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元豐六年冬天的第一片雪花落下時,出使回鶻的王浩和蔣二郎終于回來了。不辱使命,王浩基本算是完成了洪濤的托付,同西域回鶻和黃頭回鶻達成了一份共同開發、共同利用、共同收獲的合作協議,同時也把三方的邊界重新劃分了一下。
按照協議規定,從涼州起到玉門關的這條古驛道為三個共同口號的實際作用地。疏勒河以東歸甘涼路管理,疏勒河以西歸回鶻官府管理。
往來于這條路上的商販雙方各自只收一次稅,也就是說從西邊來的商販給回鶻人交過一次稅后,到了甘涼路就不用再交稅了。而從東邊去西邊的的商販在甘涼路交過稅后,到玉門關之前也不用再交稅。
至于說商販們進入大宋其它州路和回鶻其它地區用不用交稅,管不著,那是協議之外的問題。
之所以會簽署這么一個半截子協議,主要還是回鶻人沒有稅收體系,各大部族之間也沒有正規的經濟往來,沒法統一征收統一核算統一劃撥,誰收到就算誰的。到了別的部族地盤上就不歸占據瓜州、沙州的部族管了,他們也沒法替別的部族做主。
“以在下的意思這個協議可有可無,萬一哪天這個部族失勢了,再換一個新部族來依舊是沒有用處。”
王浩本人對洪濤堅持要把協議落在紙面上的要求不太理解,明知道這玩意用處不大,干嘛還非弄一個呢?看著好看,還是要憑此向皇帝請功?
“哎,不能說完全沒用,最次也是個開戰的借口嘛。有憑證就比沒憑證強,將來本官要揍他們的時候也是理所應當的。叔父啊,國與國的談判和商戶之間做生意還是有差別的。商戶有信用做為保證,國家之間沒有這個東西,更沒人會出面佐證,一切都得靠這個玩意。但在動拳頭之前咱得先站住理、站住大義,這樣打起來都硬氣,總不能和將士們說是為了耍賴吧。這條疏勒河離肅州舊城有多遠?為何會選擇以此為分界?”
做為一個商人,王浩不理解完全正常,洪濤比他想的要胃口大的多。協議只是為了拖時間,哪天騰出手來,什么狗屁協議,說你違反就違反,出兵就是為民做主、為了往來客商牟利,聽上去就是正義的。
古人不是說了嘛,正義必將戰勝邪惡。拿這個當理由,好歹也能賣出去一大批戰爭債卷吧。沒錯,洪濤這么需要開戰的正當理由,根本不是為了什么士氣、名聲,而是琢磨錢呢。
現在湟州新軍都是他自己掏錢養著,或者說是大舅哥用花膏、烏金行、香水之類的分紅養著。這不是長久之計,總得把軍隊納入到國家體系中去才合適,也免別人總用藩鎮、割據之類的屎盆子扣自己。
但是湟州和甘涼路短時間內的稅收肯定養不起這么費錢的軍隊,怎么辦呢?洪濤想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那就是發行戰爭債券。
借用民間資本去發動戰爭供養軍隊,官府拿今后幾年的稅收背書,并說明輸贏的利息差。打贏了大家一起數錢錢,打輸了這些借條也不會成廢紙,用稅收慢慢償還,只是利息就低了。
打仗這個玩意吧,玩好了真能刺激經濟發展,并獲得中長期效益。但是古人大多不太明白這個道理,說也很難說通。
他們一說起打仗很多人就會馬上想起民不聊生、生靈涂炭、百業凋零之類的字眼兒,骨子里非常抵觸。
怎么才能讓大家不再懼怕戰爭,但又別窮兵黷武呢?洪濤覺得歷史上荷蘭人做的就比較到位,自己不妨再小小的剽竊一下。
精明的荷蘭人在十七世紀初就弄出這么一個可以組建傭兵、可以和外國簽署正式條約、能發行貨幣的股份制公司實體,聯合東印度公司,也就是俗稱的荷蘭東印度公司,它同時也是世界上第一個真正的股份有限公司。
說起荷蘭人,這是一群絲毫不弱于猶太人的大奸商,且比猶太人兇猛,他們做買賣一門靈、打劫也不生疏,是聰明還有創造力的怪胎。
世界上很多有關政體和金融方面的重大改革都是由他們開創的,比如股票市場是荷蘭人發明的,而世界上第一個資本主義國家不是英國,是荷蘭人建立的,當時叫尼德蘭共和國。英國和法國不過是跟著學的,不過他們體量大,效果更顯著。
這是遠的,近的也不少。第一個由政府管控合法吸食堵品的也是荷蘭,還有同性戀合法婚姻什么的。要說這些都是負面的,那錄音帶和光盤就比較正面了吧,現在大家手機里都在用的藍牙也是他們發明的。
還有一個第一比較令人費解,就是荷蘭人的身高。男性全世界第一高,平均一米八四多,女性也平均一米七以上。
為什么會這樣,有人說是他們牛奶喝得多,但拿牛奶當水喝的也不僅僅是荷蘭,北面的丹麥、東邊的德國、瑞士、奧地利都這個德性,怎么就沒荷蘭人高呢?
作者覺得吧,可能是荷蘭土地海平面太低,時刻都有被淹的危險。荷蘭人的基因不樂意了,為了能延續下去它們主動求變,力爭讓身體長高點,這樣存活下去的幾率要大一些,適應環境嘛。
這個觀點沒任何科學依據,也沒做過大數據統計篩選,權當一樂,千萬別當真。
荷蘭東印度公司是啥?說白了就是一個武裝商號,還兼職大規模搶劫和殖民。反正國家能干的它基本都干了,國家不能干的也干全了。
但這個商號里有政府的股份,它所做的一切政府都能得到好處,私人股東們也跟著一起收益。再引申一下,就是全荷蘭人民都有份子,因為荷蘭是共和制。
這就是荷蘭人賊的地方,他們當時就看出來了,由國家出面去搶劫、殖民說出去有點難聽,還容易和別的國家發生正面沖突。
咋辦呢?就弄了這么一個東印度公司出來當擋箭牌,有好處大家一起分,有罵名全由東印度公司背著,政府依舊是純潔的。
實在躲不過去干脆就撤換公司的領導人,然后對外說,你看,我都把他們撤換了,所以干壞事的不是政府,而是個別人,對國民和外界都有交代。
荷蘭東印度公司由幾十位股東組成了董事會,并按照投資額度大小分配了權利和義務,其中十七位的權利最大,被稱為十七紳士,基本就是由他們指揮著這個龐大的公司國家結合體在運轉。
雖然現在大航海時代還沒開啟,洪濤也摸不著大海,頂多算個蒙古海軍司令。但他覺得不管是大海還是陸地,只不過是個載體,重要的不是載體而是這種模式的核心內容。
把船換成馬匹車輛,把荷蘭換成湟州和甘涼路,把股東換成自己與大宋商人,不就是大宋版的東印度公司嘛。當然了,還得換個名字。
其實洪濤并不想弄個公司實體出來,也沒必要起什么名字。他只是想把東印度公司的一部分經營模式和理念移植過來,成為世界上第一個把打仗當買賣來做的群體。
目的還是老生常談,用看得見摸得著的利益去驅使人民看不見摸不著的思想發生轉變。一旦這玩意變了,再說啥都有商量,想干啥都能一呼百應,只要你能提供更大的利益。
順便說一句,政府發行債卷向人民借錢這件事兒真不是荷蘭人發明的,它的創造者來頭更早也更大,是威尼斯共和國,也是一群商人的聯盟。
把兩商的精華都剽竊過來,再往一起摻合摻合,如果那些猶太人還能在一邊幫著拾遺補漏,洪濤覺得在目前的時代里真就無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