

  得到了確認,裴敦復臉色瞬間變了。

  在唐朝刑部的實權不大,基本只限于對平民及七品以下官員。

  但是他們卻是其中的執行機構,只要是案例,都會從刑部這里過手。

  賀知章遇襲這種大案,刑部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這天大的案子,要是處理不好,畢竟受到裴旻的追責,他這個刑部尚書也將到頭了。

  這才剛剛上位沒多久,裴敦復哪里甘心?

  “快,立刻派人去京兆府,不,我親自去京兆府,將刑部侍郎給我叫上,一同前去,在案子沒有交到大理寺之前,權力配合京兆府……”

  同時御史臺也得到了這個消息!

  御史臺的職權有些特殊,是中央行政監察機關,也是中央司法機關,但他們不負責刑事訴訟的,主要的任務是負責糾察、彈劾官員、肅正綱紀。

  他們針對的對象是官員,一般而言,刑事案更他們是扯不上關系的。

  不過御史大夫崔隱甫不敢大意。

  賀知章是什么人物,人盡皆知,當世長安最風流瀟灑的一批人。

  飲酒玩樂,灑脫隨意,而且心胸闊達開闊,從不與人結仇。

  如他這樣的人,私底下不可能有什么仇家,就算無心得罪了什么人,也不至于鬧到生死地步。

  官場上不死不休的仇怨倒是有這可能。

  萬一此事是因為廟堂恩怨導致的仇殺,而他們御史臺卻毫無所覺。

  追究起來,他這個御史大夫難辭其咎。

  僅一個賀知章確實不至于將事情鬧得如此大,但賀知章遇襲,必將激怒裴旻。

  裴旻一但發起瘋來,自己焉能置身事外?

  “派人通知京兆尹,我們御史臺支持他們行動。若案件涉及官員,立刻傳報……還有讓侍御史跟著案子,隨時隨地,出面相助。”

  在唐朝,最高的刑法機構,毫無疑問是大理寺。

  至秦漢時期,大理寺的前身,廷尉就主刑獄,審核各地刑獄重案。

  隋唐時期,大理寺的職權范圍更廣。

  尤其是大理寺出了狄仁杰、徐有功這兩位刑法奇才。

  狄仁杰判案如神,用了一年時間,把積壓案件全都清理了,涉案人員多達一萬七千人,事后竟然一個喊冤的都沒有。數量之多,質量之好,在當時傳為佳話。

  而徐有功在司法任上干了十五年,前后執正大案七百余件,救人數以萬計。他既不為己謀利,也不為君主之私欲所動搖,多次為求一個公道,頂撞武則天,給武則天罷官兩次,三次賜死。

  在他們的出力下,大理寺威望一時無兩,遠遠的凌駕御史臺、刑部,手中所掌控的權力自然也是三司法中最大的。

  現今的大理寺卿叫韋見素。

  韋見素是個能臣干吏,出身于京兆韋氏南皮公房,年輕時考中進士,授相王府參軍,后歷任衛佐、河南府倉曹、大理寺丞、坊州司馬、庫部員外郎、右司兵部二員外、左司兵部二郎中、諫議大夫,并襲父爵為彭城郡公。

  直至今日,大理寺卿。

  韋見素的崛起,固然離不開父親韋湊的蒙蔭,卻也是憑借自身的干練,一步走到今日這個地位的。

  相比御史臺、刑部、京兆府的清閑,韋見素可就忙碌的多。

  畢竟大理寺掌刑獄案件審理,審核各地刑獄重案。

  不只是京師長安,天下所有重大案件皆由大理寺負責的。

  這些日子,韋見素在處理一件慘無人道的滅門案件,忙的是不可開交。

  這突然得到賀知章當街遇襲,韋見素忍不住,身子晃了晃,帶著幾分悲催的以手扶額,無奈道:“韋某這是得罪誰了,這樣遭罪?”

  他無可奈何的拍了拍臉,頓了頓道:“滅門案,經年無果,暫且擱置。膽敢襲殺朝廷大臣,簡直無法無天。立刻通知京兆府,將此案交由大理寺負責。”

  這種天大的案件,大理寺是責無旁貸的。

  大理寺卿徐嶠忍不住道:“遇襲的可是裴郡王的兄長,此事攬到身上,豈不是由我們大理寺攬禍?”

  韋見素嘆道:“這種案子,就算我們不接,禍也會從天上來。既是如此,不如痛快一點,不過我們大理寺不痛快,京兆府、刑部、御史臺都別想痛快!上表陛下,讓京兆府、刑部、御史臺一并輔助我們大理寺處理此案!”

  裴旻的怒火還未涌出,因為他的關系,整個京畿的司法部門,先一步聞風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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