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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9 萬人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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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憲的經略使府衙里就有兩具一人多高的鑄鐵大爐子,買不到蜂窩炭也沒事兒,把石炭敲碎了放進去照樣能讓屋子里暖融融的。

  配上烏金行出售的鑄鐵或者陶制煙囪之后,還不用忍受煙熏之苦。每天往里放一兩次石炭,日夜皆可取暖,包括用來煮茶、做飯,真乃居家生活的不二之選。

  這次駙馬王詵到沒只守著金明池不圖發展,但發展的又有點太快了。北方的每個大城市幾乎都能看到烏金行的招牌,甚至連湟州都弄了一個。

  人一有錢脾氣就見漲,要是駙馬王詵僅僅是靠這些產業賺錢,估計滿朝文武沒幾個會有太多想法的,甚至借著皇家身份偷逃一些賦稅大家都不會說什么。

  但是從此開始王詵就玩的有點出格了,先是弄高爐出鐵,那速度據說就和開閘放水一般,只要鐵礦石和石炭能跟得上,不分白天黑夜都有每爐上千斤的好鐵流出來。

  礦冶鑄銅雖然不完全是禁榷品,但向來是由朝中大家族掌控的。以前大家都有默契,互相配合把價格穩定的不錯,這樣才能利益最大化,畢竟冶煉鑄造不是隨便弄個小作坊就能干的。

  但王詵的烏金行如此一搞,徹底就打破了幾大家族壟斷的局面。如果說金明池烏金行沒有大量向民間出售生鐵,還能忍受的話,等到渭橋鎮的烏金行一開爐,朝堂里各位大佬是個什么心情,李憲就算待在熙河路也能想像的到。

  可奇怪的是這股怨氣并沒最終噴發出來,這讓李憲怎么想也想不通。從而他得出了一個結論,王詵此人不簡單,不是那種傻乎乎的才子或者匠人,他肯定在背地里用某種更大的利益與皇帝或者某幾位重臣做了交換。

  是什么呢?這個答案不光李憲在琢磨,大多數朝臣也在想。但直到去年才有所眉目,有一種據說能治百病的福壽膏悄悄的出現在夏人和吐蕃族群里。

  別人可能還不太知道這種東西,但是整天和邊民打交道的邊防將領不會這么遲鈍。具體這東西長啥樣、功效如何誰都沒親眼所見,不管是夏人還是吐蕃人但凡得到這玩意,都像寶貝一般藏起來,小病小災的都不舍得動用,更不會隨便送人玩。

  但這東西來自哪兒,只要用心去追尋還是能找到蛛絲馬跡的。花掌柜的駝隊!這就是福壽膏的唯一出處。

  既然有了出處就好辦,把花掌柜叫來或者抓來問問不就結了。再大的商隊,在邊關地區也得聽招呼,否則分分鐘讓它消失。

  可這次依舊是個例外,從熙河路到永興軍路誰也不敢攔這支規模巨大的商隊,更不敢去抓那位據說有點姿色的花掌柜。

  因為她手里不是拿著湟州兵馬都總管的文書,就是鄜延路經略安撫使的通關文憑,免檢是必須,派兵護送都不為過。誰會為了這點事兒去得罪鎮守一方的朝廷重臣,真楞干就得有撕破臉的準備。

  但紙是包不住火的,很快就有傳言從開封傳來,花掌柜是何許人也?她不姓花,而是姓富,名姬,本是宮內六尚的尚官,三年前賜予駙馬王詵,還曾主持過飛鷹社一段時間,后來就不知所蹤了。

  沒想到她搖身一變居然成了一支專門游走于邊關各軍鎮的走私駝隊首領,要說這事兒和駙馬王詵一點關系沒有只有傻子會信。

  再回頭看看王詵這些年都干了啥,答案就呼之欲出了。他除了在經營烏金行之外,還在瓊林苑中種滿了白蠟樹,并用很奇怪的方式雇傭農戶大面積種植米囊子花,到了湟州之后也不例外。

  直到這時大家也沒把駙馬和福壽膏聯系起來,種植米囊子花并不是什么秘密。按照王詵的說法,這種花是提煉香藥的原料,花朵經過特殊處理之后會把精油送到宮里,專門用于香水的制造。

  得,消息打探到這里就算斷了。制造香水是皇帝的小金庫,所有過程工序都有內宮把控,和駙馬半點關系都沒有。

  而且這筆買賣還不是皇帝獨吞,從新黨到舊黨的大佬都有專門販賣這種東西的,甚至在明州、泉州、廣州一代的海商里,也專門有向海外諸番販運此物的。獲利巨大但外人無法染指,誰敢伸手皇帝真敢動刀子。

  這事兒還沒完,王詵就又捅了大簍子,他把湟州弄成了軍事特區,還用烏金行私造兵甲,把大宋軍制幾乎弄了個底朝天,這一下把包括李憲在內的西北諸路將領幾乎都給得罪光了。

  但一時半會兒誰還都拿他沒轍,不光沒轍,還得眼睜睜看著他一會攻下一座西夏城寨、一會兒又弄死個西夏皇族大將。也不知道老天爺是不是真瞎眼了,積雪崩塌居然能變成武器,這個狗屎運不服都不成。

  可是這個禍害誰也沒忘,隨時隨地都在找機會除之后快。不過說實話,這次的五路伐夏計劃真沒算計駙馬王詵,他也達不到如此的重要性。

  但他偏偏自己鉆了進來,還不知死活的沖在了最前面,朝野上下若是沒啥反應,都對不起這個天賜良機。

  “這些可就是產自渭橋鎮,箭矢不入的甲胄?”琢磨著心事,前鋒終于移動了。跟在一隊一隊士卒通過烏鞘嶺時,李憲抬頭看了看那些站在懸崖上依舊手不離弓弩的士卒,第一個感受就是他們的甲胄比較怪異。

  “大人一提末將倒是想起一件事兒,末將曾問過濟桑城的守將古浪河里的尸首中可有宋人,他說剛開始發現大量尸首順流而下時劃船到河面搜尋過,確實發現一名不是西夏士卒打扮的尸首,但也不敢肯定是宋人。那副甲胄和這里的士卒很像,就在末將營中。末將用軍中的蹶張弩和神臂弓試過,正面射中皆不得入肉,稍稍射偏就會滑開,很是堅硬。經軍中匠人仔細查看之后也不得而知是用何種鐵料鍛造,其外層極硬可斷透甲錐,內層又似軟鐵煞是古怪。”

  李忠也是個宦官,他和童貫、黃蜂一樣,入宮之后就要拜個師傅,除非有特殊變故,這一生一世也就打上了師傅的烙印,不能再隨意改換門庭,用后世的話講就是站隊。

  站對了水漲船高榮華富貴,站錯了人走茶涼搞不好還得吃瓜落。所以在軍中他就成了李憲最信任的副將和耳目,還掌管著親兵衛隊。

  “此人高深莫測……爾可留意到山頂的烽火臺?”李憲沒再去琢磨甲胄的性能問題,他也不擅長這種事情。但是眼睛可沒閑著,把烏鞘嶺的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全仔細巡視了一遍,然后得出一個結論,無懈可擊。

  “此賊可惱之極,不來親迎大人還則罷了,難道還得把大人當做夏人防備不成!”經此一提醒,李忠才發現烽火臺有何不同。

  那上面站著好幾個士卒,每人手里都拿著一個小火球似的東西,距離有點遠看不清是什么。但這個意思做為邊關將領必須明白,只要這里發生了什么意外,烽煙立馬就得起來。

  “此舉無差錯,烏鞘嶺乃敵境,再怎么謹慎也不為過,這位駙馬不簡單啊。你且叮囑下去,此去涼州見到駙馬莫要有失禮之處,誰約束不住手下本官就要了誰的腦袋,免得到處去丟人,駕!”

  看看懸崖上那些分不清是將還是兵的人影,再看看自己身邊的這些兵將,李憲突然有種無力感,此次涼州之行好像不會一帆風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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