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兆府到蘭州一千四百里,洪濤的隊伍以每天一百里的速度,第十五天就抵達了蘭州城外。
此時的蘭州城比后世的規模可小多了,長不到兩里、寬不足一里。而且此時的蘭州是個下州,居民人口數量很少,不足五百戶。
北宋的行政區劃分的很細,除了路之外,下面的州又分成了府、州、軍、監四等。比州經濟發達的叫府、比州軍事重要的叫軍、完全是個工業基地的就叫做監。
州按照經濟、人口發達程度,又分為望、雄、緊、上、中、下六等。蘭州在秦鳳路里,如果按照后世的GDP算,就是倒數第一。
這倒不是說蘭州就應該經濟落后、資源匱乏,而是因為連年戰亂造成的人口大量內遷,耕地荒廢。做為抵御西夏進攻的第一線城市,蘭州已經不能稱作城市了,用要塞形容更合適。
而且目前這座滿目瘡痍的古城已經前途無幾,朝廷早就在討論是否重建蘭州城的議題。由于黃河不斷淤積改道,本來靠著黃河的蘭州城已經離河岸越來越遠了。
這樣就讓城市以河流為天塹的防御功能大大降低,宋神宗和王安石正在努力說服朝臣在蘭州城北再建一座新城,重新讓城市變成堅不可摧的堡壘。
鑒于這種情況,洪濤就不打算進去觀光了,因為里面除了禁軍之外啥也沒有。而且這里的守將見到這隊怪模怪樣的禁軍也很緊張,差點連城門都關上。
人家整日里防備著河對面的西夏軍隊已經夠累的了,自己又不打算幫忙,那就別去添亂。連停留都少停留,略微補充一下吃喝趕緊滾蛋!
這位蘭州守將得知是湟州經略安撫使上任的隊伍經過之后還挺客氣,專門派人來詢問是否需要向導。因為過了黃河之后就是高原地區,道路非常難行,不是本地人很難準確辨別方向。
洪濤拒絕守將的好意,他寧愿相信富姬也不想輕信其他陌生人,萬一他們把自己帶進西夏國境,那可就熱鬧了。
從蘭州到湟州治所湟州城大概有三百多里路,按照富姬的說法向西過西關堡、京玉關,從一個叫小茨溝渡的地方西渡黃河,再沿著湟水北岸過通川堡、巴宗城、安隴寨、通湟寨,就到了。
她說得挺輕巧,可是當洪濤在小茨溝渡口看到黃河與湟水匯合形成的那片清濁分明的水域后,立刻就意識到自己到了哪兒、前面的路將會是個什么情形。
這里就是后世的京藏高速公路,也就是G6的蘭州到西寧段。自己當年自駕去西藏時走過這條路,并且印象深刻。
因為從西寧再往前就是青藏公路了,海拔基本都在四千米以上,非常容易產生高反。這一片區域在后世都人煙稀少,沿途會有上百公里的無人區,沒加油站、商店和村落。
放到一千年前,又沒有高速路,只能在半山腰沿著駝隊和羊群踩出來的小路打轉。這里的三百里和平原丘陵地帶的三百里真不能同日而語,艱苦狀況可想而知。
“從現在開始就不是演習了,全部人員都要進入戰斗狀態,所有非戰斗人員改為乘車前行,花掌柜的駝隊在前面開路,苗指揮負責斷后。前軍攜帶三具一窩蜂,后軍同樣是三具,如遇異常不必等我命令可自行處置。記住我的話,一百個陌生人也比不上咱們任何一個人的命金貴,不用確定對方是否有威脅,只要試圖靠近并不聽阻攔立即射殺。開了殺戒就務求全殲,不需要活口,更不許有人逃走報信,一切后果由本官來承擔。另外把每日行軍里程降低到三十里,每晚早扎營半個時辰、早上晚拔營半個時辰,夜間營地四周要燃篝火,加派雙倍崗哨!”
當所有人馬車輛都渡過渡口之后,洪濤把大家集合到一起宣布進入最高警戒,打仗時候什么樣現在就什么樣,殺人不必問理由和對錯,就差把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個的反動口號喊出來了。
他是真怕啊,在這個破山溝子里,一旦被人纏上就會有數不清的麻煩,到時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連逃跑都找不到路。
“為了陛下、為了大宋!為了陛下、為了大宋!為了陛下、為了大宋!”還沒等富姬和苗魁做出反應,那群孩子率先表態了。她們臉上沒有畏懼,有也不敢表現出來,那樣會被同伴恥笑,被團體排斥。
“……我先去安排人探路……”富姬對這些孩子的變化很不理解,在開封城時她們雖然也不太合群,但每次見到都彬彬有禮,怎么時隔半年多就變成這樣了呢。
“……那她們……”苗魁倒是比富姬對這些孩子了解的多一些,畢竟渭橋鎮不太大,這些孩子每日也要訓練,雖然強度比不上禁軍,但刻苦程度真不弱。
至于駙馬為何要訓練這么多女孩子為國效力,他沒法理解。要說駙馬有二心在豢養私軍吧,這些孩子張嘴就是陛下、閉嘴就是大宋,從來沒提過忠心駙馬半個字。且看上去絕不是裝的,童言無忌嘛。要是大宋將領都這么豢養私軍,皇帝做夢都得笑醒。
“每批十人跟隨后軍,二個時辰一換。她們也算戰斗人員,如果連行軍都會拖后腿以后還如何戰斗?”洪濤比苗魁想象的還狠,居然讓這些孩子分批跟隨戰斗部隊,這要是真打起來死傷肯定難免。
“兒童團聽令,慈幼局團單雙數列隊,單數為先、雙數為后,渭橋鎮團一并遵照,列隊!”王大可沒覺得這是虐待,反倒很是興奮,小腰一插,用清脆的嗓音下達著命令。
聽到命令的孩子們也沒有半分遲疑,踩著小碎步開始列隊,很快就排成了四行。相比起來,王大到王十八的隊伍排的更快、更整齊,在渭橋鎮收容的那些孩子略微慢了一點點。
在兒童團內部已經開始分出派系了,王大她們都出自開封慈幼局,入門較早,有點看不起后來的這些孩子。
而在渭橋鎮和長安城里收容的孩子男性比例略高,爭強好勝之心也挺強。平日訓練時雙方就暗中較勁兒,逐漸形成了兩個團體,慈幼局團和渭橋鎮團。
洪濤對這種拉幫結派的活動不僅不管還假裝沒看見,有時候甚至故意挑起兩個團的爭斗,然后在一邊看笑話。
“有人的地方就有爭斗,與其讓她們把心思一起用到我身上,不如互相消耗,官人也好坐收漁翁之利。”
蓮兒曾經就這個問題問過駙馬為何故意不管,洪濤回答得很是無恥,他居然也學會了人玩人那一套,并很以為然。
不知道是運氣好啊,還是天冷劫道的都沒出來,在大山里溜溜轉了四天,眼看就要到通川堡了,一個劫道的也沒看見。
放牧的牧民倒是見過幾波,可是人家一看到這么怪異的隊伍不等警告就趕著牛群、羊群先逃之夭夭了,生怕被搶了。
“哎呦我的娘嘞,可算見到平地了,不管有沒有匪類,先下去整休幾天再走,大人我這腦袋都快脹破了。”
通川堡就在湟水北岸,這里是一塊河谷盆地,海拔降低了不少。洪濤自打一發現這塊盆地就從車上爬了下來,強忍著頭疼也要騎馬快走幾步。
別人的高原反應都不太重,唯獨他不成,每天能入睡的時間不足三個小時,人都快熬成鷹了。再這么走下去,估計到不了安撫使衙門就得一命嗚呼。